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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君偏爱卿 第6章(2)

那天顾思朝被丰老爷子劝了很多酒,喝得有些醉了,本来打算质问他她爹的事情,但看他走路都有些摇晃,庄绮雯只得先压下心头的火。

回去后顾思朝酒劲未消,精神亢奋的不休息不说,一个人在宅子里转悠了起来,要知道,顾思朝平时在家的活动范围,基本就是书房、卧房和正厅,整天忙于玉行的事情。

所有人早就知晓顾思朝的作息,虽然他待下人称不上和善,但要把他侍候好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当顾思朝大半夜,兴致勃勃地逛起后院时,所有下人都惊慌了起来,不知道主子今天唱的是哪出。

需要守在一旁侍候吗?这样贸然地打扰他会不会挨骂?

本来就跟人有些距离感的主子这样一反常态,让人模不着头脑,提心吊胆。

庄绮雯抱着一件披风站在回廊处,望向后院鱼池旁的凉亭,顾思朝正像个诗人一样双手背后,立于谅亭内举头望月,看上去好不雅兴,也好不吓人。

庄绮雯很能理解那些无措的下人的心情,顾思朝一向是很有自制力的,这么多年应酬不少,但从没见他真正喝醉过。

但现在的他是真的醉了吗?从他的一反常态看来,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只是一个寿宴而已,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抱着那件田总管塞给她的披风,慢慢走去顾思朝身后,月色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她停在他的影子旁边,静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看得她莫名发起呆来。

“你来这是陪我罚站的吗?”顾思朝转过身来,倒叫庄绮雯一怔。

看他眼中不自然的晶亮光彩,她知道他是真的喝多了,原来他喝醉了酒是这样的?怎么跟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兄长,田总管让我拿件披风给你,说是要变天了,别着了凉。”她说着将披风递出去,他只是背着手扫了一眼,很不屑的样子。

“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兄长!”啊?庄绮雯感到莫名其妙,伸出的双手就那样悬着,看他也没有接过那披风的意见,好像压根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

“你明知道我收你做义妹,只是为了奚落你,你一口一个‘兄长’这些年倒是越叫越顺口了,难道说你没有尊颜吗?不明白这个称呼,只是一种对你的讽刺吗?”他一字一句说着,但不知是不是语气过于僵硬的关系,听起来倒不觉太过刺耳,反而是觉着他有些像在……闹脾气?

“我在问你话,为什么不答?”平时惜字如金的人连发三问,庄绮雯断定,果然是喝得多了。

“不管是讽刺还是什么,我确实是你的义妹,是你要求我在人前要那样称呼你的。”“现在这又没有人!那些人都怕死我了,哪个敢在我发话前擅自过来!”他唯我独尊地嚷嚷。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很不受欢迎啊!

庄绮雯真不懂自己还憋着一肚子火,干嘛遗要同他纠缠,陪着他说醉话,“不叫你兄长,又要叫你什么?”

“你以前不都是一口一个‘顾哥哥’叫得人心躁吗?”他很不满地瞪向那一池子鲤鱼,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嘟囔起来。

“顾哥哥这个字怎么读?顾哥哥看我抓的蝴蝶,顾哥寻好高啊!……顾哥哥顾哥哥的……”顾哥哥这个字怎么读?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兴冲冲地举着本书,肉肉的小手指著书中的某个字,被问的少年于是随意地瞥了眼,告诉了她那字念什么,她又会马上接着问那是代表什么意思,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没完没了。

其实,她只是看他总是一个人,好孤单的样子,她总是想找机会跟他说话,顾哥哥看我抓的蝴蝶!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捏着一只白粉蝶,露过缺了门牙的笑容,讨好地举给那个清瘦的少年看,不管他的评价是什么,最后他们都会一起将蝴蝶放飞。

其实,她只是想听他表扬她而已,大家都说只有男孩子才抓得到蝴蝶,女孩就笨笨的。

彼哥哥好高啊!已经换完牙的女孩惦着脚尖将手臂伸得高高,才勉强够得着少年的头顶,虽然少年可以轻易地将她举起来,举过他的头顶,但她不要他那样做。

她每天都在盼望着自己能快些长大,能靠自己的力量与他平视,那样的话,或许她也就能些许读懂他的心了也说不定。

那些在顾思朝的记忆中,全是些很烦很烦的事,类似的事还有无数件,为什么他要提起?

为什么他还记得?为什么随着他一句无意的抱怨,像山一样高的记忆便轰然压下,将她的思绪填得满满的。

“有过那样的时候吗?怎么我都记不清了。”她笑了下,回避了他的视线。

“是吗?上次听你说了那么多,我以为这些你也都记得呢。”他说,两人间短暂的停顿后,他拍了下凉亭的木栏,“算了,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你从小就知道怎么激怒我,总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还有一次竟然为了要跟我学打水漂,结果把自己当成水漂掉进了池子里,害我挨了好一顿打,就是在这个池子里。”是这个鱼池吗?庄绮雯也下意识地望亭边的鲤鱼池。

小的时候觉得那个池子好大,所以她一直以为是别的什么地方的池子,经他一说,原来那件事就是在她家后院发生的啊。

那一年的夏天,她看到他在鱼塘里打水漂,那小小的石子擦着水面跳动,在她看来神奇极了,她闹着要学,缠着他学,结果只知道用蛮力而已,用力过大自己一个不稳也掉进了池子里。

“原来那次你被打了……”

“被打得可惨呢。”那时他跳进池子里把她捞上来,后来赶到的娘,只是反复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还感谢他救了她,她当时觉得他真的好可靠啊。

“那时觉得你真的是个麻烦,一沾上跟你有关的事我总要倒霉,但是倒霉的事还是一件件的发生,我多想离得你远远的,每每看到你天真快乐的样子,我时常想……”他转头看她,接过她手中的披风,丢在了凉亭的长椅上,他为的不是那件披风,随之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另一只手顺势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怔怔地望着他,他墨石般的黑眸中反射着月亮银白的光,看上去有几分慑人。

“我时常想,能就这样,让你停止你那些愚蠢的行为就好了。”他平淡地说。

奇特的,她竟然没有一丝的心慌。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这样的顾思朝反而感觉更好接近了,他主动地说起从前,用那种带着醉意,但全然发自本性的目光直视着她。

她脖子上的那只手掐进她的肉里,她想咳,但是咳不出来,却没想过要躲。

渐渐地,那手撤回了力道,仍抵在她的脖颈处,“我们只能持续着彼此伤害的日子,是吗?”

庄绮雯看着那个说出了自己心声的男人,心头涌上的酸涩瞬间抵达眼眶。

她也曾想过无数次,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呢?两个两见相厌的人,却强要朝夕待在一起,为的到底是什么?

为何今天的顾思朝显得格外阴恨又格外的脆弱?话多了,一点都不像他,让她觉得他好陌生啊。

好想象关心一个陌生人那样去关心他,问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夜风吹来,庄绮雯缩了缩肩膀,地上的披风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回去吧。”顾思朝甩了甩手,刚向前迈了一步,脚下就是一个踉枪。

她眼疾手快,更多的是出于本能,及时以身体撑住他,可他完全没有稳住自己的意思,将同部的重量都压给了她。

庄绮雯扶住身后的亭柱,但那没能帮上她多大的忙,连她一起向后倒去,一坐在了亭椅上。

椅子好凉,又好硬!庄绮雯试着挪动一下,但效果很不理想。

彼思朝上半身压在她身上,下半身跪在地上,她拍他、推他,他却动也不动。

饼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随之大叹了口气。

不会吧,他竟然睡着了!

庄绮要看着近在咫尺,但就是构不到的披风,被顾思朝压在身上吹了大半夜的风,直到后半夜顾思朝也被吹得稍微清醒了点,自己醒了过来,才走回去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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