对于侯爷夫人的执迷不悟,安庆侯爷毫无反应,因为他早预料到会有此结果。
而相对于他的平静,上官宏辉的眉头却是拧得都快要拧出水来了,因为他完全无法接受向来明理又冷静的母亲会变得如此蛮不讲理又执迷不悟。
“母亲,您为何坚持不相信父亲和孩儿所说的话,二弟真是大伯父的血脉,不是您以为的父亲的外室之子。在大伯父和大伯母居住饼的胡同里,很多人都记得那对夫妻,可以证明二弟的出身来历——”
“那些全是伪证,只有眼见为凭才是真。”侯爷夫人打断长子的话,转头看着安庆侯爷冷笑的对质道:“当年我亲眼看见你将那个贱人拥在怀里,你敢说没有吗?”
“那件事我向你解释过,当时大哥刚过世不久,大嫂伤心过度加上孕吐严重,身子太过虚弱,我只是在她差点昏倒时扶了她一把而已,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念念不忘的纠结了二十几年。”安庆侯爷不仅觉得生气,还觉得匪夷所思。
“扶一把需要将整个人拥在怀里吗?”侯爷夫人咄咄逼人的问道。
“我不想和你吵,这件事二十几年前就已经吵过了。”安庆侯爷十分不耐,又催促长子道:“宏辉,不要再浪费唇舌和时间说那些她根本就听不进耳的话,还是说重点吧。”
上官宏辉满心失望的看着母亲,说:“今日已时,二弟妹回了趟娘家,却在娘家粥铺前差点被人撞倒,那人是受母亲指使的吧?”
侯爷夫人微僵了一下,否认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现在不仅是没认错的勇气,连敢做敢当的魄力都没有。”安庆侯爷对长子哼道。
“母亲,那个行凶之人是您身边婆子外甥的朋友。”上官宏辉目不转睛的看着面不改色的母亲。
“就凭这个,你们就想定我的罪?”侯爷夫人讥讽的冷笑。
上官宏辉失望透顶的轻轻摇了下头,这才缓缓的开口道:“从母亲派那姓叶的婆子出府的那一刻起,孩儿就让人跟紧了她,凡是她做过的事、见过的人,以及与她见过的人又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孩儿都让人无时无刻的紧紧盯住,直到今日在九华街卫家粥铺前事发为止。”
一顿,他深深地凝望着已然呆住的母亲,轻声问道:“母亲还要否认,说您听不懂孩儿在说什么吗?”
“你算计娘?”侯爷夫人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质问道。
“孩儿本意是想向父亲及二弟证明母亲绝不是他们口中那种心狠手辣之人,怎知您却反倒让孩儿亲眼见识到您的心狠手辣。”说到这儿,上官宏辉不禁握紧了拳头,“您到底为何非要置二弟妹月复中的胎儿于死地?二弟和二弟妹他们都已经搬出侯府,也言明放弃侯府家产了,为什么您还是不放过他们?您说啊,请您给孩儿一个理由!”
“需要什么理由?”侯爷夫人冷声道:“那贱人生的孽种凭什么拥有幸福、拥有快乐?他们愈凄惨我愈开心痛快,他们愈在意肚子里那个孩子,我就越要让他们无法拥有。”
“母亲!”上官宏辉大喊一声,简直难以置信眼前这个表情狰狞、满心满眼皆是仇恨的妇人是自己的母亲。
“她已经入了魔,无药可救了。”安庆侯爷说。
“我变成这样是谁害的?”侯爷夫人怨气冲天的转头怒视他一眼,接着又回过头来认真地对儿子说:“宏辉,娘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娘偏心那孽种将他宠上天是为了将他养成好逸恶劳、无法无天的轨裤好毁了他,但是你爹不是,他是真心将那孽种放在心里疼爱,不管那孽种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包括这个侯府和爵位,娘不得不防。”
“母亲!”上官宏辉心痛难抑的叫道。
“你没见过你爹面对那贱人时的神情,就跟面对那个孽种一样。”侯爷夫人有些魔怔般的继续说着。“他说那女人是大嫂我才不信,哪有小叔子会对大嫂这么温柔体贴、呵护备至,反倒置自己怀孕的妻子不顾而去照顾别人家的孕妇的?”
说着,她哼声冷笑了一声。
“证据?证人?那些全部都是假的,用来迷惑我的,他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她恨声道:“当他要我将那孽种鱼目混珠的养在侯府里视若己出时就已经证明了一切,证明那个贱人就是他的外室,那个孽种就是他的私生子,而他却还满口谎言的抵死不认!”
上官宏辉不由自主的看向父亲,只见父亲正蹙紧眉头看着母亲,脸上没有一丝愧对歉疚的神情,有的只是浓浓的失望。
看着妻子,安庆侯爷真的想不明白一个原本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温良贤淑的人,到底是怎么了才会变成今日这个模样?他摇了摇头,满心失望的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真的只是担心爵位和侯府的事,那么,好,明日我就进宫请旨让爵,将爵位和侯府都交给宏辉。”
“父亲万万不可!”上官宏辉脸色丕变的叫道。
安庆侯爷没理儿子,目光始终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妻子,“如果我这么做,你能发誓以后绝不再针对赫宇,不会再对他们夫妻俩和他们的孩子下毒手吗?”
“说到底,你心里想的、念的、疼的还是那个孽种,所以要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可能!”侯爷夫人带着恨意,冷冷地回答道。
“那你就准备把中馈之权交出来吧。”安庆侯爷面不改色的看着她说。
“你以为夺了我的掌家权就能阻止我?”侯爷夫人冷笑。
安庆侯爷没理她,径自接着说:“等圣上旨意下来,我将爵位和侯府交给宏辉之后,你就随我回宗州祖宅定居吧,这辈子都别再回京城了。”
侯爷夫人瞬间整张脸都变了颜色,她怒不可遏的冲口道:“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出嫁从夫的道理还需要我跟你说吗?”安庆侯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果只有这个方法可以阻止她的疯狂,那他就陪她老死在宗州。
“你!”侯爷夫人横眉怒目的瞪着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孩儿不赞同此事。”上官宏辉眉头紧蹙的发表意见。
“这事我已做了决定,不必再说。”安庆侯爷挥了挥手起身道,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顺心楼。
案亲微驼的背影带着疲惫与凄凉的感觉,让人看了于心不忍。待父亲的背影自眼前完全消失后,上官宏辉这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母亲,虽说子女不言父母之过,可是面对母亲现今明知是错却仍执迷不悟的行径,他真的有些忍无可忍。
“母亲,您为何要这样执迷不悟?”他一脸严肃的沉声道:“父亲的为人您应该知道,他是绝不可能会做出养外室这种事情的。您说的那位外室我也叫人查过了,她既无显赫的身分背景,也无不可告人之处,父亲若真正中意人家,想纳为妾带进府中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必要自寻麻烦的将人养在外头?
“关于大伯父的事,别庄里还有几个老仆人记得,其中一个在当年大伯父带着大伯母返京后,还曾偷偷地帮过大伯父,甚至在过去二十几年来,年年都会去为大伯父夫妻俩扫墓祭拜,母亲可知此事?可知此人?
“您口口声声说那些证据、证人都是造假的,这是您的臆测还是您有证据可以证明它们是造假的?孩儿这边至少能找到十人甚至二十人来证明父亲所言为真,那么母亲您呢?能找到几个证人?”
他一口气将堵在心口上的疑惑不解都给说出来,之后静静地等待母亲的回答。
侯爷夫人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他,好半天都没说话。
“母亲,孩儿需要您的解惑。”
“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侯爷夫人闭上眼睛道。
“母亲……”
“出去吧。”侯爷夫人闭着眼睛再次说道。
上官宏辉抿了抿嘴巴,看着明显不想再与他说话的母亲半晌,最终只能无奈的点头应道:“那母亲您休息吧,孩儿告退。”
上官赫宇从白阳山回来,得知妻儿差点在卫家粥铺前出事后,怒不可抑,转身就想冲回侯府去找人算帐,却让欲息事宁人的卫珠玉给拦了下来。
“我只是虚惊一场,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就别把事情闹大了吧。”她对他摇头,安抚的柔声道。
“没受伤是因为荷叶机灵反应快的关系,如果那丫头反应稍微慢一点的话,你可有想过后果?所以这件事我绝不轻易罢休!”上官赫宇怒气冲冲的说,他真的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咱们都已经搬出侯府,也明言将来分家产时不会要侯府的一分一毫,为何她还不肯罢手,还派人不择手段的要害咱们的孩子?我不想再姑息忍耐了,我要去当面问她到底有多大的仇恨,真要和咱们不死不休吗?”
“二爷,世子爷来了。”门外传来小草的禀报声。
夫妻俩对看了一眼,都有些怔愣。
“大伯子怎么来了?”卫珠玉疑惑的道。
上官赫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我去看看。”说完转身走出厢房。
别院厅堂内,兄弟俩在上官赫宇搬出侯府之后第一回见面。虽然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但感觉却似乎过了许久,久到两人之间都生了些许陌生的感受。
“大哥怎会突然来访,是否出了什么事?”相对无言了一会儿之后,上官赫宇主动开口问道。
上官宏辉对他点头又摇头,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难以启齿。
“大哥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上官赫宇道,一边猜想着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大哥露出如此神情,难道说……他忍不住惊瞠双眼,月兑口道:“大哥是否已经知道母亲又对玉儿下手的事?”
上官宏辉苦笑了一下,又深吸一口气后才歉疚的对他说:“我替母亲向你和弟妹道歉,对不起。”
“大哥怎会知道这事?”上官赫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上官宏辉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日听父亲说了你身世之事后,我除了派人去调查有关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事之外,同时也派人监视了顺心楼,因为我不信母亲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人,所以我想找到证据来反驳你对母亲的种种指控,没想到——”
“没想到却亲眼见识到夫人的心狠手辣是吗?”上官赫宇接声道。
上官宏辉满脸苦涩的点头。“我将弟妹在卫家粥铺外差点被人害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听了非常生气,立刻要我一同去了顺心楼见母亲。”
上官赫宇不等他说明结果,直接道:“夫人不会认罪的。”
“证据确凿之下,认与不认都改变不了什么。”上官宏辉摇头苦笑道。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能让她住手,从此不再对我或玉儿或我们的孩子下手吗?”上官赫宇嘲讽的笑道。从他们都搬出侯府了,她还不放过他们这一点就能知道,要她罢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父亲最后决定用请旨让爵来与母亲谈条件,要母亲发誓在我承爵后不再对你们一家人下手……”
“请旨让爵?”上官赫宇震惊的叫道。
“嗯。”上官宏辉心情沉重的点头。
“父亲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上官赫宇的声音蓦然沙哑。“我都已经习惯侯爷夫人的手段了,随她去就是,反正都过了这么多年,继续下去我也不会让她的计谋得逞。”
“母亲并没有答应父亲的交换条件。”上官宏辉告诉他。
上官赫宇呆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听见这么一个结果。他满心苦涩地问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恨我?”
“母亲误会了你是父亲与外室所生的私生子。”上官宏辉歉然的看着他说。
“即便如此,”上官赫宇难受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摇着头沙哑的道:“误会不是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母亲不相信那是误会,坚持己见,执迷不悟。”上官宏辉说起这事也是满心满脸的苦涩、歉疚与难堪,毕竟那是他的母亲。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又道:“因此,父亲已决定在请旨让爵后,要带母亲回宗州祖宅定居,从此不再回京城。”
“什么?这是真的吗?”上官赫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
上官宏辉表情沉重的点头。“我今天来此就是想找你跟我回侯府和我一起劝父亲改变心意,咱们做子女都在京城,怎能让父母亲独自回祖宅,住在距离京城如此遥远的宗州?这事万万不可。”
上官赫宇一脸严肃的点头同意他的看法,连忙起身往外走,“走,我现在就跟你回侯府见父亲。”
“不需要跟弟妹说一声吗?”
“我叫个丫鬟知会她一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