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如厕回来的席珞找了过来,看见文灵菲竟然哭了,她惊讶地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珞珞,我不小心跌到玫瑰花丛里了。”看见席珞回来,文灵菲委屈地扑过去。
“你怎么会跌下去?”席珞皱眉。
“我方才在踢毽子没留意才摔进去。”她没有将适才的情况告诉她,只将两手伸到她面前,可怜兮兮地说,“珞珞,有刺刺进我手里,你帮我挑出来好不好?”
这时卫丞相也跟了过来,见文灵菲受了伤,吩咐下人去找大夫过来。
文灵菲婉拒了,“不用了,卫伯伯,这点伤我回去抹个药就好,用不着看大夫。”她现下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阎玖央也出声说道:“本王正要回去,就顺道送灵菲小姐回府。卫丞相,方才商议的事就交代工部依本王所说的准备,其它的明日再议。”
“是。下官送王爷。”卫丞相恭敬地送他们到大门处。
临走前,阎玖央意有所指的暗示了卫丞相几句,要他除了朝政也要注意子女的德行。
卫丞相知道他是在敲打自己,定是女儿对未来的谨王妃不礼貌了,不由得老脸通红,回去后便把女儿狠狠教训一顿。
文玉樱因心虚,没敢跟他们一块走,说要晚点再走,因此尚书府的马车便留给她,文灵菲与席珞搭阎玖央的马车回去。
这辆马车是皇族专用,内部陈设雅致宽敞,只安置了两个坐榻,底下铺着绣花的毡毯。
两个坐榻自是由阎玖央和文灵菲坐,席珞原想步行回府,但不放心文灵菲,只好将就地坐旁边的矮柜上头。
坐上马车后,文灵菲欲言又止地瞅着阎玖央。
留意到她似是有话想说,他开口道:“你有话就直说。”
“你是……瑾亲王吗?”方才在丞相府大家都喊他王爷,她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是她要嫁的那个瑾亲王。
阎玖央颔首。
“你真的是瑾亲王!”文灵菲瞪大眼。虽然先前已听珞珞提过,但此刻听他亲口承认,她仍是不免有些吃惊。
见她似乎直到此时才知他的身分,阎玖央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她摇头,“先前我不知道你就是瑾亲王。”她只知他是某位王爷。
“那你前日为何要一再阻止我前往何记爆竹作坊,还说我会有危险?”阎玖央狐疑地问。
听他这么一问,文灵菲有些惶然不安地绞着手,没回答他。
“你是不是知道有人想谋害本王,所以才阻止本王?”阎玖央再追问。
“我先前又不知你是谁,怎会知道有人想谋害你。”说到这儿,文灵菲一愣,讶问:“王爷的意思是说那场爆炸是有人想害王爷?”
“此事正在调查。”阎玖央把话转回来,“你既不知这事,为何那日要阻止本王?”
“我、我那日只是……只是……”
见她支支吾吾,阎玖央不耐地喝斥,“不许吞吞吐吐,从实招来。”
被他一声冷喝,文灵菲吓得月兑口答道:“我只是感觉到王爷会有危险。”说完,她有些委屈地想着,这个王爷为何每次见面都要凶她?
“你感觉到?这是什么意思?”阎玫央讶问。
文灵菲无助地觑向席珞求救。席珞似乎没察觉到她投来的眼神,掀起绣帘望着外头。她不希望文灵菲太倚赖自己,再过不久便要届满六年,待她离去后,很多事她都要自己面对,尤其她身旁那人还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得学会怎么应付他。
见她踌躇不答,阎玖央催促,“还不快说?!”
他盯着她的眼神锐利得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似乎只要她不肯老实交代,便要狠狠刺向她,回避不了,文灵菲只好坦白答道:“有时候……有些事情发生时,我能预先看到。”
这事除了珞珞,她不曾再告诉别人,连爹爹都不是很清楚,只知她似乎隐约有些预感的能力。
阎玖央面露惊诧,“你的意思是说你能预知?!”这可是一种了不得的惊人能力。
文灵菲摇头,圆润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困惑,“以前只有关于爹和我自个儿的事才能隐约瞧见一些端倪,不知为何那日竟也能看见你的事。”
像数年前宫中发生变乱那次,她便瞧见爹四周一片混乱,有很多尸体,还有官兵在杀人,当时她害怕得拚命拉着爹不让他出门,结果那时是几位皇子意图谋反,当时宫里死了很多人,亏得她死命拉着爹,爹那时才没进宫,否则他恐怕也要死在那场叛变中。
阎玖央沉吟道:“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将要成亲的缘故?”她爹是她至亲,等他们成亲后便是夫妻,也成为了至亲,因此她才能预见那事。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对她这种能力,阎玖央大感惊奇。思及前日她拚命拦阻他,其实是想救他,他却怒斥了她一顿,不禁有些歉疚,因此再开口时神情和语气都缓和了下来,“你常能预见这些即将发生的事吗?”
文灵菲摇头,“不常。打小到现下,大约只有四、五次吧。”并非每次出事她都能预见。
她记得最开始是那年继母想拿走娘亲嫁妆,她不知为何眼前竟闪过那画面,因此才找来爹及时阻止了继母。
后来有次女乃娘在酷寒的天气里逼迫她用冷水洗浴的事,她也事先看见了,她极力想逃开,却没能躲过,被女乃娘抓住后死死按在充满冷水的浴桶里泡着。
另外是宫廷发生变故的那次,还有一次是她早晨刚醒来时,眼前闪过一幕,有条毒蛇出现在她床上,当晚就寝时,她特地小心留意,果然在床铺上发现有条蛇,这才避开没让那毒蛇给咬了。
“多亏前日你拦住本王,本王才没被炸死,你想要本王如何答谢你,尽避开口。”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于他有救命之恩,这恩情得还。
她轻摇螓首,“不用了,这只是小事,我既然瞧见你有危险,能救自然要救。”
阎玖央深看她一眼,见她那双细长的眼里透着抹温润的眼神,圆润的脸庞也流露出一抹和煦的神情,他的心不知不觉沉静了下来。
原先因她撞倒他的事,令他对她全无好感,然而与她交谈后,他才发现她是个心性纯良的女子,原先那抹不满顿时消散一空。
“你可知道方才在丞相府时,你那小妹是蓄意推你入花丛的?”
闻言,席珞回头不动声色睇了阎玖央一眼。
文灵菲沉默片刻才答道:“我想小妹应是不小心的。”
见她受了欺负还一意维护自己的妹妹,阎玖央有些不快,“她一向都这么对你的吗?”
文灵菲低垂着脸没答腔。
看这情况,阎玖央已明白这种事定然不是头一回,莫名地有些生气,因此语气有些重,“你不是文大人的嫡长女吗,怎么能放任妹妹这般欺到你头上?”
被他这么斥责,文灵菲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性子平和,素来不会争不会闹,因打小就没了亲娘,继母压根就不管她,爹又很忙,府里头那些下人因着继母的缘故也没人敢同她太亲近,她受了委屈无处可诉,以前都只能闷在心里,直到珞珞来了,才有个人可以帮她。
席珞听见阎玖央如此训斥她,并没有开口为她说话,反而当没听见似的继续望着窗外。
阎玖央会对文灵菲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在为她不平,她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见文灵菲不吭声,阎玖央再训道:“你既是长姊,就该拿出长姊的样子,管教好那些弟妹,不能让他们如此放肆无礼。”
“他们每个都比我还凶,我压根吵不过他们。”文灵菲也很气恼自个儿这样的性子,可没办法,她的性子就是不会同人争嘛,能怎么办呢。
而且爹在外面很辛苦,她不想他回府后还要为这些事情烦,反正继母只是不待见她而已,对爹还是很尽心尽力的,她也不想戳破这一切,让爹难过。
瞟见她那双细长的眼里透着委屈,知她这种性子定是吃了不少亏,阎玖央缓下嗓音说道:“你要记住你是长姊,要拿出长姊的样子,若他们胆敢对你撒野,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他们才不会吃定你。”她的遭遇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宫中时,几位皇兄为了争夺皇位,不顾手足之情互相残杀的事,不由得心有所感地对她生起了一抹怜惜之情。
知道他是为她好,且先前他在丞相府里帮了她,她对他很感激,因此暖笑着告诉他,“你放心,自从珞珞来了之后,就没人敢再像以前那般欺负我了。”她指着一旁的席珞说道,眼里充满了对她的信任。
“那先前你跌进花丛是怎么回事?”阎玖央目露质疑地觑向席珞。
“那时我去了茅厕。”席珞这话是对文灵菲解释,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这事怪不得珞珞,是我自个儿太不当心了。”就算席珞不解释,她也不会因此怪她。
朝夕相处五年多,席珞自然了解她的性子,只淡淡地说了句,“以后要多长些心眼,要不然怎么被害死的都不知道。”
“有珞络在,我……”文灵菲话还未说完就被席珞打断。
“我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文灵菲闻言整个人愣了愣。
席珞再补上一句,“期限一到,我便会离开。”
文灵菲愣了愣,接着想起当年珞珞似乎曾说要保护她六年,算一算,如今一晃眼都过五年多了。
她有些慌张地抓住席珞的手。“珞珞,你要走了吗?!”
见她一脸心慌意乱,席珞温声安抚她,“还有几个月。”
“你不能不走吗?”她紧握着她的手央求。
席珞摇头拒绝,“不能。所以你要好好学会怎么保护自个儿。”
文灵菲那双细长的眼隐隐发红。这五年来她早已把席珞视为最亲近的人,此刻忽听她要离开,就彷佛即将要失去最亲的亲人,心头很是难过。
见她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席珞将眼神投向窗外,不忍多看。不论如何,时限一到她终是要走的,早点提醒她,她也早点有个心理准备。
阎玖央有些好奇地注视着两人,看她们相处似乎不像主仆,倒像姊妹,他也看出文灵菲似乎很依赖这叫珞珞的人。
从知晓席珞几个月后就要离开的事,文灵菲便愁眉不展,没再开口,一路沉默地直到回到吏部尚书府。
马车才刚停下,便见到尚雨阳正走出吏部尚书府大门,他看见刚下马车的文灵菲,欣喜地快步迎上前去。
“灵菲小姐。”
“侯爷怎么在这儿?”看见他,文灵菲勉强打起精神。
尚雨阳俊雅的面容噙着热络殷勤的笑意,“尚某来拜访灵菲小姐,不巧灵菲小姐外出,正要离开,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他的眸光不经意一瞥,瞟见站在一旁的阎玖央,两人虽未直接照过面,但他先前因想知究竟是何人横刀夺爱,故而特意远远瞧过他一面。
他望向阎玖央的同时,阎玖央也瞅着他。
尚雨阳微笑拱手道:“这位是瑾亲王吧,久仰久仰。”
“你是谁?”他没漏看他适才在见到文灵菲时流露出的那股殷切,两人似乎很相熟,阎玖央心头微感不豫。
尚雨阳自我介绍,“在下大鑫国安靖侯尚雨阳。”
阎玖央眉峰微蹙,想起母后曾提过,这安靖侯这趟前来大智国本欲向文家求亲,迎娶文灵菲,母后得知消息抢先一步下了懿旨。
原来就是此人!
阎玖央暗中打量他,见他面容温雅俊秀,浑身散发出一股儒雅的气度,站在文灵菲身旁,体态丰腴的她丝毫不显逊色,圆润的脸庞娇女敕可爱,与他倒也十分相配。
这感觉让他有些不快,不着痕迹地暗中插入两人之间。
尚雨阳似是浑然未觉他的刻意举措,有礼地温笑道:“听闻王爷即将大婚,尚某先在此恭祝王爷。王爷能娶灵菲小姐为妃,委实让尚某羡慕不已。”
他语气里流露出一抹遗憾之意,接着说道:“实不相瞒,尚某心仪灵菲小姐已久,此番前来大智国,原有意想向灵菲小姐求亲,不想在下福气不如王爷,竟晚了一步。王爷有幸得灵菲小姐为妻,还盼王爷能善待她。”
阎玖央没想到他竟会当着他的面,毫不顾忌地说出他对文灵菲的仰慕之情,还要自己善待她,心头甚是不悦,他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管。且既已得知他与文灵菲的婚事,他若知礼就该避嫌,竟还敢跑来文家。
他脸色冷了几分,淡淡回道,“既晚了一步,何须再挂念。本王要送灵菲小姐回府,恕不相送。”
“王爷请稍候。”尚雨阳叫住他。
“还有何事?”他有些不耐烦。
“是这样的,听闻王爷在大婚后将前往饶江治水,尚某冒昧,不知是否有幸与王爷同行,参观王爷的治水过程?”
阎玖央一口便回绝,“此次前往治水能否成功尚在未定之天,不便让侯爷同行。”
尚雨阳并未因被拒绝而显露出不快的表情,仍一派温文儒雅地表示,“听说王爷已拟了一套治水之策,皇上先前还当着百官面前称许有加,言道若依王爷之策,此番定然能彻底治理饶江水患,因此尚某不才,才想一观。”
“这些目前都是纸上谈兵还不知结果如何,待日后完成,安靖侯再来观看也不迟。”说完这些,阎玖央懒得再多言,领着文灵菲走进文府大门。
尚雨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沉的目光闪动着一抹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