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走到软榻坐下,冷哼一声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娘娘如今越来越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吗?”
“娘娘受宠,难免心高气傲,可是她终究没有孩子,二皇子还是她将来最大的倚仗。”章夫人对妍嫔娘娘也很不满,毕竟进宫与娘娘议事全落在她身上,娘娘的态度如何,她感受得最强烈,不过,她又不能实话实说,就怕夫君跟娘娘有了冲突。
“我也知道章家并非权贵,二皇子能否得到大臣青睐端看娘娘在后宫的地位,可是,娘娘也太轻看我们了。”
“我们还不能确定娘娘是否暗中派人盯着宁王世子。”
“不是娘娘,还会是谁?”章大人又是一声冷哼,“如今宁王世子的亲信还在悦来客栈等我的答复,我都不知道如何处置此事。”
“无论如何,这事还是得问过娘娘,万一不是娘娘派人暗中盯着宁王世子呢?”
“娘娘派了人也不会承认。”
“这事关系重大,若是我们将事情挑明,娘娘不会瞒着我们,惹恼宁王世子于我们无益,娘娘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此事真是娘娘所为,娘娘也会找法子安抚宁王世子的人。”
略一思忖,章大人同意的点点头,“明日你就进宫一趟,还有,别忘了告诉娘娘,我们很想二皇子。”
如今二皇子还住在皇子所住的西宫。虽然皇子可以随意出宫,但是皇子每日都要上文武阁读书习武,十日得了一休,也是陪伴皇上、太后或其母妃。即便出宫往往也是一起结伴同行,二皇子当然不会主动上章家探望外祖父母,再加上妍嫔娘娘担心二皇子与外祖家往来太过密切会惹皇上不悦,纵使皇上明明白白的说过二皇子应该与章家多亲近,娘娘还是觉得这非皇上的真心话,限制二皇子未取得她允许不得回外祖家。
“上个月娘娘才让二皇子回来一趟,二皇子还跟华哥儿他们玩了一日,如今再开口向娘娘提出要求,娘娘可能会不高兴。”
“若没有我们,娘娘能有今日吗?”
“娘娘在后宫不容易,总是有诸多考虑。”
“娘娘不容易,难道我们就容易吗?”章大人很无奈的叹了声气,“你要知道,虽然娘娘是个有本事的,助二皇子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二皇子与外祖家不亲,将来当了皇帝,章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夫君想太多了,二皇子若能登上大宝,不倚仗章家,难道盼着那些权贵护着他吗?”说白了,唯有章家是真心期盼二皇子坐稳皇位。
“二皇子还没成亲。”
“娘娘不会给二皇子挑个无法驾驭的妻族。”不过,章夫人明显不太确定,透过妻族与权贵结盟得到权贵的势力,这是每个皇子都会做的事,二皇子当然不例外。
“若是每件事都能随心所欲,我们又何必筹谋得如此艰难?”章大人举起手阻止章夫人反驳,接着道:“无论如何,明日进宫你尽避向娘娘开口,也跟娘娘好好分析一下唯有章家才是掏心掏肺护着二皇子,其它权贵也只是互蒙其利。”
章夫人应声点头,立即派人进宫递话给妍嫔娘娘,得到明日进宫的腰牌。
每次看到那支百年人参,严妹窗就觉得心很混乱。他送那支百年人参绝对是为了讨好她,但是,目的呢?
她想不出自个儿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她又没有握着什么了不起的方子不卖给他,所以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这个人,不过说他喜欢她,她又很难相信。
她不过是生长在乡下的野丫头,而他看起来就是个贵公子,虽然他爹是商人,他应该也是商人,可她就是没法子相信他是商人,因为他举手投足优雅贵气……总之,如他自个儿所言,他并非一般的商人。
严妹窗真是烦死了,索性抓了一把瓜子,数着“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不行,再来一次,重新抓了更大一把,继续在“他喜欢我”和“他不喜欢我”之间打转,最后依然是“他喜欢我”,怎么会如此巧合?没关系,再来一遍,可结果还是一样——“他喜欢我”。
她的心狠狠一颤,不会吧,难道他真的喜欢她?
严妹窗摇摇头,坚持不相信,她没有令人惊艳的绝世容颜,也没有神医华佗等级的医术,人家如何会倾慕于她?所以啊,不要想太多了,免得让自个儿变成笑话,那实在是太蠢了,所以她要继续数下去,数到“他不喜欢我”。
“姑娘这是在玩什么游戏?”桔香看得眼睛都快打结了,甚至忘了自个儿正在给姑娘做新的夏衫。
严妹窗正要拿瓜子的手收回来,正了正自己,随口一问:“你可知道一支百年人参价值多少?”
上一世她曾经从新闻上看到百年人参以七位数字的价码卖出,而这一世初次与它相遇,她不敢请教舅公就怕他问东问,当然无法确定它实际的身价。
桔香怔愣了下,“好像几千两吧。”
严妹窗眼睛瞪得好大,“这在盛安可以买好几套的宅子。”
“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是否有夸大之嫌,不过百年人参很珍贵的,有银子也不见得买得到。”
这一点严妹窗深有同感,她跟舅公混那么夂了也没机会见过百年人参。
“可是,人家随手送给我,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换成桔瞪大眼睛,“有人送百年人参给姑娘?”
“……没有,我只是举例,举例懂吗?”这事绝对不能让桔香知道,今日还没过去,桔香就会跑去告诉她娘芳姨,而芳姨明日一早就会告诉她娘,然后娘亲会唤她过去,最后她很可能挨骂,娘亲会认为这是私相授受。
桔香一脸的怀疑,“若非有人送姑娘百年人参,姑娘如何有这样的念头?”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当然是喜欢姑娘,想讨好姑娘。”
“不可能,你家姑娘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有啊,姑娘生得美、医术好,又很善良。”
虽然得到美好的评语令人心花怒放,可是她并没有天真的以为这些足以代表她的条件有多出色,“我就是生得一张大饼脸,你也觉得我美;我的医术明明只是普普通通,若在医馆坐堂,保证没有一个病人上门,至干善良,我倒是有啦,不过我也不是一味的只会当好人,该计较的时候我也会计较。”
“若不是因为喜欢姑娘,想讨好姑娘,为何要送人参给姑娘?”
严妹窗反问:“男子喜欢姑娘不是应该送发簪吗?”
顿了一下,桔香面有难色的看了她一眼,“若送姑娘发簪,姑娘会收吗?”
“当然不会。”严妹窗觉得她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在现代,收了人家上百万的珠宝也不代表两人一辈子就此定下来了,可是在这样的时代,就是一枝木制发簪也可以被视为两人的定情信物,对方以此咬定你跟他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你根本无法反驳,很严重的。
“所以,他不送发簪改送人参,还是百年人参,姑娘是医者,绝对不会拒绝一支百年人参。”
严妹窗高傲的抬起下巴,“谁说我不会拒绝,我可不会随便收人家的东西。”
“可是百年人参,姑娘一定很舍不得拒绝吧。”
“这是当然,那是多珍贵的药材,别说是医者,任何人看了都想流口水。”她口水就差一点流出来。
“姑娘舍不得拒绝,人家再劝姑娘几句,姑娘肯定收了。”
严妹窗闻言一僵,还真被这丫头给说对了,秦公子劝了几句,她收了,不过她没那么厚脸皮,最后减价出售解毒丸的方子。
桔香深深看了她一眼,“懂得拿百年人参讨好姑娘,这人真是太聪明了。” 严妹窗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这种事我也想得到好吗?”
桔香赶紧拍马屁道:“是是是,姑娘一向很聪明。”
“……我说了,我只是举例,举例懂吗?”
一顿,桔香摇了摇头,好像在对小孩子训话似的道:“虽然姑娘很聪明,但我又不是笨蛋,姑娘就别再装模作样了。”
严妹窗突然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从头到脚都焦掉了。
“姑娘,送你百年人参的是不是那位秦公子?”虽然没机会见到那位秦公子,但是桔香知道严妹窗正为对方配制各种解毒丸。
因为姑娘成日逗着两只专门试毒的小老鼠,她自然关心的问上几句,而姑娘就道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她之所以留意到这位众公子,乃是姑娘疯狂的忙于制出解毒丸之故。
严妹窗收起沮丧的心情,瞪着她严厉的道:“我警告你,不可以跟你娘打小报告,若是传到我娘那儿,我会在你吃食里面下整整一个月的泻药。”
桔香抖了一下,连忙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举高发誓绝不会说出去。姑娘想整人的时候真的很可怕,防不胜防,因为她是使用草药的高手,就是董老大夫也曾经栽在她的手上。
严妹窗挺起胸膛,正气凛然的道:“还有,我也不是白白拿人家的百年人参,我可是牺牲解毒方子的收入。”
桔香根本不在意百年人参是免费的还是半买半相送,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放下双手,试探道:“姑娘是不是喜欢那位秦公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是京城来的贵公子,我如何会喜欢他?”严妹窗激动的跳起来。没错,秦公子太过美好了,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但好感不等于喜欢,云和泥的认知她还是有的。
“这与他从哪儿来的有关系吗?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啊。”姑娘会不会太激动了?为何她会闻到一股作贼心虚的味道。
“……当然有关系,明知道他不属于这儿,我干啥自讨苦吃喜欢他?你家姑娘可是很聪明的。”严妹窗故作骄傲的扬着下巴。
她怎么记得姑娘说过这么一句话——喜欢是盲目的,无关聪明才智?
严妹窗见桔香没有附和,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在想,既然姑娘不喜欢他,就不必在意他是否喜欢姑娘。”
对哦,她怎么糊涂了呢?他喜欢或不喜欢她根本豪无差别,她又不喜欢他……严妹窗的眼睛突然瞄见炕几上的瓜子,想到刚刚数到濒临抓狂的景象,突然觉得自个儿又蠢又可笑,为何如此在意呢?竟然试图透过数瓜子来确定他的心意。
“不过是一支百年人参,我干啥搞得自个儿魂不守舍?”真是越想越生气,严妹窗索性拿起瓜子放到嘴边咬下去,试图湮灭她刚刚又蠢又可笑的证据,不过,啃完了瓜子,“他喜欢我”和“他不喜欢我”依然在脑海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