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与花园,其实距离不过十几步远,而且花厅的门窗俱都大开,所以盛允桢与白慕兰坐在花厅里,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花园里的虞静姝与高士清的。而虞静姝与高士清也同样可以看到坐在亮堂堂的花厅里的盛允桢与白慕兰,只是双方是听不到对方说话的声音的。
盛允桢坐在花厅里,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虞静姝。她大约是为了要避嫌,所以远远地与高士清拉开距离,两人也不说话,只是站在花园里分别朝两个不同的方向看着。
白慕兰朝窗子外头看了看,笑道:“弟妹可真是个玲珑的人儿。”
盛允桢由衷地说了一声:“是。”
白慕兰又笑道:“你成亲的时候,我和士清去了岭南郡的任上,不及赶回来吃你的喜酒,你可恼了?”
盛允桢没说话,他再一次魂游天外。其实他一直都在想,他对白慕兰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几乎是从记事起,他就认识白慕兰,也认识了高士清和一群小伙伴们。
那时候,他特别瘦弱、矮小,所以总被同伴欺负,每一次都是白慕兰挺身而出护住了他。久而久之的,白慕兰就成为盛允桢除了他父母、兄姊之外最最亲近的人了。和白慕兰在二起,他觉得安心、舒服,就像和家人待在一块似的,等等,家人?他一直都把白慕兰当成了家人?
那、那虞静姝……他对虞静姝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啊,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对这个女孩念念不忘,他忍不住想要了解她,想知道她的喜好,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就算她现在已经嫁给了他,每天都跟他待在一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到她,他喜欢看到她笑,喜欢看到她娇俏、活泼的可爱模样。不喜欢看到她愁眉苦脸,也不喜欢看到她扮成别扭的模样,因为他喜欢的是她呀。
“允桢,今日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耳畔响起了白慕兰提高了声调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盛允桢。
“啊,慕兰姐,你、你说什么?”盛允桢如梦初醒。
白慕兰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你叫我姐?”
盛允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我说错了,你明明比我年纪小。”
“不。”她认真地纠正道:“其实打小起,我就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弟弟。允桢,我希望你能幸福。静姝是个好姑娘,她对你很好呢,你要好好珍惜她。”
其实,当白慕兰亲耳听到盛允桢喊了自己一声姐之后,心头的大石顿时安然落地。她笑着站起身,对盛允桢说道:“走,咱们也去看看昙花去。”
盛允桢朝外头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就站起身,跟在白慕兰身后,去了花园里。
虞静姝与高士清也都不傻。
斑士清与妻子早已经有了默契,见妻子面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便知她已经打开了盛允桢的心结,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达到了目的,但他还是十分高兴。
众人站在花圜里,在虞静姝的指点下,果然看到了一株已经半含着花苞的昙花。洁白的花瓣包成了饱满的花骨朵,开口处已经微微地张开,想来马上就要盛开了。
“想不到今日竟有幸见到昙花一现,真是三生有幸。”高士清赞叹道。
白慕兰则看看盛允桢,又看看虞静姝,一语双关地说道:“昙花美丽,却不易敞开心扉,若是错过了,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可见要好好把握机会才是啊。”
盛允桢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看虞静姝。
“哎呀,昙花开了。”虞静姝惊喜地说道。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看到昙花缓缓张开了层层重瓣,一朵洁白、美丽的花朵粲然开放。
赏了一回花,夜已深了。
虞静姝便送了高士清夫妇回去客院,然后打着呵欠地往回走。按照约定,高士清夫妇明日就要回高家去,也就是说,明日再招待他们一顿早饭,她身上的接待任务才能顺利完成。哎,还是早点回去歇下吧,明天才有精神。
进了西厢房,虞静姝拿了衣裳去角房里洗澡。可刚刚才洗完澡,衣裳还没穿好呢,就听到外头突然砰地响了一声,吓了她一跳。慌慌张张系好了衣裳,她高声问了句:“是谁?”外头无人应答。虞静姝推开角房的门,心惊胆颤地走了出去。看到门边放着把门栓,她下意识地就拿着门栓过去了。
“谁,到底是谁?”虞静姝厉声喝道。因为回来的时候着急地洗澡,所以内室的灯她都没点着,只在外室点了一盏灯。此时屋里黑乎乎的,她又才从亮堂堂的角房出来,故此什么也看不清。
“静姝……”突然有人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虞静姝惊呼了一声,只觉得眼前一花,她被吓得举起了手里的门栓,朝着一个向她移动过来的黑影,没头没脑地砸了下去。
“哎,啊,哎哟,静姝,停、停手,是我。”那人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不由得忍痛叫喊了起来。
虞静姝动作一顿,她已经听出来这人……是盛允桢?
“你、你来干什么?”她皱着眉头说道。然后急急地去了一旁,点着了灯火。
盛允桢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人,眼珠子就再也挪不动了。她刚才可能在沐浴,这会子虽然穿上了半旧的细棉布睡衣,却因为身上还沾着点水气,所以衣裳将她的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曲线毕露。
虞静姝觉得他今天真是怪怪的,怎么老是犯傻?以前没觉得他有这方面的毛病啊,他到底怎么了?哎呀,难道说刚才她那几下子,把他给打坏了?这么一想,虞静姝顿时觉得大难临头,万一被婆母盛夫人知道盛允桢被她给打了,那她还不被赶出去啊?
“盛允桢,你、你怎么了,刚才我打你哪了?是不是疼得很厉害?”虞静姝惊慌失措地问道。
其实盛允桢终于知晓了自己的情感之后,便在第一时间里赶到了她住的西厢房,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属意的就是她,那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手了。
只是之前两人生分成那样,要怎么才好挽回呢?此刻听到她问他疼不疼……嗯?什么疼不疼,哪里疼不疼?直到盛允桢看到了她拿在手里的门栓,这才恍然大悟,哦哦哦,刚才她拿这门栓打了他几下?哼,好歹他也是名门之后,君子有六艺,当他不会礼乐射御书数吗?他的身手和体格可是很不错的哦,就她这几下子,他都没觉察出什么来。
等等,或许他可以……盛允桢的眼珠一转,抱着头就哼哼了起来,“哎啲,头疼得厉害。”
虞静姝被吓得脸都白了,他头疼?完了、完了,他可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闇科举的,要是真被她打坏了脑子,这可怎么办?她连忙扔掉了门栓,上前扶住了他,急切地说道:“怎么就头疼了?快、快坐下我看看,要不要去请大夫过来?”
她温热的手触到了他结实、坚硬的手臂,简直令盛允桢心神激荡,这还是两人自冷战以来,她头一回主动触碰他,还露出了如此关切的表情,啊,她果然还是很紧张他的。
虞静姝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在床边坐下,抬头一看,愣住了,他笑什么?
“你、你怎么了?”她诧异地问道:“刚不是说头疼吗,怎么你笑什么啊?”
能够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还闻到了她身上刚刚沐浴饼的清新香气,盛允桢心里头快活得要命,面上哪里收得住笑容,他索性咧着嘴继续笑,嘴里却道:“我哪里有笑,明明头疼得厉害。”
虞静姝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他头疼得厉害?他不知道他在笑?难道说,他真的被她打坏脑子了吗,这可怎么办啊?
“我、我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吧。”她泫然欲泣地说道。心想这下子完蛋了,要是她真把他给打坏了,说不定她明天就会被休了。
“不用、不用。”盛允桢笑得合不拢嘴,还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也不是疼得很厉害,你陪我歇会就好。”
虞静姝虽然心里十分着急,却也不愿意在大晚上的惊动旁人,便只好依了他,先是照顾着给他除去了外衣,又去抟了块热帕子过来服侍着给他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