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得津津有味,浑然不知道夏侯馨在收到消息后,差点急得都要晕了过去,最后在听到周嬷嬷被召进皇帝的勤政殿问话时,就再也等不了的直接带着人冲了过去。
夏侯家的那块令牌,她自然是知道其存在的,也清楚那块令牌是恩典也是皇帝最忌惮夏侯家的理由。
可以说那块令牌就像双面刃,用得好了自然是无事,若是用得不好……只怕夏侯家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一路上夏侯馨脸上表情不变,但脑子里的念头早就转过千百回,思考着皇帝若是真的问罪了该如何求情,或者该怎么安抚皇帝的怒气。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她到了勤政殿的时候,听见的不是质问、不是皇帝的怒火,反而是……欢笑声?
夏侯馨这下是真的模不着头脑了,怎么……怎么皇上的反应跟她预期的相差那么大呢?
莫湘蕾自认看过不少的骗子,甚至也懂得一些手段,可是见过三清宫这一群骗子的把戏后,她心里都忍不住要说一句神了。
不是那种往滚烫油锅里放手的拙劣把戏,那人不知怎么办到的,竟在众人面前悬浮起来,接着他自称是三清道祖的弟子璇山老祖,特地来救人劝世。
然后静空等一群道姑下跪叩谢,接着为那些意识有些混乱的女子,换上了几乎无法蔽体的衣裳,然后送给那些所谓的护法还有璇山老祖行不轨之事。
那些女子或许是因为被下药,心神本就混乱,加上这一出,她们一个个都相信了对方不是凡人,才没有什么抵抗,想来在三清宫看到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也是如此。
她即使还无法拆穿那些人用的是什么把戏,但是想尽快逃离的心思却是更加坚定了。
只不过这些人对于拐来的女子很提防,尤其是她,她除了被分开关押外,被关的地点……大概是最差的了。
这个地窖只有上方有一个出入口,外头有点着火把,才多少有点光,但在她被扔进地窖,接着又有几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子被抛下来后,那唯一的出人口就没再打开过,四周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莫湘蕾知道现在不是同情其他人的时候,就算要救人也得先逃出去才有办法,她模索着四周,想找找看有没有缝隙或者东西可以派上用场,而在她把自己的手蹭满脏污时,她模到了一匹又一匹的粗布。
她灵机一动,想到利用这些布的法子,虽然她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布,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幸运的。
即使看不见,但是在黑暗中久了,习惯后还是能够看出物体大概的形状,她用手来丈量,然后慢慢的把那些粗布撕成一条条,然后隔一段就打一个结,再把布条都绑在一起。
地窖里头没有人对于她的动作有所好奇,似乎都已经被磨掉了所有的生机,也失去了希望。
但她不会,如果要放弃的话,那么她根本就不会活到现在。
她一点一点慢慢地做着,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甚至她最后还模出自己的随身针线包——那些人大概不认为一个针线包危险,并没有搜走,让她能用针线把那些不太牢靠的地方补强。
别人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即使蒙着眼,她也能够绣出自己脑海中预想的图案,更别提只是补强这样简单的事了。
可纵使她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她仍免不了心慌,平日她能够靠做针线来平静心灵,此刻却毫无用处,那些不安的想法侵触着她。
她忍不住想,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甚至她也等不到夏侯彧的到来,到了那样的生死关头,她会后悔吗?会不会后悔坚持要离开他?
这个念头越来越庞大,甚至在她做好了手中的工作后,仍旧反复的折磨着她。
每想一回,那人温柔的模样、偶尔霸道的模样,就会出现在脑海里一次,然后越来越清晰,且不管是哪一种样貌,都轻易的勾起了她的情绪,并且难以忘怀。
然后,她发现她后悔了,后悔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他在她心中早已占有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才懂相思,就害相思,便是在说她吧!
她一想到此,忍不住失笑,在生死关头还能想这些风花雪月,也真的是心太宽。
抛开那些胡思乱想,她叫自己专注思索一件事——她要怎么把这个简易的绳梯挂在比她还高的地方,然后如何顺利爬上去而不被察觉。
她知道这个机会很难找,但她并不急躁,只静静地观察等待,在她听着那些女子痛苦申吟的声音熬过夜晚后,她终于等到了机会——有人打开了地窖的门。
天朗气清,夏侯彧和手下兵马不必带着火把入山,那皎洁的月色就足够替他们照明了四周,等三清宫和那栋宅子里的人察觉不对,他们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包围。
静云从三清宫里走了出来,目光就直接落在那翻身下马后,走路姿态有些不便的男人身上。
不是因为他走路姿态明显与他人不同,而是他明明表情平静,她却感觉得到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不知道施主半夜造访是为何事?”
“我的来意静云法师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夏侯彧的神色淡淡,话语却犀利无比。
静云施了一礼,脸色没有变化,“贫道是真不知施主为何半夜大动干戈。”
“喔?三清宫外树林里,早已成了拐子的巢穴,你不知?那你总该知道,你这三清宫里头的道姑,有些跟拐子勾连吧。”
他说得斩钉截铁,静云忍不住变了神色,可是也不过一瞬,很快地她就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后,便不再多说。
夏侯彧也懒得跟她废话,命人把三清宫里的人都赶出来,要搜个彻底,特别是那栋宅子,更是不能放过。
静云见他们没有伤人,就闭着眼站在一边默念经文,很快的,进去搜索的人就有了结果。
昂责那栋大宅子的士兵搀了几个女子出来,几乎个个伤痕累累,有些人看起来甚至都神智不清了,嘴里还不停说着什么璇山老袓,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夏侯彧对佛道两家并没有恶感,也有涉猎两方的经典,所以他一听她们嘴里说的一些法号称谓,就知道那些拐子是冒充神明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也幸好已被察觉,不然再放任下去,只怕会成了邪教,引发更多惨剧。
“静云法师,你不来看看这些女子吗?她们说不定都是曾来你三清宫上过香的香客或者是信徒,她们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你只怕是别想撇清责任了。”
夏侯彧泠冷地丢下了这么一句,从陈叔口中得知没有搜出贼人,加上方圆也辧认过那些被抓出来的道姑,确认没有静空,而眼前的静云看起来的确不知情,他就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决定顺着从那栋宅子里搜出来的一些线索,再往外找。
静云听见他说的话后,心里一震,睁开眼看着几个衣不蔽体,神色茫然,浑身是伤,没人扶着站都站不稳的女子,可以想见她们遭受了怎么样的折磨。
她知道,自己不能用一句不知情就撇清关系。
就如眼前男人说的,她没管好三清宫里头的人,才会有人勾结恶徒,借着三清宫的香火兴盛来隐藏恶行,把信徒做为猎物。
想起这一两年来,宫里平白多出许多修行的女子,还有静空常常以帮忙做法事为借口往外跑,她心中一沉。
她在夏侯彧即将要走出三清宫时将人拦了下来,“虽不知道那些人换到了哪里,可是今日静空说要去距此不到五十里处的唐家村做法事,还说待法事结束时辰太晚,会在那里过上一夜。而唐家衬,从以前就听说不怎么欢迎外人,只怕……只望施主小心了。”
夏侯彧神色平淡,“多谢法师提醒了。”
他夏侯家的男人可不是被吓大的,更别说那些匪徒还妄想伤害他宠着都来不及的人!不管是什么人还是魑魅魍魉,惹上了他,那纯粹就是找死!
夏侯彧冷冷一笑,率着人走出了三清宫,消失在山道上。
静云待人走远后,收回目光,就见几个被抓出来的道姑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她们平日是做粗活的,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接着被夏侯彧留下的其中一个士兵上前来,问她可有地方能安置这些受害女子,夏侯彧他们一行人还要去追捕歹人,带着这些女子多有不便,也分不出太多人手送她们下山,所以暂时把人留在三清宫,又留下三人,让他们盯着,以防万一。
静云看着她们的惨况,心里不忍,知道这些女子身上的伤口纵使痊愈,心上的阴影却恐怕一生无法消退,甚至即便回家,日子也会很难过……
她挥挥手,让人帮忙烧水清几间干净的静室出来,然后为她们梳洗上药。
安排好一切后,她也没回房,直接跪在了大殿里,对着祖师像默念起经文来。
只愿方才那施主能够一切顺利,得偿所愿之余,也能够救下那些无辜的女孩,至于静空等人……自有该受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