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应天将芽儿抱入卧房,喂她一颗珍贵的护心丹,先护住她的心脉,不一会儿,裴伍已抓着大夫匆匆赶来。
芽儿受的这一刀虽然不是要害,却也伤势不轻,当岳应天亲眼看到她的伤口时,那脸色阴沉得活似要把楚啸碎尸万段。
芽儿见到大公子的脸色,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大公子别担心,芽儿没事的。”即使在痛苦难当时,她也舍不得让他皱眉忧心。
岳应天望着她,忽然倾身,在她耳畔温柔低语。“你若真为我着想就别死,别人泡的茶,我喝不惯。”
芽儿怔住,看着大公子深幽坚定的眼,以及话中的暧眛,她终于红了脸,羞涩地点头。
岳应天见她答应了,松了口气,他吩咐大夫全力救治,不管用多贵的药材都没关系。
从女刺客的口供中得知,她是二夫人的人,二夫人死了丈夫,不甘寂寞,又受楚啸迷惑,遂与他共谋,欲助他夺取山庄。
岳应天命人去抓楚啸,而二夫人知道事迹败露,再也瞒不住,便一五一十的招了。
岳应天将楚啸关在牢中,同时清查全庄的人,将共谋者——抓出来,开始整顿山庄各处人事,一时之间,整个山庄都处在紧张的氛围中。
“现在你高兴了吧?”何关此刻正坐在树千上,符圆圆则趴在他背上,两人居高临下,旁观着所有发生的一切。
符圆圆笑嘻嘻地道,“芽儿姊姊的冤屈总算澄清了,真好。”
“你帮她洗冤,不怕到时候她抢了你的岳大哥?”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若喜欢一个人,便会以真心对待他,用心打动他,倘若他不领情,我也不会怪他,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我想对他好,便会倾尽自己所能的对他好,只要对方过得开心,那便是我的回报了。”
何关听了一怔,转头看她,而她也微笑迎上他的视线,明眸清澈如水,没有平日的嘻笑,十分认真。
他把脸转开,冷哼道:“真没想到你这么痴情,你们修仙的,不都讲究清心寡欲吗?”
“清心寡欲不代表无情啊,若是无情,又如何去看懂人心?有心才有情,若没有心,也是枉为人哪!”
符圆圆的一席话,令何关顿时愣怔,脑海里忽然将那久远的记忆拉回,浮现出那女人曾经说过的话。
“你修练成精,光为人形,却不识人性,以相貌迷惑世间男女,殊不知这世间最禁不起伤害的便是人心。你玩弄人心,丝毫没有同理心,虽有人形,却冷血无情,何关,你没有心。”
百多年前,他与那女人大斗法,被她的仙术所打败,在她将自己收入簪子之前,她留下了这句话。
她说他修炼百年,只修人形,没有修心,因此那女人以仙法将他的法术禁制,收了他的人形,把他困在簪子里,成了一抹黑雾,连最基本的原身都没了,只是一抹不成形的魂识。
她说,他若要找回人形、找回法术,就必须帮人牵红线,簪子会为他寻找有缘人,对方会以鲜血唤醒他,与他结下血誓,而他则必须想办法帮对方牵红线,每结成一对连理,他便能得回一点法术,也能得回一点人形。
百年来,他牵了无数条红线,才能再度恢复成人形。
为人牵红线,尽早解咒得回自由,已成了他不可失败的任务,可方才的话,让他生平第一次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没有心?
什么叫有心?
符圆圆的任务结束,也是该离开御剑山庄的时候了,她去向岳应天告辞,顺道看望芽儿。
当芽儿看见她,不禁瞪大了眼。
符圆圆朝她眨眨眼,还做出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可别说溜嘴。当初放她出牢的就是她符圆圆,当然还有个别人看不见的妖簪公子。
她和何关一起离开御剑山庄,走时还顺带捞了一大盒桂花糕。
符圆圆一边走,一边咬着桂花糕,吃得一脸满足。
“忙活了这么久,只得了一盒桂花糕,你可真出息。”他哼道。
“话不能这么说,瞧,咱们成就了一对良缘,牵了红线,是多久功德无量的事啊,这盒桂花糕不单单只是桂花糕,而是一份诚挚的心意。”其实除了桂花糕,岳应天还准备了金子给她做盘缠,可她婉拒了,只拿了这盒桂花糕。
他嗤之以鼻。“收下金子去买更多的桂花糕,岂不更好?”
“非也非也,咱们修仙者修的是清心寡欲,拿得起,放得下,吃得饱,睡得好,便已知足。”说完还回他一个满足的笑容,双眸笑成了弯弯的上弦月。
这笑容太刺眼,何关不想看,原本打算把这丫头和岳应天送作堆,谁想这丫头不作新娘,爱当红娘,银子不收,只收桂花糕。
“喏,吃一块吧?”符圆圆捏起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前,亲自喂他。
何关看了桂花糕一眼,又抬眼看她,见她睁着期盼的眼儿,水灵灵地盯着他瞧,眼底都是笑意。
他没接受,却突然张开掌心,呼地一下,她手上那盒桂花糕就被他收到手中了。
“你说的事,我做到了,现在轮到你,是不是该实现承诺了?你答应过事成后就让我人前现形,并立咒为誓,反悔不得,别想用桂花糕数衍了事。”
被抢去了桂花糕,又见他一脸威胁,符圆圆不由得皱皱鼻子轻哼。
“真是无趣,人家好意喂你桂花糕,不吃就算了,还怀疑我,我才没敷衍呢!”
“既然如此,就快实现你的承诺。”他坚持现在就要现形,不想多废话。
“知道啦。”符圆圆摇摇头,看样子不现在满足他的要求,他是不肯听话的,遂从包袱里拿出一张只有半张脸的银色面具递给他。“喏,戴上吧
何关看着这银色面具,狐疑地问:“这是干啥?”
“这是仙法所做的面具,戴上它,你就能在人前现形了。”
他听了吃惊,满心狐疑地审视这个面具。这张面具只有脸的一半,有两个眼孔,材质模起来光滑柔软。
“为什么是面具?”他还是不明白,原以为她会捏诀,解除他部分的禁制,却没想到是给他一张面具,他总觉得很诡异。
符圆圆这时候却转头到处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神秘兮兮地低声道:“本来呢,我是不该违规帮你现形的,不过你帮了我,所以我就破例帮你一回,可若是解除你身上一部分仙咒,让你现形,肯定会被仙界祖师们发现,他们会罚我的,所以我想了个替代的办法。这张面具是仙界的法器,戴在脸上,能让人隐身,相反的,若是戴在凡人看不见的妖魔鬼怪上,就能让他们现形,厉害吧!”
听她说完,何关不但没露出高兴的表情,反倒是抖了抖眼角。
“说了半天,你的意思就是,你根本没有能力让我现形,而是弄个捉妖现形的法器给我戴,投机取巧是不是?”
符圆圆横了他一眼,呋道:“什么投机取巧,我这是举一反三,反正能让你现形就是了,当初咱们立誓,可没说不能戴面具啊。”
何关眼角抖了抖,又想骂她这个不用功的修仙人,但想了想,觉得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干脆别浪费口舌。
他正要将面具戴上,突然想到什么,又厉眼瞪她。
“等等,你个死丫头,藏了这个法器不拿出来用,却老是靠我施行隐身术来掩藏身形,你是什么意思?”
见他要翻脸,一副兴师问罪的凶狠样,她忙解释道:“唉,听我说,我不能戴这副面具的。”
“理由!”
“我是姑娘家嘛,太阳这么大,成天戴这个面具,脸晒成半黑半白的,能看吗?”
她的小嘴得比往常都高,一脸委屈地瞅着他,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何关的拳头握紧了放,放了又握紧。不戴面具的原因是怕晒成了半黑半白,真是服了她!他怎么就遇上这个没出息的修仙丫头呢!
但他终究不能拿她怎么办,只能少跟她废话,省得他气得短命。
他盯着面具,捧起它,缓缓戴在脸上。这副面具没有任何绳子可以绑住,一贴上它,彷佛有生命似的,立即服贴住他的脸。
面具虽然戴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面具的存在,不禁感到狐疑。
“如何?”他转头问她。
她赞许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英俊!”
什么英俊不英俊的,半张脸都遮住了哪看得到脸,他在乎的是自己是否现形,而不是再像游魂一般无人见得着。
他正要开口训她,这时候却闻得他人朝他们喝斥一声。
“滚开!你们挡住爷的路了!”
一个老头子驾着一辆驴车,车上载满货物,正要从他们这儿通过,对他俩挡在路中间感到十分不满。
何关转头瞪向老头子,目光凌厉,一身邪气,老头子却不怕他,啐骂道:“瞪什么瞪,小伙子光天化日下和小泵娘打情骂俏,不会到一边去聊吗!”
何关却听得呆了,因为那老头子是在对他说话。
“你看得见我?”
“爷又没瞎,当然看得见,老头子我还得养家活口赶路呢,让开让开!”说着便不客气地驾着驴车,硬是强行通过,丝毫不理会这对男女。
老头子的驴车缓缓走远,何关却仍然愣在原地。
他真的现形了,凡人可以看得见他,不再只限于血誓的对象,他终于可以像一般人那样地活着。
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兴奋?惊讶?他只觉得这一切彷佛作梦一般,但愿这不是梦。
在他失神时,他的右手突然被握住,令他回过神来。
“走吧,咱们下山去城里逛逛,听说那里很热闹呢!”符圆圆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迈进,一切是那么的自然。
她的笑容在阳光下总是那么灿烂,而她的手也很温暖。
何关没有拒绝,由她牵着走。这感觉很奇妙,他觉得自己似乎重新活过来似的,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虽然是同样的风景,但是因为心境不同,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符圆圆将他的变化看在眼底,抿唇而笑。
其实她没告诉他的是,她故意给他面具,除了答应让他现形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让其它女人看见他的长相。
她的何关这么俊,可不能被其它女人看到,若是有女人缠上他,她会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