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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人财两得 第2章(1)

经过数月的调养,春分终于迎来了这天——医娘宣布她痊癒了,不用再吃药,也不用再吃补。

方嬷嬷笑咪咪的说:“那好,下午就去跟老太太磕头吧。”

春分内心还没耶完,听到这句就蔫了,然而现实不容她说不,换了一身衣裳,跟着方嬷嬷出了翔云院。

来到这里数月,第一次到赵家的花园,还真是古色古香,池塘,曲桥,水榭,鹅颈椅,这是林家花园吧?

说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却有种熟悉感,她甚至知道经过一条左侧种了十几棵环抱大榕树的青石砖道,穿过月门,往左走一小段,就是赵家最主要的院落,茂林院。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好像有个记忆库在心中,需要什么就进去找,大部分是能找出来的,譬如方嬷嬷跟夏至,譬如翔云院的格局,或者赵家的格局,但也有少部分怎么找都找不到,例如赵左熙的样貌,她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来这主子长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瘦是胖。

茂林院的守门嬷嬷见是方嬷嬷,自然没阻拦——方嬷嬷的母亲是赵老太太的女乃娘,方嬷嬷跟赵老太太是一起喝女乃长大的,当年赵老太太嫁入赵家,一家陪房过来。

后来赵左熙十二岁搬回翔云院,赵老太太不放心,便把最信任的方嬷嬷一家指派给了翔云院。

在赵家,别说一般下人,就算罗氏,小罗氏这几个媳妇也会敬方嬷嬷三分,所以方嬷嬷带人进茂林院,自然不会被阻拦。

赵老太太正在看帐本,见到方嬷嬷,笑说:“你这老东西也知道要过来看看我?”

“小姐开玩笑了,老奴知道小姐关心春分那丫头,好生照顾着呢。”既然是陪房,方嬷嬷始终没改称呼,还是称赵老太太为小姐。

赵老太太这才看出跟在后头的人是春分,高兴的放下帐本,“春分可大好了?”

这丫头实在太忠心了,当时要不是她替左熙挡着,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大房就这么一个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任何损伤。

春分连忙跪下,“谢谢老太太关心,婢子已经好了。”一边跪下,一边内心又忍不住哀伤,好想除奴籍,动不动就得下跪,真不是人干的。

“之前她虽然醒了,不过医娘说还没全好,怕过了病气给小姐,所以没带过来磕头,今日医娘说已经痊癒,这便带过来给小姐瞧瞧,好让小姐放心。”方嬷嬷解释。

赵老太太和蔼的说:“不用跪了,起来吧。”

也不早说,都已经跪了才叫人家不用跪……话虽如此,春分还是磕了个头,“谢老太太。”

赵老太太笑着说:“倒是挺乖。”

方嬷嬷陪笑,“老奴瞧着也是挺老实的。”

见春分起来后也低着头,赵老太太更觉得满意——当初一时感激,说出无论如何会抬成姨娘的话,后来想想却后悔了。别的不说,就看许姨娘怎么恃宠而骄,闹得和盛院既不和也不盛,一天到晚鸡飞狗跳,万一将来春分成了姨娘,自恃救过大孙子,想压过正房太太时应该如何是好?

有功提拔跟因宠提拔是完全不一样的,许姨娘嘛,哪日不受宠了,左齐就算把她发卖了都无话可说,但春分却是立有大功的,这种姨娘打不得,骂不得,一旦打骂,负心的就是赵家,是赵家无情无义,春分若个性不好,整个翔云院也不会好。

那日一时激动许了姨娘之位,后来想起常常后悔,不如给赏银还好些,但话已经说出口又不能当作没这回事,此刻见她知道进退,赵老太太稍觉安心。

“大爷身体都好了,也该回来,你帮我催催。”她吩咐道。

方嬷嬷陪笑,“唉唷小姐,老奴只是个下人,怎么能催大爷。”

“不能催也得催,我要不是身体不好坐不得马车,就去揪着他的耳朵回来了,都十八岁了,可不能再等,经过这次劫难,我也想开了,不再要求门户了,赶紧娶个性子平和的好姑娘,给我生下曾孙才是正经。”赵老太太感叹。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春分神色,见她听到大孙子要娶正妻,不着急也不嫉妒,面色如常,内心更满意了,心想如果是这样性子的姨娘,就算提拔在正妻之前,正妻应该也容得下。

赵老太太叹了一声,“算了,我也知道你为难,你传话去别庄,说我入暑后身体不舒爽,已经好几天不出门了,看看他回不回来。”

方嬷嬷劝道:“小姐可别咒自己,好好劝大爷就是了。”

赵老太太显然对这孙子疼极,舍不得骂他不孝,只好咒自己不适。

主仆俩又说了一阵,直到丫头过来问晚饭要开在哪里,赵老太太才挥挥手让她们离开。

春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习惯了自己三十岁的样子,突然又回到十七岁,感觉真奇怪。

她是那种中等美女,绝对不会让人惊艳,但看着舒服。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就是小家碧玉,因此即便有点首饰,也是尽量素净,木梳沾着发油把头发梳得光洁整齐,长发用一支梅花簪固定好,这就行了,简单一点的外貌不管什么时代都能引人好感。

“春分。”遂花一脸高兴的小跳步进来,“女乃女乃刚刚跟我说,大爷要回来了呢,你高兴吗?”

闻言,春分脑海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孟克的呐喊,但她还是得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是吗?”

没过几日,赵左熙果然回来了。

谤据她打听来的流程是这样的,他得先去茂林院见过老太爷,老太太,一起吃个饭,然后才回翔云院。

赵左熙在外头住了一年多回来,肯定会给红包,因此院中上上下下都很欣喜,打扫得比平常更卖力。

春分听了只觉得天打雷劈,好烦喔,主子回来了,她就不能再像过去几个月那样无所事事了。

一来她有功在身,二来是大病初癒,既然主子不在,也没人逼她做什么,这些日子便是看看书,好歹知道一下大东朝的一切,顺便练习古代技能,泡茶刺绣什么的,她一样也不会,靠着原主的记忆慢慢熟悉,而赵左熙回来,意味着没主子的好日子结束了,她得慢慢“回忆”起自己是怎么伺候赵左熙的。

赵左熙自小被当成“赵家绣庄”的接班人来培养,个性也谨慎向上,每天四更起床读书,四更!

既然如此,身为通房丫头的她自然得更早起,伺候梳洗跟点心,读到辰初时分上了早饭,然后才轮到她吃早饭,用白话文说,两点多起床,要七点多才能吃东西,而且过去几年每一天都是如此,简直虐待。

早上洗衣房会把浆洗过的干净衣服送回来,她要分门别类放入抽斗,粗使丫头会进来扫除,扫除完毕她得验收,接下来就是空闲,直到赵左熙申时左右回来,伺候梳洗,伺候晚饭,伺候念书,他兴致来了得陪睡,累了也不能回自己房间,而是要在小榻上值夜。

值夜干么呢,预防大爷晚上要喝水找不到人倒,小榻真的是小榻,仰天腿伸不直,得侧身弯曲才行。

赵左熙要回来了,意味着她得开始当下人……唉,他就不能在玉佛山上的别庄住一辈子吗?

可惜不管春分再怎么不愿意,赵左熙还是回来了。

翔云院的人早在院中等着,包括她。

虽然她很安静,但院中所有人的眼光还是不时扫向她,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毕竟大爷回来,这姨娘茶就会喝,救过大爷的命,日子只会好不会差,更何况大爷还没娶妻,院中无正妻,姨娘称大王啊。

赵左熙跨入翔云院的瞬间,所有人都跪下了,此起彼落的喊着“见过大爷”。

春分也跪着,隐隐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袍子的人做了个手势,众人才站起身子,她低着头,眼角余光看到那人进入大厅。

方嬷嬷这才挥挥手,“好了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春分,老太太说了,让你进来给大爷端茶,招弟这名字重男轻女,对你不公平,还是继续叫春分吧。”

她说得喜气洋洋,春分再苦也得笑。

进入大厅,满花早把垫子跟茶盘准备好。

方嬷嬷一脸媒婆笑容,“柳春分给大爷奉茶。”

春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跪,举茶盘过顶,“春分给大爷奉茶。”

等了会,茶盘没有变轻,他没拿起茶杯?

不会吧,她现在的困境是当了姨娘虽然不见得好过,但不当姨娘肯定完蛋——柳大娘那么贪财,说不定将来得了几两银子就把她许给别人为妻,给赵左熙当姨娘至少不会有转手发卖这种事情,她这有功在身的刀疤身子,既不会被卖也不会被宠,所以她一定要当上姨娘才行。

但现在他不喝茶,她怎么办?

这时,茶盘终于轻了。

呼,他拿起茶杯了。春分松了口气。

当茶杯再次放入茶盘,她再度磕头,“见过大爷。”

方嬷嬷脸上堆满笑意,“恭喜柳姨娘。”

“方嬷嬷,你带着人都出去吧,我有点事情想问问柳姨娘。”赵左熙说话了。

闻声,春分身体突然一僵。这是赵左熙的声音?怎么可能,这明明是贺呈志的声音啊,只不过……年轻许多。

天,是他吗?

她也想过被逆向车子撞上后,自己来到这里,顶替了因伤死亡的春分,那贺呈志去了哪?是在医院醒来,还是去了其他时空?

方嬷嬷领着几个丫头出去了,春分还捧着茶盘僵跪在垫子上。

下一刻,她感觉有人拿起茶盘,又有人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春分深呼吸几次才抬头,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着了,穿着深蓝色袍子的赵左熙真的长得很像贺呈志。

真是他?是他没错吧?

春分脑子乱成一团,只觉得十分不真实。

赵左熙倒了新茶,把杯子送到她手上,春分呆呆的喝了两口,又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是了,这是赵左熙没错,她终于从混乱的记忆中找出来了遗忘已久的他的样貌。

接着赵左熙试探性的说了两个字,春分听了恍若雷鸣,因为他喊的是她现代的名字,如珊。

不会有人知道这两个字,除非赵左熙就是贺呈志。

想到这里,来到大东朝后春分第一次哭出来,搥了他好几下,“你明明也来了却躲在玉佛山,我还替你祈祷过你能在医院醒来,你却不吭声。”

赵左熙苦笑,“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是你。”

所以他才没有及时拿起茶杯,因为他也惊讶了,醒来后他也曾想过如珊去了哪,却没想过她竟然在家。

原主虽然躲过袭击,却是被那一人高的玉石花瓶给砸死,他穿越后什么也不清楚,被赵老太太以为是惊吓过度失魂,送上了玉佛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玉佛山真有灵验之处,他跟原主的记忆慢慢重合,虽不是什么都能想起来,但已经可以到生活不露出破绽,原本他想在别庄住下,日后慢慢打算,却禁不起老人家的催促,还是回来了。

当他听到春分的声音,看到她与如珊相似的脸孔,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铜镜时也吓了一跳,这个赵左熙分明就是十八岁的贺呈志啊。

既然有了自身的经验,再来想如珊就简单得多了,一定是跟自己一样,穿越到了长得一样的人身上。

他知道回来后自己会有一个妾,满身刀伤的丫头无法再嫁,所以自己一定要收她,原主欠她的,就是他欠她的。

春分擦擦眼泪,“我想过好多次赵左熙是怎么样的人,就是没想过会是你。”

赵左熙尴尬,他还真没想过春分是什么人,对当时的他来说那就是一个有救命之恩的丫头,将来多赏点银子就是了,其他的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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