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晓得再也骗不了人,惊吓得马上开口道:“三年前紫南山有户人家买了小女子老家育的种马,小女子送种马过来,行经紫南山崖上,当时天空下起倾盆大雨,视线极差,突然一大一小两匹满身是血的马不知打哪窜出来,两匹马背上各坐着一名男子及一名女子,其中男子骑着的那匹马不巧与小女子的马撞个正着,这一撞,地上湿滑,那马上的男子与小女子一同跌落崖下,岳老爷子为寻找失踪的孙女,经过崖底救了我们,而那男子即是王爷,所以岳老爷子并没说错,在崖下见到的确实是王爷与小女子。”
“那骑着另一匹马的女子呢?你可看见这人的脸孔?”他立即追问。
“事情发生得太快,小女子根本来不及看见那女子的面容。”她摇头道。
皇文诺不禁感到失望,以为有机会晓得当年与自己在紫南山上的人是谁,结果仍是未知。“说吧,你怎么敢大眼到朦骗本王?”他准备算账了。
“小女子是听说王爷在寻三年前在紫南山上相恋的女子,才知与小女子一起重伤摔到崖下的人是身分尊贵的墨王,但您却说与您一起落崖之人是魏小姐,小女子觉得十分讶异,之后又得知您与魏小姐要去常州找岳老爷子证实此事,小女子马上就猜出王爷定是失忆认不出人来,才会错认魏小姐,而小女子有岳老爷子这个人证,能证明自己才是王爷找的人,便刻意在您攻打匪窝时假装让您给救了……”
“原来朱宝说对了,你真的是听了王爷在魏氏祠堂说的话,这才起了冒充之心。”魏绾烟愕然摇头,当日墨王在魏氏祠堂所言之事并不隐密,早被好事的族人传了出去,被月亮这有心人如此利用,倒也不足为奇。
“小女子鬼迷心窍、痴心妄想,还请王爷饶小女子不死……”她哭求道。
“你以为愚弄本王还能活命吗?”皇文诺俊目含怒,迸射出浓烈杀气。
她惊慌失措,竟爬过去抱住魏绾烟的腿。“魏小姐,小女子错了,不该与您争王爷,小女子无知,请救救小女子,别让王爷杀了小女子!”
魏绾烟也不忍见死不救,只得朝他道:“她虽胆大包天,欺骗了王爷,但并未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只需给个严厉的教训,不必要她的命吧!?”
“谁说她没害人,她给小诺喂药,让他成天嗜睡不吵闹。”他怒道。
“什么,你对一个两岁的娃儿下药?你这是疯了吗?”她朝月亮吃惊的问。
“小女子……也是不得已,孩子不喜欢小女子,日夜哭闹着要寻您,小女子才出此下策的……不过那只是安神散,药效过了就能醒了……”
“住口!他一个孩子而已,谁知这药伤不伤身,万一留下了什么病谤,你如何负责?”
她怒了,小诺虽不是她的孩子,可她与小诺情同母子,哪里能忍受孩子有丝毫损伤。
“小女子……小女子……”月亮被指责得哑口无言。
“这女子居心叵测,不值得网开一面,让本王了结此人!”他眼中射出嗜血光芒。
月亮大惊失色,她本就抱住魏绾烟的腿,忽地起身摘下发譬,抵住魏绾烟的咽喉。“小女子不想死,若王爷真要杀小女子,就让魏绾烟一起陪葬吧!”
魏绾烟被发簪抵着,不禁愕然,没想到月亮竟拿她恫吓他,有些无奈。
他勃然大怒。“你敢威胁本王?!”
“小女子不敢……只求活命!”为求生,月亮忍住颤栗的说,她晓得他在乎魏绾烟,绝不会舍得这女人死的。
他沉怒的眼神像悴剌的针,半晌后道:“好,你走吧!”他同意饶她一命。
“多谢王爷的不杀之恩,但为以防万一,还是请魏小姐陪小女子走一段路,等离开这里后,小女子就会放了她。”月亮大喜,但不笨,还知道要拉着魏绾烟走离他的视线,才能真正保住命。
“她若有半点损伤,本王不只要杀你,还要将你拆骨剥皮!”他戟指怒目的警告。
她一阵惊骇,马上又镇定下来。“只要王爷不跟上来,小女子很快会放了魏小姐的,请……请王爷放心。”说完推着魏绾烟赶紧要离去,再与这男人多对峙一刻,她恐怕就要腿软昏厥了。
出了洞口,外头已没了萤火虫的光照耀,四下一片漆黑,她强扯着魏绾烟往其中一条小山路跑,但跑了一段路后,两人突然踩了个空,身子开始往下坠——
“啊——”两人同时发出惊叫声,但下一瞬,魏绾烟的身子教人抱住了,她以为抱住自己的是月亮,可随即她闻出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王爷?”得知他定是追着她们出来,见她们踩空坠落便跟着跃下,她禁不住心头激动,他竟为她连命也可以舍弃的跳下来!
“别怕,本王护着你,待会儿落地时,你紧贴着本王就是。”他紧紧搂住她,在她耳畔交代。
他这是要用自己的身子替她垫着,减少她落地后的伤害,她哽咽了。“可咱们下坠一会儿了,完全没有到底的感觉,这下面会是什么?而且月亮也不知哪里去了,不知是不是已跌落深处?”她发现黑暗中两人的身子彷佛飘浮在空中,迟迟没有落地的迹象,而她是与月亮一同跌落下的,此刻却听不到任何月亮的声响,这人好像消失了。
“她去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本王怀里,”他一点也不关心月亮的死活。
她心头一震,他真不怕死,不怕和她一起死!
“原来王爷也是傻气的。”她泪水蓄满眼眶了。
“不傻气就不会苦寻一个女子三年。”他涩涩地笑道。
她眼神忽黯,“您寻的人即便不是月亮,也不一定是我——”
“寻的人是不是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本王要的就是你!”他胳膊一紧,已炽烈地吻住她了。
但此时四周突然降下大雨,他身子一僵,接着两人的身子急剧往下掉落,不久砰然一声巨响,两人彷佛觉得自己的身子四分五裂了……他们赫然发现自己竟飘出身体了!
魂魄飞出身子已够教魏绾烟震惊的了,她还猛然惊见他此刻眼神阴晦狠戾,就像之前那下雨的夜晚他疯狂的样子,她不住颤抖,而他竟向她伸出手,她惊慌躲开。“别过来……”
雨直落,他一脸惨白。“别怕……本王不会伤害你。”
“不,你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那日他掐着她颈子的情形,她仍记忆犹新。
“雨……是雨让本王痛苦……与你无关,况且咱们已经死了不是吗?”他苦笑着道。
啊!是啊,他们已是魂魄,是死了的人,如何再死一次?她这才镇定下来,稳了心神的问“雨?你怕雨吗?”
“不是怕,是讨厌。”他皱眉道。
“为什么讨厌雨?”她继续问。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目光却瞬间教前头出现的两个人吸引了,而她亦发现那两人。
那是一对少男少女,少男长长的凤眼,高高的鼻子,俊美绝伦,少女乌黑长发,一袭云雀图形的紫衫,衬得女子肌肤白皙,身形娉婷。
仅一瞬间,他们居然知道这两人是谁,少男是沥歌,少女是墨心!
而墨心便是当年他在紫南山相遇之人!
两人震惊后立刻朝他们过去,因为有太多疑问想对他们问清楚。
然而当两人走到他们面前,他们却是视若无睹,毫无知觉,很快两人明白自己魂魄,他们根本看不到,因此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沥歌,你说这种雨天又是半夜里,咱们出来冒险好吗?”墨心嗓音清脆悦耳。
“有什么关系,这时候与这种天气最容易抓到泥鳅了。”沥歌用着少年飞扬的语调说。
“抓泥鳅要到池塘,这山谷里抓什么泥鳅?”墨心不以为然。
“我指的这泥鳅可不一般,滑溜得很,非得在这山谷四下无人时才能抓得到。”
“这什么道理,非得四下无人才抓得到?”
他朝她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你说呢?”
“我要说什么,当然是你说。”
“要我说……”他靠近她,压低声音,语调极其暧昧的在她耳际道:“那泥鳅除了你还能是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吻上了她的唇。
说完,他们眼前的景象再换——
宏伟气派的大宅院,威严的老太太朝孙子打了一耳光。“我不许你娶墨心,你就给我私奔,你好大的胆子!”
沥歌跪在地上。“木已龙舟,请祖母成全。”
“你明知不是我不肯成全,而是局势已经变了,现在是大业的天下,你虽与墨心青悔竹马,但她的身分是前朝公主,能活下已是万幸,而今圣上的女儿舒丽才是当朝公主,舒丽喜欢你这事全京城都知道,你敢与墨心私奔,你以为她会放过你、放过沥家?”
“放不过又如何,我已与墨心成为夫妻了。”他冷漠地说。
“你!你胡涂!你一个人得偿所愿,就要害得咱们整个沥家陪葬吗?”
“祖母想得太严重了,那舒丽不过是一时迷恋孙子,得知孙子另娶,很快便会将孙子忘记的。”
“你放着当朝驸马这大好前程不要,就要墨心那亡国公主,你是傻子!”老太太指着他。
“算傻吧,可孙子心甘情愿。”
“你既心甘情愿,那就带着你心爱的人去啃树皮过苦日子吧,瞧少了沥家少主的身分,你们两人还能逍遥多久!宾!”
景象再度换过——
屋里,一片欢欣。
“你真有了?”沥歌喜不自胜。
墨心娇媚地点点头。“大夫说两个月了。”
“为夫要做爹,你要做娘了,终于啊!”他如触珍宝般抚着妻子尚且平坦的小肮,脸上尽是即将做人父的喜悦。
她睨着他,嗔道:“你这人丑如猪头,想不到连话也丑,什么叫终于啊!”明明丈夫俊美如仙,可她总喜欢骂他丑如猪头。
“为夫可是努力了三个月才成功播种,当然是终于啊!”他邪气的露齿而笑。
“你!你贫嘴!”她俏脸嫣红。
“嫌为夫贫嘴就让为夫亲嘴,这样为夫就没有时间贫嘴了。”无耻厚脸皮的砇夫欺上前去,疯狂热吻妻子了。
景象又再换——
“告诉我,沥歌在哪里?”华丽的宫殿里,墨心焦急的问着一名艳丽的女子,女子阴狠冷笑,“他不会见你的。”
“我是他的妻子,他为何不见?”
“住口,有我舒丽在,你凭什么做他的妻子?”
“我们自小在一块,我们相爱。”
“可笑,谁说青梅竹马就能在一块?前朝已灭,他沥家虽曾是你墨家家臣,可如今的天下归我舒家,小时候我争不过你,而今还会输你吗?”
“我朝会灭,是因为你舒家谋逆。事已至此,我已无话可说,但丈夫是我的,请将他还给我!”
“他不是你丈夫了,那沥歌是属于我,他已是我舒丽的驸马。”
“不,他不可能弃我娶你——”
“现实如此,不要以为自己放不下的人同样会放不下你,鱼没有水会死,水没有鱼却更清澈,是你不能没有他,不是他不会弃你。”
“不……”墨心一阵昏眩,无法接受的转身,跌跌撞撞的走出去。“沥歌,沥歌,你在哪里?出来见我……沥歌……”在偌大的宫殿里,她四处呼唤寻他,有人过来拉扯让她走,她不走。“沥歌,我找沥歌,你在哪里?出来!”她嘶声吼道。
侍卫动作粗暴了,甚至亮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这里不是你能通行无阻之地,公主交代,再要放肆,杀无赦!”
她恍若未闻,徒手推开侍卫的刀,任锋利的刀划过自己手掌,流了一地鲜血。侍卫见她这般,愣了愣,回神后瞧她要闯入公主寝殿,急了,举刀追上去,要朝她后背砍下去,可一人从寝殿内走出未,且光凛冽如冰,教侍卫定住不敢动,手中的刀子叮叮咚咚掉落地上。
“沥歌,你终于出来了!”墨心见到丈夫喜极,立即扑上前抱住他。
可他只是任她抱着,动也不动,整个人冷得像尊石雕。
“沥歌,这里不是咱们的家……咱们回去吧,回去好不好,咱们回去吧……”她抱着他哀求。
“我不会回去了,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他语气冰冷的道。
“你说什么?”她仰头瞧见的是一双自己看不透的深沉眼神,不禁错愕了。
“日升日暮,花谢花开,人总有来去,你转身吧,从这座宫殿走出去后就忘记我吧!”
她震惊地松开他。“你真成为舒丽的驸马了?”
他点头,“舒丽已是我的女人。”
她不可置信的往后退去一步口“你怎能……怎能辜负我,你难道忘记自己对我说过三世不弃的话?”
“你就是天真,所谓的人生,不就是听不完的谎言?”他说得冷酷不已。
眼前这张脸,曾是如此令自己刻骨铭心,可此时此刻却是寒峻绝情得教人害怕。
“不……你不是沥歌,沥歌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沥歌也许不会,但沥家少主必须,娶前朝公主等于不忠于大业皇帝,我背负着沥家的荣辱与兴衰,不能因你而祸害整个沥家。”
她浑身颤抖,灵魂如坠深渊,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她还能如何?
“我……只问你……孩子你还要吗?”她颤声问。
“舒丽不要。”
“孩子是我与你的,你不说自己,却说舒丽不要,你这还是男人吗?我看错你了!怒火点燃她的心、她的胃、她的骨,她全身的每一处都像是火在烧。“孩子你不要,我要,我自己养!此生,你我休要再相见!”这回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再无丝毫的眷恋。
在她转身的瞬间,他千丝万缕的目光,似愤慨,又似哀伤。
“你做得很好,保全了她与肚里孩子的性命,否则上回毒杀她不成,这回也必死无疑。”舒丽来到他身边,阴狠的说着。
他眼神倏冷。“莫要再对她下手,若不然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他厉声警告。
“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再去杀她的,而你也别忘了,爱能大到让人包容一切,也能小到无法容纳一粒嫉妒的沙石,你别让我嫉妒她,要不然——”他掐住了她的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