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乔茵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黑的,被布蒙住,身体被绑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两手则反绑在椅背上。
她害怕得全身发抖。
她记起来了,那个自称是她老子而绑架她的男人,和范顾霖是认识的。
之前的恶梦,根本是遗忘的记忆的重组再现,她却没察觉,直到这次想起一切。
这两人曾在巷子里谈话,发现她后将她抓住审问,虽然范顾霖掰了一个谎言向她解释他们是在工作,但她知道事情并不单纯。
之后,她就发生车祸了。
车祸昏迷前听到的那句话,也不是偶然。
算你不走运,惹到我们,死得好。
那场车祸和他们有关……
他们不信任她真的不知情,所以决定让她出意外死亡……
和范顾霖有牵扯的人,是黑道的人……
距离车祸一段日子,今日才再次动手,是为了什么?
……不,这件事情,似乎是有迹可循的。
仔细想想,范顾霖在她车祸醒来后,三番两次特意和她提及严圣谕未婚妻的事情,让她不安。
分手后,她莫名巧遇范顾霖,她没搭他的便车,下午就被光头男绑了。
范顾霖特意让她和严圣谕分开的原因……难道是不想让严圣谕发现他和黑道有所牵连?
印象中分手前和严圣谕睡前电话聊天时,严圣谕有跟她提过,太鑫科技的货物是委托范家的物流公司送的……肯定是怕失去生意……
扁头男对范顾霖交代,这个货很重要,务必要送到,范顾霖该不会……在运毒?
天啊!难怪他们会想要她的命。
但他又为什么会和黑道有关系,难道他有吸毒,所以被控制吗?
下一刻,她否定了自己的推论。
不对……他的脸看起来没有吸毒的病态……
她卡在这个关键点没想通,这时,她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换了好几台车,费了不少时间挑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准备动手,你为什么要阻止?!”
这声音,是光头男!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淡淡道:“我不是阻止你,是怕你抓错人,她长得这么大众脸,难保你不会看错……唔,这一看,果然没抓错啊。”
郑乔茵呼吸急迫起来。范顾霖也在……而且依他们的语意,他们真的想要她的命……
扁头男很不爽,“你当我白痴吗?我怎么可能抓错!”
“怎么可能当你是白痴呢,相反的我还很佩服你,你挑了有人可以照应的区域不是吗?”
扁头男微讶道:“你还挺清楚的。”
“我可是都有在注意和我有关的人的动向,当时的那个侦查队队长负责这区吧,对方转调,不就是怕再跟你牵扯吗?你这样……不好吧?”
“哼,他顾忌自己哪天被发现曾为虎作偎,会影响升迁,但这可不干我的事啊。”
“真是自私无情啊。”
“你来这里难道只是要说废话吗,不怕我连你也一块解决掉吗?!”
“我的用处很大,你不敢的。”
“嗤,你现在胆子大了嘛!”
“这就得多谢你了,我掺和这件事,到最后却被踢开,我很不甘心啊。”范顾霖虽语带笑意,但夹枪带棍地道:“我们从合作开始,你就一直瞧不起我,最后还说我是半桶水,我不拿出点男人的气魄,你倒是不把我当一回事了。”
扁头男大笑,依然不当他是一回事,“男人的气魄?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呢,说说看啊,范少爷,我很好奇哪!”
“也没想干么,只是想证明我有资格跟你并肩罢了。”
“电击器和水果刀……你要自己来?”光头男觉得有趣了。
“是啊,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即使对方被绑着,还是喜欢挑安全一点的方式呢,先电晕再见血……就算第一刀没砍到要害,也还可以再补啊。”
“真不错,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胆量吧,你做到,我认你当真正的兄弟。”
郑乔茵听到脚步声朝她靠得更近,她慌得喊,“别、别过来!”
“那什么……怎么没用胶带贴住嘴,就算这里是深山,也不是没人会听得见啊。”
范顾霖困扰问。
“你胆子真小啊,刚才的气魄呢?”
“我只是没有听女人哀号的恶趣味而已。”
“那我就替你服务一下吧。”
扁头男走出房间又走进来,一把将布胶带贴上郑乔茵的嘴,让她只能发出呜呜声。
电击器打开的声音响起,滋滋的电流声很吓人,“你靠近一点,指导一下新手如何?”
“你算新手?”光头男讽笑。
“当然,对要害的认知部分,可没你这种当过跆拳道选手的人厉害呢。”
“那好吧,真是啰啰唆唆的,像娘们似的。”
郑乔茵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冷汗也浸湿了整个背。
离死亡这么近的这刻,她好想见简依琳母子、家人……还有,严圣谕最后一面。
她想跟简依琳母子说,认识你们真的是我人生很快乐的一件事情,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美好,想对家人说,虽然你们待我的态度很专制,之前我为此难过过,但后来明白你们是爱我的,只是惯性的用责骂来表现,我也很爱你们;最后,她想对严带谕说……对不起,相信你朋友的话而质疑你……
她有好多话想对重要的人们说……
就这样死去,她完全无法接受啊!
她胆颤心惊地等待痛楚袭来,几乎要哭出来。
“啊啊啊啊!”
这叫声不是她的。
她听见光头男发出刺耳的痛号声,伴随重物落地声,还有刀刺入的恐怖声响。
她头皮发麻,脑袋混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有好几个人的怒吼声闯进来。
“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
“混帐,这家伙敢背叛,打死他!”
“我们上!傍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接着是混乱的斗殴声,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来。
当她脸上的布被人拿下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脸上挂彩而且头破血流的范顾霖。
这刻,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范顾霖将她身上的束缚都解开,抓着她就往外跑,“我们走!”
对这个人她是不信任的,但被他为她受伤而震惊了,茫然地被他拉着跑,地上忽地有人挣扎着伸手抓住她的脚,她吓得尖叫一声,范顾霖连忙补了一脚让她月兑离那个人的纠缠。
她这才发现地上的人受伤不是很重,大部分是被电到麻库,反观范顾霖,仔细一看,不只脸,身上也有不少伤,看起来比较惨。
一出小木屋,他拉她坐上跑车,一发动引擎就踩下油门狂飙,不忘道:“一时半刻他们应该追不上来,毕竟他们还要处理他们分堂主的伤,但还是逃越快越好。”
她怯怯地点头,忍不住问出内心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们……不是一伙的吗,因为我知道你们运毒所以要对我不利……”
他静了半晌,道:“……你记起来了啊?”
她倒抽一口气,惊觉自己不小心抖出不该说的事情,怕自己再被下毒手,求饶道:“虽然目击时,我知道你们可能在做非法的事情……但我也是后来恢复记忆才想通可能是运毒,不然你们不会急着想灭口……我……我会当作不知情的,我发誓!”
他只是苍凉一笑,“放心吧,在我对刚才那些人下手的时候,他们背后更大咖的人就不会放过我了,对你再动手没有意义。”
“范先生……你究竟为什么救我?”她不懂他为何要义无反顾这么做,他之前明叨用尽心机对付她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你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啊?”她对话题突然被转开,微愕的看他。
范顾霖自顾自地继续讲下去,“有个男孩,他在一场大学舞会中认识了一个女孩,被那个女孩深深吸引,疯狂的迷恋上她,女孩渴望备受重视和专宠的感觉,男孩渴望被需要,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父亲口中那么没用的人,他们一拍即合,但女孩始终不愿意成为他的女朋友,只因为他不够有钱。
“没多久后,女孩和男孩的朋友成为未婚夫妻,男孩心碎,但也决定祝福他们……不过女孩和男孩朋友订婚以来相处得并不融洽,女孩经常私下找男孩,满足她渴望被爱的无底洞,男孩明知不可以,却沉沦在女孩的魅力之下,怀着对朋友的愧疚和背德感继续和女孩来往,男孩不知道,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就会万劫不复。
“两年多后,男孩已经不可自拔,希望女孩放弃商业联姻,选择和他在一起,反正她和他朋友不适合,而他也愿意正式的向朋友道歉,但女孩一直不肯,在男孩快放弃这段感情的时候,女孩和未婚夫吵架,女孩要男孩帮她演一出戏,惩罚不在乎她的未婚夫,女孩承诺事成后,愿意和他真正在一起。
“男孩被这份承诺冲昏了头,花一大笔钱找了黑道策划一场演出,因为演员不可能愿意接受这种危险的事情,而且这个黑道和当地的警察有点关系,可以大事化小,一切都在计划内,但是……”范顾霖顿了下,才继续讲,“女孩骗了男孩,其实她并没有要跟男孩在一起,她只是要下猛药,让未婚夫后悔自己对她不够好,今后更加珍惜她,所以,男孩失控了,做了一件他这生都会后悔的事情……”
郑乔茵听得入神,瞪大眼问:“什么事?”
范顾霖笑了笑,“当然是把她还给了朋友,所以后悔了一生,看他们两个步入礼堂,却只能将这份感情当作没发生过的永远隐藏,不过这对他们三个人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郑乔茵月兑口问:“这故事是真的吗?”平常故事应该要很励志,这感觉很郁闷啊。
“才不呢,这是虚假的故事啊,讲个故事,就能转移你的注意力,不然你挺怕我的吧。”
郑乔茵感觉被耍,忍不住翻白眼,“范先生在这种紧张时刻,还懂得做这种让人无言的事呢。”
范顾霖哈哈笑,自我吹捧道:“我说过我可是体贴女人的男人呢。”
“你还是专心开车吧你……”
“是是是,我废话太多。”
眼见车子已经开离深山,奔驰在大街上,她看了眼范顾霖,“你伤得不轻,待会直接开到医院吧。”
“得先把你交给圣谕,他那边保全完善,这样我才能放心,接着我就会去医院的。”
提到严圣谕,她垂下头落寞道,“可是……圣谕他现在很讨厌我吧……”
他语气肯定地反驳她,“不,没这回事喔,他很爱你,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咦?”她羞红脸。严圣谕爱她,真的假的?!
“这次我没有说谎,相信我吧。”
范顾霖的语气不像平常嘻嘻哈哈的,多了几分认真,让她不禁有了几分希望。
车子很快的就开到严圣谕的住处,范顾霖打开门锁让她下车,也将自己的手机交给她,“你按门铃要是没人应,就打手机,我的手机借你。”
“啊,谢谢……”她连忙接过手机。
“我应该是不值得被你谢谢的人吧,不要对我说谢。”
“范先生……”她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范顾霖依然给她一抹微笑,“啊……失血有点多,头已经有点晕了,我得赶快去医院,就不目送你上楼了。”
“不直接叫救护车吗?”
“不了,我直接过去比较快。”范顾霖摇上车窗前,莫名扔下一句,“帮我跟圣谕说声对不起。”
她呆站在原地目送开远的车尾灯后,才回神按下门铃。
一会儿后,对讲机传来忧郁的男嗓,“大半夜的,是谁?”
“圣谕……是我。”她怯怯开口。
彼端的人认出她的声音,不敢置信道,“茵茵,是茵茵吗?”
“对,我在你家楼下,你这里……可以借我住一晚吗?”她客客气气的问,今天遭遇的事让她惊云未定,她还满心以为家人或许不知道她出了意外,更不想让他们知道以免又被念,便同意了范顾霖的安排,只是即使范顾霖说严圣谕爱她,但她仍抱有一丝不确定性。
喀的一声,对讲机被挂断,在她还在思索他这是拒绝让她留宿时,大门很快就开了,里面冲出人影,下一秒,她被宽阔的怀抱紧紧拥住,耳边传来哽咽的声音。
“太好了,你没事……要是失去你,我真的会痛苦一辈子……”
她闻言鼻酸落泪,回抱住他的腰。
他真的还在乎她……范顾霖说的是真的……
他们就这样在夜色中静静相拥了几分钟,感受彼此真的存在。
“茵茵,你怎么从人口贩子手中逃月兑的,有受伤吗?”严圣谕稍微分开彼此,上下审视她身上是否有受伤。
她轻轻摇头,“对方不是人口贩子……而且,救我出来的人是你朋友。”
“范顾霖?”他诧异不已。
“嗯,对,他要我跟你转告一句对不起。”
严圣谕拧眉,困惑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要谢谢他才是,他跟我承诺会去调公司司机们的行车记录器,找出你的下落,结果几个小时后就把你带来我这了,他是我的大恩人。对了,他人呢?”
郑乔茵因为身边有他在,心神已经稳定下来,此时思绪清晰,开口道:“他之所以不敢见你,还道歉的原因,是因为我目击到他和黑道的人会面,他们想杀我封口,结果……”她欲交代所有的来龙去脉,包括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却突然顿住。
山上小屋里,光头男和范顾霖的对话里,有提到侦查队队长转调了,那些话像打谜语似的令人听不懂,只知道有人会罩光头男的样子,而她在警局问起五年前和严圣谕有关的案子时,警局里的人也说负责的侦查队长转调……莫名的巧合……
在警局里,她看到的档案描述十分的可疑。犯人明明是看上罗家的家财万贯,所以决定绑架罗孟萍,但第一时间联络的人以及要求交付赎金的对象却是严圣谕,若仅只是因为他是她未婚夫,所以指定他出面,这理由太过单薄,而且,最后居然是撕票结尾,即使犯人的原因是因为发现有警方在为了自保所以撕票逃亡,乍听下来合理,但是总有种违和感。
她联想到范顾霖在车里说的故事,虽然没提到绑架案,但如果把“策划一场演出”拿来套上绑架案,居然莫名拼凑得起来……
而且,范顾霖故事里说的女孩渴望倍受重视和专宠的感觉,和他之前说严圣谕未婚妻表面上不够信任未婚夫的爱,要他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感情,实际上是享受得到重视的感觉,正巧不谋而合……
严圣谕正震惊着好友竟想对郑乔茵不利,发觉她说了几句就不继续说下去,还突然陷入沉思中,困惑地开口唤她,“茵茵?”
郑乔茵没听进他的声音。
范顾霖说的故事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笔事的最后“把她还给了朋友,所以后悔了一生,看他们两个步入礼堂,却只能将这份感情当作没发生过的永远隐藏,不过这对他们三个人而言,是最好的结局”,恐怕是他希望如果时间重来,能这么做,然而,这只能作为一个虚假的结局存在。
莫怪她之前想不通范顾霖帮忙运毒的原因……原来如此……自己杀了人,黑道的人请了小弟顶罪,而他则因为有把柄在他们手上而必须要配合……
但……他为什么最后还特意要她替他转达对不起,如果想要洗心革面,甚至真心为当年的事情感到亏欠……为什么不自己说?
这瞬间,她猛然察觉到事情不妙了,花容失色。“快、快打电话给范顾霖!”
“喔……好。”
严圣谕虽不明所以,仍照着做,牵着她的手进屋内后,拿起手机立刻拨打范顾霖的号码,铃声却在她手上响起。
郑乔茵瞪着手上的手机,脸色更白了,慢半拍地想起他特意将手机借给她……
“范顾霖的手机怎么在你手上?”严圣谕整个人懵了,更加丈二金刚模不着脑袋。
“圣谕,快!快进车库把车开出来!”郑乔茵着急的拉着他的手臂道,表情都快哭了。
“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得赶快找到他!不然会来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