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二夫人。”曹嬷嬷使个眼色,后头的婆子随即向前,准备将她架走。柳芫抓起悬挂在腰间的腰牌。“皇上御赐的腰牌,见此腰牌如见皇上亲临,谁敢动我!还不退下!”
几个婆子见状,回头以眼神询问着曹嬷嬷。
曹嬷嬷看见那腰牌,那可是那日宫中贵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的,教她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思索了会道:“不管怎样,还是请二夫人走一趟,否则三夫人要是救治得晚了,这人命咱们可都背不起。”
就在这当头,许嬷嬷和赵嬷嬷从后头赶上,对着曹嬷嬷劈头就骂,“这是打哪来没见过天家的愚蠢奴妇,竟敢在夫人面前造次,甚至想将人命扣在我家夫人头上,这事要是闹到宫里,到时咱们再瞧瞧谁能理直气壮!”
曹嬷嬷闻言,笑了笑。“既然二夫人是清白的,让老夫人问清楚就没事了,只能当是三夫人命薄,怪谁呢。”
柳芫听完,用力地闭了闭眼,忍住冲上脑门的火气。
命薄……命薄不是天生命薄,足人为命薄!和书生相比,她们这些人,比鬼还不如!书生至少还会先礼后兵,哪像她们如此恣意妄为,视人命如蝼蚁……他人命薄,她们福厚吗?
没这道理!如此手辣之辈……她也不需要留情!
“走是必定要走,但我不去梨花苑,我要先去探视三夫人。枣儿,马上去小厨房熬煮解毒汤。”话落,她独自走在前头,就不信她们真有胆拦着她。
曹嬷嬷见状,随即领着婆子跟在她身后。
许嬷嬷见这状况,沉声道:“春喜,你赶紧回侯爷府禀报侯爷夫人;枣儿,你去熬煮夫人交代的解毒汤,待会我找人去通知二爷,顺便要二爷将薛家人也找来。”
许嬷嬷说完,再看向赵嬷嬷,道:“你留在夫人身边,绝不能让他们动夫人一根汗毛。”
“那当然,咱们分头进行吧,动作得快。”赵嬷嬷脸上浮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惊人气势。
长公主和侯爷夫人在十三姑娘出阁时,再三嘱托她们,她们岂能让这些不入流的妇人恣意伤害十三姑娘!
柳芫淋着雨踏进薛氏的小院,没再受到以往的热烈欢迎,反倒是一双双噙满敌意的目光不断地审视着她。走进房里,守在床边的紫蕊一脸的戒备,教柳芫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看了眼薛氏的脸色,已是青中带黑,几乎是命在旦夕,她气愤不已。
“二夫人,已经探看过三夫人了,也该走一趟梨花苑了,老夫人正等着呢。”曹嬷嬷跟着进房催促着。
柳芫冷冷回头。“谁跟你说我要去梨花苑了?老夫人要问话,就请老关人亲自走一趟,我人就在这儿等着。”
“二夫人这是不把老夫人当一回事了?”
“不是,是老夫人没将我当一回事。”柳芫铿锵有力地道。
“既然二夫人敬酒不喝喝罚酒,那就别怪我无礼了。”曹嬷嬷话落,上前要抓她,岂料都还没沾上她的衣,就被一把力道给推到一旁。回头望去,见是赵嬷嬷,曹嬷嬷不禁恼声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敢推我!”
“老身出自宫中,曾是正五品尚宫,随长公主进威镇侯府,是长公主的陪嫁宫女,守的是宫中的规矩,踩的是王朝的律例,你这老东西是什么货色,胆敢抓皇上御赐的食医,找死吗?”赵嬷嬷说着,毫不客气地抬腿踹去。
柳芫吓了一跳,不知道赵嬷嬷不只是很会赏巴掌,就连脚下功夫都很独到呀。
“你竟敢踹我?”曹嬷嬷颤巍巍指着赵嬷嬷。
“这是教你规矩,身为奴才,胆敢对主子不敬,该罚!要是在宫中,可是要杖责至死的。”赵嬷嬷嗓音凌厉,目光锐如刃,站在柳芫面前,不允许任何人越过自己欺负柳芫。
曹嬷嬷见状,气急败坏地离开这房。
“赵嬷嬷,你去看看枣儿解毒汤熬好了没,这动作得快,再迟的话,怕是神仙也救不回三夫人了。”柳芫细声催促着。“横坚曹嬷嬷去搬救兵,一时半刻不会过来,你、就替我走一趟吧。”
“是。”
柳芫回过头探看薛氏,就见紫蕊不住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不是二夫人下的毒吗?”
“我如果要对二夫人下毒,平日为何要替她养身子?”
“可是曹嬷嬷说是二夫人下的毒。”
柳芫撇了撇唇,幽幽地道:“唉,我进府的时日不长,自然比不过曹嬷嬷,你要听信曹嬷嬷的话,我也没法子。”
紫蕊闻言,思来想去,便道:“二夫人离开之后,三夫人就喊着不舒服,后来又喊说肚子疼,当三夫人疼得在床上打滚时,曹嬷嬷就闯了进来,稍作查看,说三夫人中毒了,问着先前谁来过,我答是二夫人,她便说是二夫人下的毒。”
真是拙劣的计谋,不过……“紫蕊,在我来之前,可有谁来过?”
“湛蓝说袁姨娘让她送茶水来。”
“湛蓝?”
“已经十来日有了,袁姨娘都会让湛蓝将茶水送来,三夫人一开始是不领情的,可瞧她天天送来,所以这几天都有喝下茶水,也没什么异状。”
“可是袁姨娘不是有个叫湖蓝的丫鬟,怎么会让湛蓝代劳?”况且就她所知的湛蓝,好像跟袁姨娘也不是那么合拍。“前阵子湖蓝病了,送到庄子里养病去了。”
柳芫微皱起眉,姑且不管袁姨娘和湛蓝之间如何,但这事很明显的是与湛蓝有关,知晓她今日会探望彩衣,所以才下了毒……
“夫人,解毒汤来了。”还没瞧见人,就先听见了枣儿的声响。
柳芫才抬头,就见枣儿已经端着解毒汤进房。
“紫蕊、枣儿,你们两个将三夫人抱起,我先喂她喝解毒汤。”
就在三人欲将解毒汤灌下时,笑然听见曹嬷嬷喝了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要合力毒死三夫人不成!”
“赵嬷嬷,掌嘴。”柳芫头也不回地道。
赵嬷嬷上前要赏曹嬷嬷巴掌时,便听随后而至的罗氏怒斥道:“这是在造反了吗?”
柳芫将手中的解毒汤喂完后,慢条斯理地起身,朝罗氏福了福身。“见过婆母。”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婆母吗?放眼王朝各大宅院里,有谁家的媳妇胆敢违抗婆母的意思,甚至还要婆母亲自走一趟的?拿皇上赐的腰牌招摇欺压,你这摆的是什么谱?”
罗氏说着,狠狠地瞪向一旁的赵嬷嬷。“谁家的奴才如此不明是非,不懂规矩?”
赵嬷嬷欲开口,柳芫随即抬手一挡。
“婆母息怒,芫儿只是想先救彩衣罢了。”柳芫低眉垂眼地道。
罗氏哼笑了声,“是想救还是想杀她呢?人在你走后就倒地不起,这还需要多说吗?我尹家怎会出你这种媳妇,如此心狠手辣,在府里恣意行凶?”
柳芫蓦地抬眼,直视她,“谁才心狠手辣?”
“你说什么?”
“婆母,彩衣中毒,姑且不论凶手是谁,都该先请大夫过府医治,然而婆母却一心想定我的罪,不睬彩衣死活,这心狠手辣的到底是谁?”柳芫怒声质问。
“放肆,你这行凶者竟敢含沙射影,来人啊,还不将她押下!”罗氏一喊,见赵嬷嬷似有动作,斥道:“在尹府里,我就是规矩,犯不着拿皇上还是威镇侯来压我,哪怕要告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怕,就让皇上来论论理,身为儿娘能对婆母以下犯上吗?”
“敢问婆母,我是犯了何罪?口口声声说是我下了毒,证据呢?千万别说在小厨房里搜出批霜这种可笑的说词,就怕连县令审案都不釆信,况且我和彩衣向来亲近,府里的下人都能作证,而我又有什么理由伤害彩衣?我掌了家,彩衣对我有何威胁?
“再者,既是砒霜之毒,既是在小厨房搜出砒霜,那么,就该探问京城里所有的药材行,看看到底是谁上了药材行买了砒霜,毕竟谁都知道砒霜买卖是得记名的。”
罗氏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颤着手指着她。“强词夺理,看来你是要逼我家丑外扬,硬是将你给告上官府!”
“也好,咱们就在官府里说个清楚,顺便说说三爷私底下做了什么,才会让我和二爷在巡视庄子时,险些遇劫!”要算是吧,来!她正苦无机会呢,要闹,就闹到最大,就不信从中审查会查不出蛛丝马迹。
“你!”
“老夫人,威镇侯爷和侯爷夫人来访。”外头突然有丫鬟来报。
登时,柳芫瞪大眼,看了赵嬷嬷一眼,不禁哭丧着脸。槽了,她会被九姊骂死的……罗氏还来不及反应,柳九已经提着药箱走进房内,摆着笑脸望向罗氏微点了头,再看向柳芫,斥道,“十三,谁允你如此放肆地与婆母说话?”
“九姊……”柳芫可怜兮兮地垂着脸。
“你方才说了什么?三爷私底下做了什么,才会让你和二爷在巡视庄子时险些遇劫?说清楚点,你姊夫就在外头,我可以让他马上去查。”
罗氏闻言,脸色愀变。
“九姊,那事待会再说,你先替彩衣诊脉吧,我方才给她灌下了解毒汤,但她的脉象还是不稳。”柳芫拉着她到床边。
柳九看了眼脸色青中带黑的薛氏,“老夫人到外头歇着吧,这儿就交给我了。”柳九开了药箱取出针匣,突道:“十三,可有让人看住爱里所有的下人?”
此话一出,曹嬷嬷眉心一跳,不禁看向罗氏。
“呃……”她没想那么多。
“算了,你姊夫顺便带了一支禁卫在外头……赵嬷嬷去跟侯爷说,围住尹府,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柳九语气平淡地道。
待赵嬷嬷离开房后,像是想起什么,又笑灿灿地回头,“老夫人,我这般做法还妥当吧?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所有人的清白,对不?我柳九向来不护短,只求是非对错,十三有错,我会押她进官府,但十三无错的话,还请老夫人还十三清白。”
罗氏闻言,心知今日这出戏是白演了,悻悻然地带着一干婆子丫鬟离去。
柳九对着薛氏施针,又从药箱里取出早已备妥的解毒药让紫蕊熬煮,才端坐在榻上瞪着一直垂眼装可怜的柳芫。
“九姊……”柳芫缓缓走到她身旁,轻扯着她的衣袖。
“就跟你说了脑袋得清楚点,你要是随随便便就出事,是要怎么对得起我?”柳九狠瞪着她,一想起春喜冒雨回府报讯,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对不起嘛……”她继续扯着。
“你当心点,不要连这种小事都要我出马。”
“知道了,绝不会有下次。”她举起手假装发誓。
“当然不能有下次。”柳九一把抓下她的丰,正色道:“你刚才说三爷做了什么,害你和二爷弄点遇劫,到底是什么事?”
“呃……”唉,她不想说,可是她知道她不说,九姊不会放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