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就赢在各个大小赌坊贴上“警告标语”后,夏长寿成了赤石城所有赌坊的拒绝往来户,不只如此,夏就赢还限制他每日的开销用度,令他非常不悦。
无处可去,又无心做生意,他整天无所事事,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夏长寿实在闷久了也闷坏了,这日他随便套上一件外衣便要出门,才到门口就和出门回来的儿子遇个正着。
“爹,您要上哪儿去?”夏全赢下意识问道。
看儿子手里抱着一卷一卷的纸料,他立刻猜到儿子这是去帮女儿买的,既然出门买东西,身上就算没几两碎银,也肯定有几文钱。
“全赢,身上有钱吗?给爹一点。”
他涎着笑脸向儿子讨要。
“我没钱。”夏全赢眉头一拧,“爹,您该不是又要去赌吧?”
“赌什么?”夏长寿气恼地道:“难道老子我想出去喝口茶吃个饼都不成吗?”“爹,”夏全赢神情凝肃地看着父亲,“姊姊如此费心尽力的将福全撑起来,如今也做出口碑,渐入佳境,您就不能振作一点吗?”
夏长寿不快的板起脸,“怎么?现在连你都想教训老子了?准是赢儿那臭丫头教你的,现在可好,你们翅膀都硬了,忘了根本了,没有老子我,有你们吗?”
姊姊是多么不容易才让福全东山再起,夏全赢全都看在眼里的,每当看着姊姊不眠不休的制作那些精致的纸宅子或各式纸扎品,不断拍打自己的脸或是捏自己大腿只为打起精神时,他就觉得惭愧自责。
他自知不足,能帮的忙也不多,他跟在姊姊身边努力学习,就是为了替她分忧解劳,姊弟合力,一起檫亮福全这块染尘的招牌。
埃全还是由爷爷打理时,家里有一、二十个伙计,爷爷过世后由他爹接掌,却因为惹上赌博恶习,无心家业,最后衰败到只剩下丁大牛跟刘阿海两个老伙计。
如今因为姊姊的努力,委任福全治丧的人越来越多,也因为人手不足,福全已陆续请了八名伙计,渐渐恢复往日光景。
他多么希望他爹可以改头换面,痛定思痛,然后戒断恶习。
“爹,戒赌吧!姊姊一定会让福全东山再起,您千万别再扯她后腿。”夏全赢苦口婆心的劝道。
闻言,夏长寿的表情变得愤很、净狩,冷不防地给了儿子一耳刮子。
夏全赢未料父亲会有此举,来不及闪躲,耳朵被他掮得嗡嗡作响。“好,你跟你娘全都向着她,没人把老子当一回事。”他指着夏全赢的鼻子,警告道:“记着,你们都给我记着,老子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死丫头!”说罢,他一个转身便走了出去。
离开夏家,夏全赢大步往金寿棺材店而去,见着邵三德,他立刻腆着笑脸,焰媚地道:“好女婿,好久不见了。”
邵三德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谁有福气当你的好女婿?”
想到之前夏就赢当着区得静的面让他难堪的事,他就一肚子气。
“哎呀,好女婿,谁给你气受了?”
夏长寿故作生气,“是赢儿那个臭丫头吗?待我回头教训她一顿。”
邵三德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哼道:“甭费心了,谁不知道你现在管不动她了。”
“这……我终究是她老子,我要她嫁谁,她就得嫁谁。”夏长寿一脸讨好,“我啊,早就把你当作准女婿了。”
邵三德挑眉哼笑,“她现在跟区得静走得那么近,哪还看得上我?”
夏长寿早就耳闻一些区得静跟女儿的事,以他的脑袋当然不难猜到区得静许是对他女儿有意。不过他心里清楚得很,区太夫人对女儿死又复生之事十分忌讳,拼死都不会让女儿进区家的门。
与其寄望那不可能的,不如抓紧最有把握的。
“她跟区得静怎样是她的事,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乘龙佳婿。”
邵三德有些惊喜的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夏长寿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听过生米煮成熟饭吧?”
邵三德一震,他没想到这样的计谋会从一个当爹的人嘴巴里说出来,更别说设计的对象还是他的亲闺女。
“女人都一样,谁先得手,谁就是赢家。”他说。
“是没错,但……”邵三德疑虑不安,“你不会害我吧?”
“我害你做什么?”
“赢儿是你的亲闺女,你……”
“我这是在帮你。”夏长寿啧了一声,一脸“你真是不知好歹”的表情。
看他的神情正经八百的,不像是在胡说八道,邵三德也有几分认真了。“好是好,但要怎么做?”
夏长寿狎笑几声,“包在岳父身上。”
夏全赢已经十六了,在古代,这年纪的男孩都能娶妻了,夏就赢知道自己不能把他当孩子看,偶尔会交办一些丧葬事宜给他,而他也都做得很好。
这日,她正在交代伙计事情,等一下她要和夏全赢、丁大牛他们去一户丧家,夏长寿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回来了。
“臭丫头!臭丫头!”
见他神情紧张急切,夏就赢疑惑地问见他神情紧张急切,夏就赢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城郊李婆子的老伴死了,你快跟我去瞧瞧。”他说。
“城郊李婆子?她是谁?”
“是我一位朋友的姑婆,也是他委托我们去治丧的。”夏长寿焦急得直跺脚,“快快快。”
“行了,我先把事情交代妥当。”她说着,回头仔细又讯速她向夏全赢及丁大牛交办事情。
等她说完,夏全赢一脸凝重严肃地轻拉了下她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姊,你要提防着爹。”
闻言,她微笑,“什么?”
“爹最近常去金寿找邵少,邵少也不是什么正真的人,所以……”
“只是去做点准备工作,没事的。”
夏就赢拍拍他的肩,催促道:“你快跟牛叔去程家吧,人家等着呢!”
说罢,她旋过身,跟着夏长寿离开了驾着刚买的一辆旧马车,她跟着夏长寿出城令?
虽说她买的这辆马车很旧很小,拉车的是驴也不是马,但她终究从无车阶级晋升到有车阶级了。
自从知道区得静秋节后要娶葛城石家三小姐后,她就心神不宁,心情低落,有时沮丧到无心工作,有时又愤怒得想撞墙他明明要娶第三任妻子了,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对她情有独钟、情深意切的样子?他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他把她当什么了?他以为能瞒骗她多久?他一直在跟她搞嗳昧,她却笨得以为那是真情流露。
为了将他狠狠的甩到脑后,她用忙碌的工作填满所有的空隙,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在想他这件事情上。
约莫一个时辰,夏就赢跟夏长寿来到城郊一间破旧的矮房子前。
车刚到,一名衣衫褴楼、身形瘦小且狗倭的老妇走了出来。
夏就赢下车走向她,“李婆婆……”
“进来吧。”李婆子面无表情,转身往矮房子里走。
夏就赢和夏长寿跟随其后,进到屋里。
李家家徒四壁,屋里昏暗潮湿,充满一股令人难受的霉味,住在这种地方,人哪有不生病的?“李婆婆,您的丈夫呢?”不见亡者,夏就赢小心翼翼的问。
“我家老头子病了很多年,样子难看,姑娘还是别见得好。”李婆子说。
“李婆婆,我不怕。”她收了那么多尸,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我家老头子生前爱美,而且很喜欢年轻姑娘,我想……他一定不希望年轻姑娘看见他那难看的样子。”
夏就赢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爱美?喜欢年轻姑娘?怎么听起来李婆子死去的丈夫是个不怎么正派的人“我来好了。”夏长寿拍拍胸脯,“我家丫头还没出生我就在干这活了。”
李婆子点头,“那麻烦你了。”
“包在我身上。”他转头瞥了女儿一眼,“你在这儿等着吧。”说罢,他便自一旁那扇低矮的门钴进后面的房间。
他主动帮忙真教夏就赢吃惊,但她想,或许是因为李婆子是他友人的姑婆吧。
“姑娘……”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李婆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并递上一碗茶。“这是老婆子自己熬煮的青草茶,对身体很好,解疲劳的。”
解疲劳?她最近很需要呢!
“谢谢您,李婆婆。”她接过茶碗,道了声谢,将青草茶喝下。
青草茶微苦中带着甘甜,并不难喝。
“李婆婆,就您跟老爷子住在这儿吗?”她将茶碗放下,关心地问道。
“是呀,就我跟老头子。”李婆子说“您没有儿女吗?”她又问。
“没有,就我们两老。”
善良的夏就赢忍不住担心起来。“李婆婆,您在城里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吗?”
她想起夏长寿说李婆子是他朋友的姑婆,这也就是说,李婆子还有其他直系或非直系的亲属。
“我爹说您是他朋友的姑婆,那么……”话未说完,她突然觉得头变得很重很重,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样,她的身子晃了一下,目光所及也跟着旋转摇晃,“这……为什么……”
她发现李婆子看见她的身体出现异状,却没有半点吃惊或焦急的反应,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对劲。
“您……您到底……”夏就赢的眼前开始出现叠影,“不……这……”
一个踉跄,她跌坐在地,想爬起来却全身无力。
这时,夏长寿跟一个男人自后面的房间走了出来,是邵三德。
见她虚弱无力的坐在地上,夏长寿幸灾乐祸的一笑,“臭丫头,我就说会给你个教训吧!”
夏就赢猛地明白了,她真的被夏长寿摆了一道,她想起出门前夏全赢那慎重其事的提醒?
她绝不是不相信夏全赢,而是虎毒不食子,她怎么都没料到夏长寿真的会联合外X来设计她。
“李婆子,咱们走吧。”夏长寿瞥了邵三德一眼,狎邪地道:“好女婿,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放心吧,我会对她很温柔的。”邵三德的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夏就赢,彷佛三德的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夏就赢,彷佛她是他渴望已久的猎物。
夏长寿跟李婆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见马车离去的声音,夏就赢没有半点痛心,只有愤怒,她努力的爬起来,靠着桌子站起,想往门口走去。
“赢儿。”邵三德一个大步上前,挡在她面前,“你跑不了的,乖乖就范吧!”
“就……就你妈!”她实在气坏了,忍不住爆了粗口。
看着她那瘫软无力却又试图张牙舞爪的样子,他觉得分外有趣,婬邪的嘿嘿笑道:“你这样太迷人了。”
“恶心!你……你休想对我……”
她话未说完,邵三德已经一把抱起她,将她按压在桌上。
她用仅存的力气抵抗着,“放手,别……别碰我!”手一挥,她整个人从桌上滚落,搁在桌上的茶碗也跟着掉落,应声碎裂。
她抓起一只茶碗破片,紧紧的握在手中。
她绝不放弃,绝不屈从,她会顽强抵抗,就算要拚上她这条命,也不可能让邵三德如愿。
除非她愿意,否则没有人能侵犯她的身体。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邵三德哼哼一笑,“你喝下的是禁药合欢散,可是我好不容易在黑市买到的,你就乖乖的躺好,我会温柔一点的……”说罢,他将手伸向背着他坐在地上的夏就赢。
就在他碰到她肩膀的同时,她猛一出手,用破片划向他。
“啊!”邵三德惊叫一声,眼角被锐利的破片割出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夏就赢趁机用尽全力起身,拖着脚步往外逃。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力气及意志逃跑,只知道她宁死都不会让邵三德这败类得逞。
她跌跌撞撞的往郊道的方向而去,摔了爬起,爬起再摔,为了逃命,她脸面及手脚都是伤,可是她感觉不到痛,只觉得身体像是火烧,烧得她快要失去理智及意识。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你逃不掉的!”身后不远处传来邵三德恼火的咆哮叫嚣,“你敢伤我?要是我毁容,有你受的!”
夏就赢感觉得到他有多么愤怒,也感觉得到他想伤害她,而且是重重的伤害她,她非常清楚要是被他逮住,她会遭受到何等的凌辱及糟蹋,所以就算她的双脚已经没了知觉,视线也变得模糊,她仍强撑着不敢停下。
此时,她依稀看到一辆马车自远处而来,这很有可能是她唯一的救命符,她一定要把马车拦住,就算会被马车撞死,也比被邵三德玷污好。
不知哪儿来的神奇力量,她拖拉着两条无力又受伤的腿,一路往郊道上跑。
马车上的人看见突然从郊道旁的草丛中冒出来的她,紧急勒马。
随后赶到的邵三德见她拦了马车,不敢再追,只好懊恼回头。
马车突然重重一顿,坐在车里正闭目养神的区得静猛然睁开眼睛,只听见余慎咒骂道——“想死吗?”
他自车里探出头,“怎么了?”
“有个女人从路边神出来,差点撞上了。”余慎没好气地道。
区得静一听,立刻下了马车,绕到前头一看,只见有个女人倒在地上,还在动,但却瘫着没起身。
见主子要上前,余慎警戒地道:“爷,小心。”
区得静浓眉一揪,瞥了余慎一眼,上前轻唤一声,“姑娘?”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我,我、热……”
区得静一听立刻认出声音的主人是夏就赢,他心头一惊,立刻将她扶坐起来,这才发现她手脚脸面全是擦伤,衫裙上勾沾着满满的鬼针草,模样狠狈极了。她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热……我好热……好难受……”夏就赢浑身犹如火烧,满脸潮红,不断抓扯着衣襟。
他意识到某件事,但他希望自己猜错了。
他一把将她抱起,飞快回到马车上,急切地喊道:“余慎,去高大夫那儿,快!”
“是!”余慎答应一声,策马向前,飞快朝城门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