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的记忆没有恢复的迹象,当土耳其的医生许可她能够搭机后,小狼立刻带她回台湾,到家族医院——“恩典医院”接受更精密的检查。
所有的人事物对失去记忆的千千全是陌生的,许多人在她面前来来去去,相同问题跳针式重复。
记不记得他是谁?
不,我不记得。
他曾经把你当妹妹般疼爱,你真的不认得?
不,我不认得。
于是失望呈现在不同的人脸上,连带的使她也对自己感到失望。
太多的人,太多的关心,太多的同情,她不是不知感恩,但面对殷切的期盼,她已快要窒息。
从土耳其的医院回到台湾的医院,不过是换了国家,换了场所,她同样被困住,大家希望她会在下一瞬间重拾记忆,包括紧盯着她不放的小狼在内,但是她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她做再多的努力,得到的仍是相同结果,这令她气馁。
她疲累的想要逃离所有人。
陪伴她的小狼脾气愈来愈差,他像只困兽在病房内来回踱步,他的神情不耐烦,看什么都不顺眼,他透过电话让公司许多人吃排头,现在他成了讨厌鬼,连罗杰接到他的来电,都以哀号做为开场白,大家对他可说避之唯恐不及。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没啥精神的小女人,心又是狠狠一揪,始终在意深爱她的他,竟会被她遗忘,他以为无论发生任何事,她的心里,脑海中,都会有满满的他,看来他错了。
插满白露塔斯的头等病房,装潢高贵典雅,看起来比较像高级饭店,房内摆着大家送来的礼物,漂亮的珠宝首饰,名家设计的服装,美丽的花束,可口的食物,还有空白画册,让她在无聊时可以随手涂鸭。
罢送走昶哥和流苏姊的小狼脸色铁青,“你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昶哥?他看起来虽然很粗鲁,口气不佳,但他是最疼爱你的,只要你一句话,他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躺在床上的千千心烦拉过棉被盖头。
小狼曾经乐观认为,千千的失忆不过是暂时,等她回到台湾,见到熟悉的人事物后,记忆便会全数回笼,偏偏她就是想不起来,她甚至愈来愈退缩,让他深深怀疑她并不在意。
她的不积极令他挫败,她的沉默,让他快要发疯,他仿佛又回到拿她莫可奈何的儿时。
坐困愁城的他,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你真的有努力在想吗?”
他的质疑刺伤她,她猛地拉下蒙头的棉被,咬唇瞪他。
他粗声粗气,“你真的有想恢复记忆吗?”
“没有!”她生气的选了会让他火大的答案。
他竟敢质疑她?从她一见到他,他就不断要她用力想,她想到头痛到快裂开,记忆硬是回不来,她也没办法,为何他感受不到她的努力?
敏锐的感官,使小狼感受到她极强烈的情绪起伏,受伤与怒焰在她体内熊熊燃烧。
他说的话太重,明了她说的是气话,他该好好哄她,偏偏他也怒火中烧,像头狂暴的狼,亟欲发泄所有不满。“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跟我闹脾气?”
千千很想拿枕头丢他,“你也在跟我闹脾气。”
“我没有。”
“因为我想不起来,你就恶声恶气,你说昶哥口气不佳?我却觉得他从头到尾都对我和颜悦色,你却不然,你真该看看你自己的表现。”
“我的脾气一向很好,再怎样也不可能比昶哥还差。”他否认到底。
他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兽,因为无法拥抱她,亲吻她,他即将兽性大发。自从他们有过亲密关系后,从来不曾这么久没在一起,可她偏偏与他保持距离,他和体内的兽皆无法忍受,体内的饥饿与空虚不断啃蚀他的耐性与理智,近来他会突然惊觉,他的爪子偷偷伸长,渴望撕毁她的衣服。
她嗤之以鼻,“看来你还不够了解你自己。”
“听着,我不想跟你吵。”她绝对不会了解,他有多拼命在自我克制。
“听着,我也不想跟你吵,我要离开这里。”她受够了。
和他共处一室,她无时不刻都能感受到他狂野的视线,先前在土耳其的医院作恶梦的那些夜晚,她都是在他怀里含泪醒来,由他哄着、宠着,他的怀抱,他的温柔,太容易使人陷溺,她的身体会莫名燃烧,亟需他来填补她的空虚,他对她的性吸引力太强大,再继续和他待下去,她怕她会情不自禁投入他怀中。
她需要冷静,需要透透气,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他马上否决,“你的记忆尚未恢复,医生还没批准你可以出院。”
“我待在这里,就像个傻瓜成天躺着,我要出去走走,你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我,你这个未婚夫,什么时候变成牢头?”她冷冷讽刺。
“你什么时候讲话变得这么夹枪带棒?”
“不好意思,我忘了所有记忆,所以这就是我现在说话的方式,你可以不接受,我一点都不介意。”她扬起一点都不甜蜜的假笑。
他该死的介意极了。
千千干脆推开棉被下床穿拖鞋。
他于眨眼间挡在她身前,“你要去哪里?”
“我想到中庭散步,而且我不需要经过你同意。”她伸手将他推开。
小狼不动如山的挡在她面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无理取闹的小孩?”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个混帐?”推不动他,她绕道而行,他却神奇的料准她的动作,左挡右挡,速度快到让她无法看清他是如何办到的,她不由错愕的楞住。
“不许你走。”他双手架在臀部,深呼吸命令体内的兽不准骚动,当他意识到唇内的獠牙伸长,猛地一僵,别过脸,悄悄收起,不被她发现。
他的霸道,让千千气得快跳脚,“不许你命令我。”
她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他豢养的小动物。
她愈是抗拒,他愈感不安,担心会在转瞬间失去她,他该如何扭转劣势?
他就像座难以撼动的大山挡在身前,“你究竟要不要让开?”
她发誓他再不让,她会踢他。
突然她眼尖的发现不对劲,“你……的耳朵是不是在拉长?”莫非她头部受到撞击产生幻觉的后遗症?
小狼心下一惊,但故作镇定,面不改色的否认,“一般人的耳朵怎么可能会拉长,是你眼花了。”
他用力收收收,收回因恼怒而不自觉拉长的耳朵。
懊死!他太大意了。
千千定眼仔细看,果然他的耳朵是正常形状,并未向上拉长拉尖。
“我一定是被你气到头昏眼花。”她不开心的咕哝。
小狼打蛇随棍上,“这就是说你的体力尚未复原,该乖乖待在房里好好休养。”
“这就是说,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才不至于头昏眼花。”她也坚持己见,一步都不肯退让。
他和她四眼相对,互不相让。
“你……的眼睛是不是在发亮?”她用力眨眼,究竟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抑或是他的?
“你又眼花看错了。”该死!他们两个在一起太久,所有关于狼人会出现的特征,他从不会刻意隐藏,以至于现在面对她,他也忘了该收起属于狼人的一面。
千千脑海莫名闪过一幕画面,即是他的长出一条会摇摇摇的尾巴,她用力甩头,尽避认为荒谬,双眼仍忍不住往他的溜去。
有尾巴?没尾巴?
小狼留意到她的视线,下半身顿时火热坚硬,浓哑着声,带着勾引意味,“你在偷看我的,喜欢吗?”
丙然即使她失去记忆,他对她的性吸引力仍是不减。
他那沾沾自喜的口吻,使千千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容易引起误会,她羞红了脸,挥舞双手否认,“我看你的并不是对它有兴趣。”
“是吗?”他浓眉向上一挑。
“当然。”
“亲爱的,你不必气急败坏的否认,我真的不介意你看我的,事实上,不论你想看哪里,只要说一声,我保证让你大饱眼福。”
这家伙根本就不听她说!“那么是否不论我提出怎样的要求,你都会让我得偿所愿?”
小狼笑得意味深长,探臂搂住她的腰,俯身靠近她的唇,“我非常乐意达成你的心愿。”
他好久好久没有亲吻她甜美的小嘴,他要热情封住她的唇,吻得她天旋地转。
当他的唇,即将落在她的唇时,千千屏息期待,但她的双手拥有自我意识,捂住唇瓣,让他的吻落在右手手背。
他的吻一落下,一股强劲的电流立刻窜进心头,她知道他对她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却没想到这股吸引力会大到令她难以招架,她几乎就要不顾一切投入他怀中,只想确认他的吻是否如想象中美好。
没能顺利亲吻到她的唇,他失望申吟,可他若就此打退堂鼓,就不是独浚烺。他直视着她的眼,拉起她捂唇的手,暧昧的伸舌在她的掌心画圆。
他的眼神蚀骨销魂,她深深沦陷其中,大脑一片空白,失去语言能力。
细密的亲吻,来到她的指,他张嘴含住,勾魂的眼,须臾不曾离开。
她全身着火,热到心跳狂乱失序,渴望融化在他结实的胸膛。
“可知当你这样看我,我有怎样的感受?”
“怎样的感受?”
“完全兽性。”
“你不能……”
“我想要,千千,不要再拒绝我。”他的舌头缠吻她的手指,大掌轻捧蜜桃翘臀,使尽浑身解数说服她。
她深深着迷,热烫的心,疯狂对他呼喊yes。
病房的门突然被敲了三下,有人开门而入,“左小姐,你好。独穹朔先生派我送来刚出炉的草莓千层蛋糕。”
头戴鸭舌帽的工读生见到他们两个暧昧的搂在一起,不禁羞红了脸,急忙退出门,“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我、我十分钟后回来。”
门砰的一声关上。
懊死!差一点就顺利勾引千千的小狼在心里爆出一长串欲求不满的脏话。
温暖的阳光炙热烘烤,行人为了躲避艳阳,纷纷逃进冷气房。
偷溜出医院的千千穿着宁静蓝短洋装在街头漫步,困在医院好一阵子的她看每一样东西都觉新鲜,常会停下脚步欣赏。
今天小狼接到公司电话,不得不去处理,他特别交代护理师照顾她,这让她很不开心。
明明她没有问题,不需要护理师寸步不离,再则护理师有其他病人要照顾,她相信若非他坚持,医生早就让她出院了。
于是,她趁医护人员在忙其他病患时,穿上不知是哪个哥哥或姊姊送的衣服,戴上草帽溜出医院。
一到外头,她就像逃出囚笼的小鸟,快乐得不得了。
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她在好奇探险时,也带着些许不安,直到出了医院,这才想到她什么都没带,不过她本来就没钱,也没手机,除了大家送的礼物,她根本没东西可随身携带。
她还不想回医院,小狼愈是禁止,她愈是想出来透透气。她知道他发现时,一定会大发雷霆,但他该了解,她不是随他一个指令,就一个动作的洋女圭女圭。
一想到小狼,她就心乱如麻,她太容易陷入他制造的暧昧氛围,他太容易让她忘了所有抗议,而他的亲吻则能挑逗她每一根神经,让她发出愉悦叹息,这样不太妙。
路人见到身材曼妙,冷傲美丽的千千,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一名男子认出她,走上前攀谈。
“请问你是Chizuru吗?”
“不,我不是。”
“你长得很像她,你真的不是?”惊艳的男性靠近。
对方突来的逼近,令她不安后退,清冷着声,再次强调,“我不是。”
“你就跟Chizuru一样漂亮,我可以跟你互加line吗?”
赖?什么东西?她蹙眉摇头。
男人过分靠近,“我保证不是变态,不会传奇怪的东西。”
她退后,再拉开距离,不喜欢陌生男人太过接近。
“就只是像朋友聊天,我不是坏人,没有奇怪的企图,这样也不行吗?”
千千不喜欢他的强人所难,脸色一沉,冷若冰霜的拒绝,“我还有事……”
男人不让她走,伸手拉住她,“你别急着走。”
她吓了一大跳,用力甩开,“你别碰我。”
男人被甩开,又抓住她的手,恼羞成怒,“只不过是抓一下,你神气什么?长得漂亮就可以这么拽吗?”
他们两个的争执,引起路人注意。
“嘿,你做什么?”突然另一道男性嗓音响起,喝声阻止。
脸色苍白,极力保持镇定的千千转头,即见一名拄着拐杖的金发男子出现,仗义执言。
不是他……她心底有难掩的失望。
“我只是跟她聊个天,关你什么事?”男人见到帅气的金发拐杖男出现,很不爽。
“我是她朋友,她摆明了不想跟你聊天,不是吗?”Mike从医院回诊的路上,正好看见Chizuru被人纠缠,立刻下车赶来英雄救美。
即使金发男不是她预期的他……但都让她松了口气,刚刚被陌生男子纠缠不休时,她已后悔偷溜出来,甚至想要呼喊老是让她气得横眉竖眼的男人来救她。
她傻了不成?就算她喊得再大声,他也听不见,唉,失去记亿怎么也会让人变傻?
男人来回看着他们俩,前阵子新闻报导提到Chizuru及工作团队在土耳其遭遇恐怖攻击,皆受伤送进医院,那时他们的照片大量出现在新闻报导里,现在她和金发男站在一起,就全兜上了。
“好哇,你刚刚还假装不是Chizuru,你明明就是。”
Mike挡在她身前,不让变脸的男子有机会攻击她,“她是Chizuru又如何?”
千千对男子恶声恶气的行径不悦蹙眉,这男人真的很莫名其妙,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重点是,她根本不认识他,为何要装亲切热络。
“哼!名人了不起吗?你这么嚣张,我会PO在网路上,让大家看到你的真面目。”男子语带威胁。
“我看嚣张的是你吧。”Mike见识到什么叫做贼的喊抓贼,更为她抱不平。
“随便你。”千千一点都不在乎。
她没有讨好求饶,男子错愕楞住。
千千不理会他,转向金发男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Mike见她转身就走,连忙追上,“嘿,Chizuru,等等我。”
千千晓得金发男行动不便,便停下来疑惑的看他。
对她大小声的男子发现被彻底无视,又气又糗,像个俗仔继续放话,“你等着看,我一定会把今天的事PO上网,让你后悔道歉。”
撂完狠话,人家还是不理会他,男子糗得模模鼻子走人。
Mike吃力的拄着拐杖,挥汗如雨,“你不记得我了?”
“我谁也不记得。”她的嗓音清清淡淡,不见一丝情绪起伏。
“你的记忆直到现在都没恢复?”当时她在医院醒来,却不认得任何人,吓坏大家。
千千漠然的看着扬着讨好笑容的金发男,一点也不热情,就怕刚才发生的事会再度上演。
“我是Mike,之前我们俩一起到土耳其,一同遭受恐怖攻击,我就躺在你隔壁床,你有没有印象?”
千千看了他良久,才缓缓点头,“你就是那个手脚都打上石膏,高高吊起来的人。”
那时一片混乱,大家叽哩咕噜争先恐后说了一大堆,虽然小狼占据绝大部分,可她还记得,这个男人拼命挥舞高高吊起的手脚,吸引她注意。
“对,就是我。”Mike咧开好大的笑容,“我叫Mike,你千万别再忘了我的名字。”
所以,他算是她的朋友。千千朝他点头,承诺,“我会记住你。”
“你比我先回台湾,我后来都没你的消息,你最近好吗?”Mike故意不提她的未婚夫,那家伙太耀眼,让同样身为男性的他备感威胁。
“很好。”
“不过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街上?”他左右不见她的未婚夫,心下大喜。
“我想透透气,所以出来走走。”
“介意我陪你吗?”
她楞了下,犹豫了。他是朋友,刚才又替她解围,拒绝他好像不太好。
Mike指着仍打着石膏的左脚,故意扮可怜,“我也需要走动,透透气。”
千千心生同情,心想多个他陪伴应该不会太糟,于是点头。
见她同意,得偿所愿的Mike绽放迷人笑容,“你计划到哪?”
“没,我只想四处走走看看。”她眼神迷离,有着对这世界的隐隐不安。
“不如由我当导游,带你走走逛逛,如何?”
“也好。”
Mike把握机会施展男性魅力,企图赢得她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