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手沾墨的笔,南宫曜日一脸乏样,起身步至窗边,懒洋洋望着窗外的垂柳。接连两日引诱他的王妃出门游玩失败,他似乎也被她感染窝在屋里哪儿也不想去的懒病。
没她在身边作伴,逛街、骑马、射箭他全都兴趣缺缺,这两日,他虽然自个儿出门逛了一圈,可不到中午便又踅回王府,连去寻欢楼也提不起劲,索性就这么懒窝着。
他这是怎么了,真犯懒病?不过就是被她吻了一下,没见到她,便对她思思念念,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
眯眼看着窗外摆动的垂柳,他的手缓缓地贴上左胸口,他的心干啥跳得这么厉害,不过就只是两唇各半贴住、半吊子的吻……
这两晚,他居然在梦中努力想完成这个未竟之吻,只不过下场都是遭她一脚踹开,挺符合她个性的。
想到这儿,他蓦地失笑,挺不赖的嘛,他娶了一个挺有趣也挺有才能的王妃,骑马、射箭全难不倒她,真令人刮目相看。
“王爷。”向管家缓步进入书房,打断他的思绪。
“我今日不想出门。”一早向管家便来问过,大概觉得他不对劲,不放心地又进来察看。
“王爷,是王妃让兰儿来问王爷,王妃说想去划船,不知王爷是否愿意同行?”
雪清灵本欲以牙还牙的话让兰儿修饰过,向义又恭敬请示,这话转了三回,传到受话者耳中,听来令人舒爽无比。
“自然得去!不去的话,不知她又要给我捅什么搂子。”他正经八百的回复,可一转身,眼尾嘴角全挂上浓浓笑意。有她一同出游,他从头到脚都来劲了!
“你可不可以坐着别动!”一叶轻舟在湖中漂晃,船身一直晃动,晃得南宫曜日头都要晕了。
她说想划船,他兴致盎然跟来,孰料,一上船她就想和他一较高下,不许其它人跟上,今日她非得和他拚出输赢不可。
他是无所谓,心头还颇乐的,没其它人碍事,他们夫妻俩正好可以一起划船游湖,多惬意呀!
只是,她居然认真了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生手,还硬要跟他比,他只好谎称不会划船,想让她放弃拚输赢的念头,静下心来和他一同欣赏湖光景色。
但他错估情势,他越是让步,她越自鸣得意,自行宣布她赢了,还跟他保证她会安全送他回岸边。
“我不动怎么划船,这船要不走,我们怎回岸边去?”雪清灵试图让左手边的橹桨划动,可忙了老半天仍枉然,“咦,它是不是坏了?方才我不使得挺顺手,怎么这会就不听使唤了?”
“我想它是累了,要不你让它休息,等会再试。”他一脸正色提议。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聪明,向管家请船夫向她讲解了一会,她立即上手,只是这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功夫难免会有盲点,她越是心急,越使不来。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心想急水下不得桨,既然一时间搞不定它,反正天色还早,这湖也挺美,不如将就听他的提议,等等再试。
况且,不只橹桨累了,她两条手臂都发酸了。
放眼一看,这轻舟竟已绕过湖中心一座小山,有山壁挡住,他们看不到岸边的人,那边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他们俩。
“我挺厉害的吧,这一划就给划到湖中心来。”她得意的笑。
他苦笑,“是挺厉害。”不知该称赞她胆大敢为,还是说她气憨顽不知惊。
她一径欢欣自己能将船划到湖心来,却不知其隐藏风险,若是划不回去或翻船落水,后果可不堪设想。
见她这么欢乐,他也不想泼她冷水,何况,他挺喜欢见她快乐的笑容。
“你干么一直盯着我看?”
他俩分坐船两端,静下来时,不想对看都难。方才她顾着划船,可也偷看他几眼,知道他一直在看她,她心头莫名一阵欢喜。
欢喜归欢喜,她月兑口直言道:“以前谁要敢这样老盯着我,惹我烦,我就戳他的眼。”
“那你戳过几人的眼?”他嘴角噙着笑,凉凉的问,应该屈指可数吧。
她认真回答,“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太惨了吧!
“我在北国时,除了我父王,只有伊西多禄敢一直盯着我看,可我虽觉得烦,又不能真戳瞎他的眼。”
“伊西多禄,北国第一神射手。”他听过这人的名号。
她用力点头。“就是因为他是北国第一神射手,我不能戳瞎他的眼,要不他以后怎么射箭!”
他才不管他瞎不瞎,怎么射箭,他在乎的是另一个关键点。“为什么只有伊西多禄敢一直盯着你看?”他沉着脸,心头隐隐不悦。
“因为他是我的驸马。”咦,阆儿是不是有跟她提点过,要她不能说这事?算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抓一个北国人来问都知道。
“你的驸马?”他挑了下眉,状似漫不经心重复,脸色却已阴阴火火。
她又再一次点头。“嗯,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的驸马换成你了。”
他的心头瞬间起了疙瘩,这话听来,怎么感觉不是很慎重,彷佛任何阿猫阿狗都能取代似的。
他无意识地伸手拨弄着湖水。“你父王既然给你挑了北国第一神射手当驸马,你为何不早早嫁他?”这话说得淡,内心却泛酸味。
“那可不是我父王作主,伊西多禄是我自己挑的驸马。”见他拨水,她也有样学样,把水往空中一拨,挺好玩的。他拨水的动作倏地停住。“你自己挑的?你很喜欢他,和他情投意合?”问出这话,他霎时心一惊。
和她相处久了,敢情是感染了她直来直往的个性,要不,他南宫曜日一派风流洒月兑,遑论未真正在意过任何一名女子,就算真在乎,也不会如此直接问出口。
“也不是。”她停下手边动作,望向他,认真回答,“我大姊嫁给大将军,二姊嫁给北国第一勇士,你说,我能不嫁一个称头的吗?剔除那些已有家室的,北国第一神射手伊西多禄,不管年龄和才能都和我匹配得过,我自然就挑他。”她喃喃道:“我还没想嫁他,父王就要我嫁你,为了北国,我当然就嫁了。”
这个解释也没好到哪儿去,感觉又是一个随便的决定。
是说,原先他自己也是为了不想抗皇令才勉强答应这桩婚事,也不比她慎重。
“你不会舍不下伊西多禄吧?”虽心头有笃定的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我干啥舍不下他?”她噘起嘴,“我比较舍不得离开我父王,还有北国。”
他满意一笑,她思念故乡、思念亲人,这也是人之常情。“过两天,我陪你回北国一趟探望你父王。”
“过两天?”她猛摇头,“太快了,我还没玩够呢,何况谁知道我一回北国,你的皇帝哥哥会不会以为我跑了,马上出兵攻打北国。”
他失笑,她是没听清楚吗,他要陪她回娘家,怎算是她偷跑?何况皇兄目前压根未有攻打北国的打算。不过,她倒是自动提供他一个阻止她偷跑的好理由。
既然她还不想回北国省亲,他也乐得清闲,继续陪她游山玩水,惬意快活。
雪清灵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水,一双凤眼不时偷偷看他,这人,真的是好看至极,北国还真没一个男人长得比他俊的。本以为他就是光顶着一张俊皮相才能这么吃香,可没想到他还挺有才能的,会写字会骑马射箭,允文允武。
虽然他在划船这项败给了她,但他的风采依旧不减,他骑马射箭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让她印象深刻,她嘴里虽嚷着不服输,可内心却被他收得服服贴贴,对他,她甘拜下风。只是她一向好胜心强,对人不甘示弱,即使对他有一丁点崇拜,她也不愿轻易松口。
她无意识的拨了下水,眉眼一抬,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对上,他露出自信的帅气笑容,她也咧笑迎视。
相视对笑,一股暧昧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对视越久,暧昧之情更浓,她被他瞧得脸颊发烫,心口发热,娇羞之情显露。
南宫曜日含情脉脉地瞅着她,挑眉一笑,饶富自信的问:“我当你的驸马,还称头吧?”他喜欢和她这么静静地相看,看得他满心欢悦,久了,他竟觉得她比寻欢楼第一花魁艳双双,还美、还好看。
以现实层面而言,别说是她,整个南国要找比艳双双还美的女人屈指可数,而她,绝不在其中。
但她宛若一坛好酒,越陈越香,他越看她,心头益发喜爱。
她点头,如实道:“当然,王爷是比第一神射手称头多了,而且,你比伊西多禄俊多了。”
“六王妃最大的优点,就是爱说实话。”他转个弯褒赞她,实则夸赞自己。
“那可不,我向来不说假话。”瞥见他嘴角扬得比天高,她恍悟他赞美她背后的用意,笑睨他一眼,“我要把船划回去,你可得坐好,摔出去我可不救你。”
“原来你有个大缺点,就是心狠,见死不救。”
“才不,那是因为我不会游泳。”明知道他是在说笑,可她还是忍不住解释。
“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他消遣着。
“至少我会划船你不会。”她随口反击,同时不忘动作,然而左手边的桨似乎故意和她作对,老卡着不动,“这桨怎么回事,还没休息够吗?”她气得用力拽,它还是卡死死的。“我们换边好了,我过去,你过来。”他那边也有一对桨。
“何必麻烦,你指导我,我来划就是。”他露出虚心领教的姿态。
“好吧,看你挺聪明的,应该一学就会。”她坐在原位,两手握着系在船身的桨,亲自示范给他看,“你就像我这样两手握着桨,对,就那样……”
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慢慢讲解,“对,就这样,划,很好,你学得很快嘛!”
“是六王妃教得好。”
“贫嘴。”笑睐他一眼,目光别过去,这才发现异状,“喂,你划错边了,我们要往回,你怎一直往里边走?”
“谁说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到山洞里去,那里头的风景可美了。”
“是吗?”
她无异议,反正可以玩她也挺乐的,不过,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劲?目光移回他身上,掌桨的他怎操控得如此顺利,一点都不像生手,反倒像是划船高手?
“你本来就会划船,对吧?”一双凤眼瞪着他,质问着。
“我是照方才你教我的方法在划船。”他装傻道,一个过弯,却将他高超的划船技巧显露无遗。
“南宫曜日,你又骗我!”她气得起身要到他那头找他理论。
“喂,坐下,这样很危险。”
他试图稳住船身,但站起身摇摇晃晃朝他走来的她,令船身晃得太过,越晃她走得越偏,整个人益发倾斜,他觉得不对劲想拉住她却为时已晚,她惊呼一声,重心不稳的瞬间跌落湖中。
“南宫曜日,救我!”不会游泳的她,双手乱挥一阵后,整个人往下沉。
见状,不顾自身会有危险,他不假思索地纵身跳入湖内,抱住已沉入湖里的她。
费了好一番工夫,他将半昏迷的她先抱上船,自己随后翻入船内,她咳声连连,嘴里不时喷出水,过了一会才幽幽转醒。
张眼看到他,察觉自己躺在船上不是在湖中,惊魂未定,声音抖颤,“我、我没死……”方才在湖中险遭灭顶的恐惧令她余悸犹存,呛咴之余,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
南宫曜日一脸焦急地问:“你觉得怎么样?”他坐在她身边,大手抚拍她的胸口。
“我觉得我快死了……”她断断续续咳着,气若游丝,才掉落湖里那么一会儿工夫,她就觉自己快被湖水淹死,水淹进鼻子,她都快不能喘气。
表门关前走了一回,这会儿她浑身虚弱无力也觉得难受,疲乏的闭上眼,她无力再多说话。
“雪清灵,醒醒。”他轻拍她的脸,声音听来颇焦急。
她想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只是真的受了惊吓又浑身无力,她想阖眼休息一下。
正欲提气说话,却感觉自己的嘴被紧紧吸住,她惊得张开眼,只见他深吸一大口气,含住她的嘴,把气往她嘴里灌,同样的动作,重复一遍又一遍……
他这是在干啥,趁机偷吻她?可看来不像,比较像是在救她。
但他的唇含住她的嘴,这是不争的事实……羞得闭上眼,她无力反击,只得乖乖躺着就范。
正被迫享受被他吮唇的感觉,不一会她似乎听见有船只驶近,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呃,王爷,属下不知你和王妃……属下立即告退。”在岸边鹄候许久,迟迟不见他俩归来,担心他们出意外,西荣便带着几名随从驶船前来察看,怎料一驶近,赫然发现两人似乎在……亲嘴。
“西荣,快将船驶过来,王妃摔落湖里,快将她送上岸,还有让他们先把上衣月兑了……”他焦急下令,听起来似乎很在乎她的安危。
“是。”得知实际情形,西荣一脸惊色。
西荣将船靠近,南宫曜日立即将随从月兑下的衣物覆在她身上,并抱着她,小心翼翼地踏到西荣驶来的船上,原本的小船则交由其中一名随从划回去。
她悄悄偷瞄一眼,西荣搭的船比较大,行驶速度也快,船里也没进水……方才她躺在船中,背部都是水哩。
一切就绪后,他下令将船疾驶回岸边,他则坐在船板上,将她紧抱在怀中。
雪清灵这是头一回感受到被男人呵护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美好,而且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他彷佛多了一些很特别的情感,好像是……喜欢?
头原就有些昏沉,也不知是船驶得太急,抑或是被他抱着晕陶陶的,她觉得头越来越晕。
无妨,她正窝在他怀中,她深信他会照顾好她的,安心的偎着他,她嘴角偷偷扬起一抹甜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