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死!到底是谁发明高跟鞋的?像她这种粗枝大叶,没有平衡感的女人,明明比较适合穿平底鞋。关洁书在心中咒骂连连。
慈善义卖会她来过几次,但穿得这么正式的还是第一次,她穿着一袭套装,配上一双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总觉得这双鞋随时有可能让她跌个狗吃屎。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告诉自己可以的,好歹她曾经是短跑选手,跆拳道也晋级到黑带一段,没道理连双高跟鞋都驾驭不了。
她抬头挺胸,慢慢地移动脚步,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记得要拍照。
天啊!为什么一定要穿高跟鞋来拍照?
一步、两步、三步……救命,她已经到了极限!才正这么想,她的脚一拐,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扑跌。
她以为这下死定了,不料却落入一副温暖厚实的怀抱,她抬头,望进一双幽深难测的黑眸,心莫名一震,这双黑眸一点温度都没有。
“没事吧?”
听着对方低沉又充满蛊惑力的嗓音,关洁书心中的警铃顿时大响,她有种直觉,这个男人很危险,似火又似冰,接近他不是被灼伤,就是被冻伤。
奇怪,她怎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严毅钧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吓到,还是犯花痴,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与他无关。
“你还好吧?”只是既然都出手救了,总不能就这样把她丢下不管。
“很好。”怪了,明明没有温度的眸子,为什么会放电?难道这就是俗称的桃花眼?
“那我放手了。”希望她可以站得稳。
闻言,关洁书登时意识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惊呼一声,“对不起!”好糗,没脸见人了。
他放开她,“可以走吗?”
“可以。”只是有点困难而已,可她总不能老实跟他说。
严毅钧一眼就看出她的言不由衷,这个女孩子很倔强,他再望向她胸口别着的工作证,“摄影记者?”
“对。”
“你这样子可以拍照吗?”
“我的搭档等一下就过来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谢。”
严毅钧微笑点头,转身走没几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个女人是……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就见她正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
思忖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传讯息给钟翰昆,要他将之前要他查的监视器画面传过来。
没多久,钟翰昆回复讯息,他点开一看,脸色微变,果然是她。
另一端,关洁书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到学姊王苇彤,她有些没好气地道:“你迟到了。”脚痛死了。
王苇彤笑得很暧昧,“洁书,不错嘛,有艳遇。”
必洁书愣了一下,这才意会过来她在说什么,“丢脸死了,都不会来救我。”
“能够得到帅哥的注视,丢脸一下有什么关系。”不理会她的白眼,王苇彤迳自续道:“刚才扶你的那个男人,是富扬营造董事长的特助严毅钧,如果不是叶家人反对,他早就被刘董正式收养。”
必洁书这才想起大学社团学弟刘伟豪曾在偶尔一次的聚餐中提到,有一个男人差点成为他哥哥,难道指的就是严毅钧?
“洁书,你的春天真的来了。”收起笑脸,王苇彤一脸感动。
其实关洁书长得很漂亮,偏偏对感情没兴趣,把接近她的男人都当哥儿们,常常发人家好人卡都不自知,一迳认为是自己没有男人缘,到现在连初恋都没谈过,可怜。
“你在胡说什么?”干么笑得好像她跟人家有一腿。
王苇彤向她使了个眼色,“他在看你,不信你自己看。”
真的假的?关洁书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注视,明明隔着一大段距离,她却有一种时间停止的错觉,怎么会这样?
“说不定他对你有意思。”
耳畔传来的声音拉回关洁书的思绪,她扯开一抹微笑,轻轻地对严毅钧点头,他也朝她颔首当作回应。
她连忙转回头,恰好对上王苇彤暧昧的眸光,她清了清喉咙,故作淡然地道:“像他那种成熟稳重的男人,不会看上我这种黄毛丫头的。”
王苇彤可不认同,“你看你,胸是胸、腰是腰,又圆又翘,洁书,你绝对有招蜂引蝶的本钱。”
“我现在只想赶快完成工作回家,还有,下次需要穿高跟鞋的场合不要再找我了。”这样的折磨一次就够了。
“如果不是小方临时请假,我会拖你过来吗?上次你要的募款计划书,我可是出了不少力,也没收你钱。”有没有义气啊,枉费她还帮过她。
必洁书勉强扯了扯嘴角,“就是因为这样,我今天才破例穿高跟鞋帮你。”
“好好好,委屈你了,工作吧。”
不理会王苇彤讨好安抚的笑容,关洁书开始工作,可是她一直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又不好意思寻找,难道看她的人是严毅钧?
拜高跟鞋所赐,才几个小时而已,关洁书的脚就痛到根本没办法走路,于是王苇彤要她在公车亭这里坐着等,她赶快去帮她买双平底鞋来换。
虽然很不淑女,但关洁书豁出去了,她把高跟鞋月兑了放在地上,双手揉按着酸痛的小腿和脚。
“还好吧?”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这声音是……她一抬头,对上一张俊逸的脸,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嗨。”
不知道是王苇彤的嘴巴特别灵,还是她的春天真的来了,她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严毅钧。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的搭档等一下就回来。”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都这么热心吗?”他不像是个热情的人。
严毅钧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显得有些错愕,她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他的表情让她有些尴尬,她只好马上解释道:“只是觉得你很好。”这样的回答应应该没问题吧?
都是王苇彤啦,讲得煞有其事,害她自己都觉得有可能,结果事实证明是她胡思乱想,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想谈恋爱。
从她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大概可以猜得出她的想法,她看起来应该还是个大学生吧,正是爱作梦的年纪。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我而言,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媒体。”
必洁书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回道:“我不是媒体人,我只是偶尔代班。”
“偶尔?”
“对,摄影是我的兴趣。”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你们学摄影的为什么喜欢到处拍照?”
“漂亮的东西当然要捕捉下来。”她回得理所当然。
“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就拍照,你不觉得侵犯到别人了吗?”见她说不出话来,严毅钧又道:“有时候你喜欢,不见得别人就喜欢。”
“只是纯粹欣赏而已,又没有做贩卖用途。”
“对于注重隐私权的人而言,应该不喜欢被别人欣赏吧。”不管那日她是有心还是没有目的地取材,他都必须查明她拍到的只是单纯他和钟翰昆的画面,还是更稍早前,他们和孙力东交谈的画面,如果是后者,他必须赶快把照片拿回来。
孙力东是这场按仇计划非常重要的人物,台面上是由他负责与富扬的采购许课长接洽,如果让富扬的人知道他这个特助跟孙力东有关,那他很难摆月兑让富扬陷入危机的漩涡。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
“是没有注意,还是自动忘记?”
必洁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才接起来,还没开口,手机那头就传来林子尉气急败坏的声音—
“关洁书,你很行嘛,继申请海外志工后,再次给我一记强大震撼,美索?背包客?你什么地方不去,专挑战争或难民地区,你是嫌命太长吗?你不要又把使命感那套搬出来,既然你那么喜欢当志工,为什么不对我发挥善心?”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耳朵好痛,他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学长,你知道泰缅边境那里的童工、移工多可怜吗?没有饭吃,医疗设备不足,没有完善的教育资源,他们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他们……”
“够了。”林子尉打断她的话,“上次你说的移工学校什么的,我已经每个月捐五百块了。”
“你还会继续帮助他们吧?一定会的,子尉学长最热情、最善良,喂……唉呀,怎么会收讯不良,喂……”关洁书假装收讯不良的喊了几声后,连忙结束通话。
是谁去向林子尉通风报信的?让他知道,就等于昭告她整个生活圈,最近她一定会有接不完的电话。
“移工学校?”
一句话拉回她的思绪,她这才想起严毅钧还坐在她身边。
“你也知道移工学校?”像是发现新大陆,关洁书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
严毅钧点点头,“公司一直都在关注国内外的公益活动,我有看过简介。”
“如果可以在自己的国家安稳成长,谁会想去陌生的地方生活?还要忍受不被接受的痛苦,只能打零工,冒着被警察追查,甚至还有可能被人口贩子拐去的危险,他们除了要活下去,还要想办法找到希望,教育他们知识和生活技能,这样他们就能够去找更好的工作,改善生活环境,这才是解决困境的长久办法,你说是不是?”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但你的家人会担心。”
“我父母在我大一的时候就相继因生病离世,我现在是一个人,没有任何羁绊,去海外当志工最适合。”
“一个人……”严毅钧喃喃低语。
他曾经失去了一切,也以为往后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当上天再次给他一个家时,他真的很开心,却不想到最后他终究还是一个人。
望着他落寞的侧颜,关洁书的心莫名一紧,想起王苇彤说过的话,严格说来,他算是个孤儿,她能够体会那种孤伶伶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安慰道:“你其实很幸运,听说刘董曾经想要给你一个真正的家。”
严毅钧有些惊愕地瞅着她,“你知道?”
必洁书干笑了两声,“你也知道媒体最爱的就是八卦,多少听到一点,不过就只有一点点。”
他不相信,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看来我得对媒体更好一点,需要帮忙吗?”
明明他很正经的询问,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她灿烂明亮的笑颜,严毅钧的胸口倏地一窒,现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阳光。
他看了一下表,微微一笑道:“我看我坐计程车回去好了。”
必洁书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她说错什么了吗?她可以感觉得出来,此刻他的笑容就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客气有礼,但没有真心。
严毅钧站起身,问道:“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关洁书。”她马上回道。
“很好听的名字。”说完,他转身走开。
望着他招计程车的背影,关洁书的疑惑更深,她实在无法适应他的态度这样变来变去的,不过有一点她不太能接受,既然他问她叫什么名字,他也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吧,虽然她早就知道他是谁,但那感觉不同。
“洁书。”
她转头看去,抱怨道:“学姊,你也太慢了。”
王苇彤将鞋子递给她,“我早就到了,只是想说让你们多讲点话,怎么,钓到了没?”
必洁书换上平底鞋后,故作严肃地道:“学姊,怎么办,我好像得罪他了,他会不会对我怎么样?”
王苇彤瞪大眼,“跟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对人很客气,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关洁书,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真枉费我刚才还在对面吸废气,你竟然发人家好人卡,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见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关洁书小声提醒道:“淑女,街上,形象。”拜托,人家对她完全没意思,她就算想发也发不了。
王苇彤吸气再吸气,在外面她要保持淑女形象,可是还是忍不住又瞪去一眼。
必洁书扬起讨好的笑容,脑海中却浮现他那落寞孤独的表情。
难道刘家并不如外界传言的对他极为看重?在大学时代,她和刘伟豪也相处一段日子,他是个个性开朗的大男孩,虽然因为失恋性情变得古怪,可是他提起差点成为哥哥的男人时,脸上没有不悦的表情,只有无奈,可见得他并不讨厌严毅钧。
或者是,寄人篱下本就有诸多无奈、苦楚,更何况又是亲戚众多的家庭,人多嘴杂,也许伤害到他了也说不定。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她的心莫名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