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徐风轻拂,吹皱一汪池水,掀起阵阵波纹。
梆香兰趴在亭栏上,望着池塘里悠游的锦鲤,不禁有些羡慕。
“梅莺,快过来。”唐嫣笑着扬手招呼她。
此刻两人身处唐家庄后院凉亭里,葛香兰受邀前来用午膳,之后便留了下来。
梆香兰起身,走到唐嫣对面落坐,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轻啜了口。
“真没想到你的武功竟出自齐叔。”唐嫣捻了块红豆糕入口。
“你该不会也想像唐轩一样,要找我打一场吧?”葛香兰秀眉轻拧。
闻言,唐嫣大笑,瞧她那不悦的模样,定是二哥出手不留情了。
“所以,谁胜谁负?”
梆香兰回她一记冷眼,也捻了块红豆糕入口。
唐嫣轻笑,看来是二哥赢了。想到方才饭桌上的情形,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跟齐叔并非师徒,可他却教你武功;还有方才用膳时,齐叔还不时夹菜给你,我怎么瞧你们两人……”
说到最后,唐嫣反倒不知该如何形容了,就是觉得怪;至于是哪里怪,偏又说不上来。印象中齐叔潇洒不羁,但绝不滥情;对他们四兄妹虽是照顾有加,却不会过于疼爱。可他对梅莺,不论是看她的眼神,或是夹菜给她的举动,处处透着呵护疼宠。齐叔该不会是看上梅莺了吧?
“我们两人怎么了?”葛香兰心忖,下回定要叫那人收敛一点。
“齐叔,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梆香兰刚喝下的一口茶立即喷了出来,呛咳了几下,美眸横睨她一眼。
“开……开玩笑的,千万别告诉二哥。”唐嫣笑得一脸讨饶,殷勤地再为她倒了杯茶。
“齐叔他对我好,只不过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你可千万别误会。”
梆香兰知道这么说很难取信于人,都怪那个人啦!
“是是是,你说得对。”
唐嫣在她的怒视下,连忙直点头,即使心底明白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表姊,原来你们躲到这里来啊,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
凉亭外传来一道笑中含讽的嗓音,就见赵丽珠和白秋霜两人站在亭外。
“表妹,你来啦!”唐嫣不自觉地拧眉。
“表姊,秋霜有话想亲自对叶姑娘说。”
两人拾级而上,赵丽珠站在唐嫣身旁,直直看向叶梅莺;近看更觉得她容貌艳丽逼人,一股不服输的意气令她口气更显不善。
梆香兰秀眉微蹙,心底纳闷自个儿是何时得罪了这位唐家远道而来的表亲,那隐隐透着敌意的语气甚是明显。
“在下白秋霜,代表飞鹰门,为家兄冒犯叶姑娘一事道歉。”
白秋霜站在葛香兰面前,拱手弯身道歉。
梆香兰一听飞鹰门,脸一沉,原来是白少棠的妹妹。
“叶姑娘,做错事的是秋霜的大哥,秋霜特地代兄道歉,你该不会不领情吧?表哥和表姊都接受秋霜的歉意了,你应该不是度量狭小之人吧?”赵丽珠帮好友说话,话里尖酸十足。
“丽珠!”唐嫣不悦地出声警告。
“白姑娘,诚如赵姑娘所言,冒犯我的是令兄,而他也已经受到惩罚了,只要他不再出现我面前,这事就别再提了。”葛香兰不是会迁怒的人。
“多谢叶姑娘。”白秋霜道谢。
“秋霜,我们也坐下吧。”赵丽珠拉着好友一同落坐,无视表姊无奈的眼神。“表姊,刚才你们在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唐嫣满含歉意地看向对座的叶梅莺。这个任性的表妹一出现,她们哪还有兴致再聊下去。
“叶姑娘,听说你是最近才回金刀门认亲的,就不知你之前住在何处?”赵丽珠好奇地问。
“凤凰城。”葛香兰话说得简短。
“叶姑娘久住凤凰城,来到赤霄城可还习惯?会不会想再回去呢?”
“我在凤凰城已无亲人,来到这里是投靠爷爷,至于以后是否会再回凤凰城,还没想这么多。”
“叶姑娘容貌出色,在凤凰城难道没有遇上喜欢的人?”以她的姿色,她可不信。
“喜欢我的人,我未必看得上。”葛香兰话说得冷淡,却也是实话。
“所以你是看上二表哥了?”赵丽珠话里透着质问。
原来如此。显然这赵姑娘是喜欢唐轩的,难怪对她充满敌意。
“应该说是我们看上彼此。”葛香兰故意笑得一脸娇羞。
赵丽珠一听,妒火上升,一旁的唐嫣极力忍住笑意。
“秋霜,我们走!”
赵丽珠眼看表姊不打算帮忙,心知唐家众人都喜欢叶梅莺,一股委屈上涌,令她眼眶发红,拉着白秋霜迅速离开。
两人一走,唐嫣这才吐了口气,摇头叹道:“梅莺,别放在心上,日子久了,表妹就会死心的。”
梆香兰但笑不语,举杯轻啜了口茶。
这一头,赵丽珠拉着白秋霜狼狈离开后,回到暂住的客院,委屈地趴在桌上哽咽低泣。
“秋霜,我是不是很傻?”
久等不到回答,抬头看向站在门外沉吟不语的白秋霜,轻唤:“秋霜,你怎么了?”
“那个人不是叶梅莺,绝对不是。”白秋霜抬头直视好友。
赵丽珠讶异起身,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纳闷地问:“秋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叶梅莺。我想起来了,我在凤凰城见过她。”白秋霜肯定地说。
“把话说清楚。她不是叶梅莺,那她是谁?”
“若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叫葛香兰,是群芳院葛大姐的女儿。”
“群芳院是什么地方?还有,葛大姐又是谁?”赵丽珠急忙走到她身旁,忙不迭地问。
“群芳院是凤凰城里最大最有名的青楼,葛大姐是鸨娘。”
“什么?!你是说她不是叶梅莺,是个青楼女子?!”赵丽珠一脸震惊。
“没错。”
“可有证据?”赵丽珠急问。
“我马上派人去趟凤凰城,找个人证过来。”白秋霜打算立即行动。
“太好了!若是你所言属实,她不仅冒充叶掌门的孙女,还敢与我抢二表哥,我绝对要在两家人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
赵丽珠一扫方才的伤心委屈,笑逐颜开,迫不及待想看葛香兰还有何脸面面对大家。
这一日,大清早金刀门众师兄弟全聚集在后院,众人脸上皆带着笑,且不时往前院方向望去。
“怎么还没来?”
“大师兄动作真慢,应该让二师兄去的。”
“别吵,再等等。”
“来了!来了!”
“小师妹和大师兄来了!”
梆香兰用完早膳,正准备出门走走,结果大师兄找上她,说是要她随他去一趟后院,有个礼物要给她,于是好奇地跟来。
“各位师兄怎么都在这里?”而且个个对她笑得一脸神秘。
“小师妹,快看!”秦风示意众人让开。
梆香兰这才看到方才被师兄们围住的竟是一座秋千,她眼眸瞬间一亮,惊喜地走上前。
“小师妹,快坐上来试试。”
刘原拉她坐上秋千,待她双手握好两旁绳索,即从她身后轻轻推动,葛香兰笑得像孩子般开心。
师兄们见她笑得那么开心,让原就美艳的容颜,因笑容而更形出色,令人移不开目光,大伙瞧了也开心,纷纷轮流在她身后推动,就为了她脸上的笑容。
“小师妹,你上回说小时候没玩过秋千一直想玩,我跟大伙讨论后,决定送你一个礼物。这个礼物你喜欢吗?”秦风站在一旁听着小师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笑问。
“谢谢各位师兄,我很喜欢!”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师兄会放在心上。大家对她这么好,半年时间一到,她怎么舍得离开大家……
“你们全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练功!”
陡然一道如雷吼声在人群外响起,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爷爷,快来帮我推!这秋千是师兄们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葛香兰开心地朝叶霸天招手。
叶霸天瞧见孙女灿烂的笑容,不自觉地走到她身后,大掌轻轻推动她。
瞧孙女一荡高即笑得跟孩子般开怀,令他嘴角忍不住地扬起。
“这群臭小子,倒是挺会逗你开心的。”
“爷爷!我要再荡高一点。”葛香兰使唤的口气很是理所当然,谁教他把师兄们都吓走了。
叶霸天脸上的笑容加深,手掌微使劲,让孙女荡得更高,清亮笑声缭绕整个后院。
“瞧见了没?师父脸上的笑容。”
“是啊,也只有小师妹可以让师父笑得那么高兴。”
躲在一旁谈论的师兄弟们,在遭到一记虎目瞪视后,忙不迭地争相离开。
“梅莺,爷爷还有事,你自个儿在这里慢慢玩,小心点,可别摔出去。”
叶霸天交代完,一脸笑意地大步离开。
梆香兰自个儿荡了会,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让她再次荡高,侧首一看。
“怎么来了?”
“兰丫头,我都不知道你喜欢荡秋千。”
齐武躲在一旁看了许久,瞧她的师兄们为了哄她开心,专为她造了一座秋千,就连叶霸天都陪她玩了会,反观他呢?
梆香兰笑看他的一脸自责,也不说话,静静地任由他推着缓缓荡高。
“看你跟大家处得那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齐武没想到她这个冒名者竟然能融入金刀门上下,还深获大家喜爱。
“你要回凤凰城了吗?”葛香兰听出他语气中透着离别意。
“我想你娘了,也该回去看看她了。”齐武望向远方,脑海中浮现另一张艳丽姿容。
“帮我问候娘。如果你要再来赤霄城,帮我带些好吃的糕点。”
梆香兰对他要离开并不觉得难过,就像两人每次短暂的相聚后,他最终还是会离开几个月再回来。
齐武笑得一脸疼宠,轻模她的头;这丫头自小就习惯他不在身边陪伴,也只能怪自己失职了。
“兰丫头,你就一点都不难过我要离开,我可是很舍不得你。”
“那好,我们一起回去见娘;娘如果怪我,你可要挡在我面前喔。”
梆香兰轻皱俏鼻,一副小女儿娇态,斜睨身后的人。
“哈哈哈!你师兄们和叶老都那么疼你,是真是假又如何,人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的。兰丫头,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吧。”
齐武双手微使力,令晃荡的秋千停下,在她面前蹲下,将她轻拥入怀。
梆香兰任由他抱着,在他怀中闷闷道:“你是怎么一回事?这次见到我,那么喜欢抱我。”
齐武轻笑,大掌揉揉她的头,疼爱地笑道:“兰丫头长大了,愈来愈像你娘了,不过性子可别像你娘那么难缠,不然唐轩日后可有得受了。”
梆香兰往他怀中轻捶抗议:“娘都没嫌弃你了,你还敢说娘。”
“是是是。只要遇上你们母女俩,就都是我的错。”齐武放开她,与她面对面,一副认错的语气。
“你知道就好。”得意地微仰下巴。
“你自个儿在这里一切要小心。”
“我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年纪愈大愈啰嗦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我啰嗦。”
“你本来就比娘还啰嗦。”
就在齐武不放心地叮咛、葛香兰不耐烦的漫应中,两人的对话演变成为斗嘴;躲在一旁角落、看了许久的一道月牙白身影俊脸含笑,静静地听着。
阴暗的柴房里,两名男人坐在冰冷的地上,神情警戒地注意着四周。
他们被人从身后打昏,醒来后发现被禁锢在一间柴房里。两人被关了一天一夜了,任凭他们如何喊叫都无人回应;角落里有个狗洞,有人会从外头送水和饭菜进来;狗洞太小,无法让一个大男人爬出去,但他们可藉此知道外头的时辰。
陡然,柴房外头传来锁链开启的声音,两名男人倏地全身戒备。
木门由外被推开,乍亮的光线一扫柴房里的黑暗,也让两人看清走入的男人。这一看,两人俱皆脸色愀变。
“原来是唐二少爷捉我们兄弟来,就不知您为何要这么做,我们兄弟并无冒犯您的地方。”陈永认出是唐轩,神情谨慎地问。
唐轩俊脸含笑,仍是一贯的温文无害;可两名男人却不敢掉以轻心,只因那一夜他们曾跟他交手过;他从杏花楼十几名护院手中救走锦绣和另一名女子,若非慑于唐家庄的威名,李嬷嬷也不会咬牙吞下。
“请你们来是有事想要问你们。”唐轩负手站在两人面前,黑眸锐利地直视陈永。
“就不知您想问什么。”
“就从你们身为杏花楼的护院,为何会使唐家庄的毒开始说起吧。”唐轩目光扫过两人,瞧两人瞬间变了脸色,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两名男人彼此对看一眼,垂下头来,一声不吭。
唐轩朝身后下属使了个眼色,四名男人上前,分别捉住两人,并强喂他们各一颗药丸。
“你给我们吃了什么?!”陈永激动地问。
“噬心之毒。很快地,你们的心脏就会像被虫子啃咬般难受,每隔半个时辰发作一次,每次会痛上一刻钟。不妨告诉你们,大部分中此毒者,宁可选择自杀,也不愿忍受这种噬心之痛。”唐轩在两人面前来回走着,欣赏着他们惊恐的神情。
没多久,两人痛得脸孔扭曲,但因双臂被人架住,身体痛得整个往前倒,且不时发出惨叫。
“我这个人一向很有耐心,如果你们受得了这种痛苦,我可以慢慢等你们愿意说出来。”
唐轩坐在下属搬来的木椅上,好整以暇地静待两人可以忍受多久。
“我说……我说……快……给我们……解药。”陈永痛得脸色翻青,咬牙求道。
唐轩使了个眼色,一名男人走上前,分别往两人嘴里塞了颗药丸,没多久,两人的痛苦渐缓。
“毒药是李嬷嬷给我们几个她比较信任的人,至于李嬷嬷为何会有唐家庄的毒药,我是真的不知情。不过,有一天夜里,我经过李嬷嬷房外,听到了李嬷嬷不知在跟谁说话,她喊那人二爷……”陈永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全说出来,不敢有丝毫隐瞒。
闻言,唐轩俊脸沉凝。果然是二叔,他真的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