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进入三月,天气渐渐转暖,下午四点半,户政事务所。
“易先生、易太太,恭喜你们。”
“谢谢。”易楚珩接过户政人员递来的两张新身分证,心想,最终,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牵起童家家的手离开柜台,直到两人坐进车子里,易楚珩才把童家家的新身分证递给她,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还来不及开口,他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示意童家家等一下,“喂?”
“易总裁,我是罗伯·贝克,很抱歉,这么久才回电话给你。”
手机那头传来MST总裁罗伯·贝克爽朗的声音,易楚珩登时又惊又喜的差点接不下话,“贝克先生您好,您言重了。”
听见易楚珩改口说英文、又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童家家猜想这通电话肯定很重要,而打电话来的大约是一个外国人,是以,她告诉自己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
“易总裁在忙吗?”他秘密到欧亚分公司视察一个月,现在人在新加坡,想说既然已来到亚洲,就顺道飞去台湾和易楚珩打个招呼再回美国,刚刚打电话进总公司询问和易天的签约进度,才知道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已暂停了投资案。
“没有,我……”
炳啾!鼻子突然好痒,童家家忍不住打了大喷嚏。
听见喷嚏声,罗伯·贝克很自然道:“上帝保佑你。”他接着又说:“听起来易总裁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们改天再……”
“请等一下!贝克先生,您误会了,那是我的新婚妻子,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原来易总裁结婚了,恭喜、恭喜,我有这个荣幸和你的妻子道喜吗?”
“那是我们的荣幸,请您稍待。”易楚珩捣住手机,小小声的说:“贝克先生要跟你讲话。”
闻言,童家家差点没吓死,她急急的摆着双手,低声道:“不行啦,我的英文超破。”
“随便说几句就好了,贝克先生对我来说很重要。”语毕,易楚珩按下扩音键,“贝克先生,我妻子的英文说得不太好,请您见谅。”
“哈啰,易太太,祝您新婚愉快。”
罗伯·贝克特意将语速放慢。
“Thanks,Howareyou?Mynameis童家家。”童家家非常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谢意与善意。
“易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方便请问您的芳龄吗?”
见豪家一脸胡涂,易楚珩立刻在声边小声的做翻译,她一边听一边点头,却熊熊想不起来二十四的英文怎么说,只好随机应变,“Tenandtenandfour。”
易楚珩听了险些没昏倒,不会吧,这是小学程度的英文耶。
罗伯·贝克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童家家说了什么,“易太太一定很爱易总裁。”
“Yes,yesIlovehe。”
是him啦!易楚珩真的要哭了。
怕易楚衍的心脏会负荷不了,罗伯·贝克很好心的放过他,“易总裁,你的妻子真可爱。”本来要挂电话了,起了童心的他又故意迫加了句,“希望下次跟你通电话时,还可以跟你的妻子聊天,再见。”
怎么就挂电话了?童家家紧张的问:“他生气了?”
易楚珩不语,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童家家,她才刚刚成为他的妻子,贝克先生就回他电话了,难道老人真不是信口开河,还是像一些命理师说的,她是一个有帮夫运的女人?
“大叔,你快回答我啊,我是不是害到你了?”
“没有,贝克先生说你很可爱、还想再跟你聊天。”
童家家这才安下心来,但再叫她讲英文绝对不行,“不要,我不要再跟他聊天了。”
当作没听见,易楚珩再问:“你不是高商毕业吗,英文怎么会连小学的程度都没有?”这点他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简单的会话我都听得懂,还有单字我也很会背,但一紧张就会统统忘光光嘛。”考试只要会听、会读、会写就好了,他不知道吗?
“文法呢?”
“什么文法,我不认识它。”回答得十分干脆。
“你很需要补习英文。”
“我才不需要。”今天要不是因为他,她也没机会说英文。
他是为她好,她不领情就算了。“随便你。”语毕,易楚珩发动引擎,将车子驶出停车场。
哼!童家家环起臂,她才不怕他的恐吓呢。
“对了。”易楚珩突然想起,“你的手机怎么突然打不通了?”他从公司出发之前,他们明明还通过电话。
“换号码了。”
“为什么要换号码?”
“不和过去切八断,怎么能无后顾之忧专心做你的假老婆?”她说得好委屈。
易楚珩早被她整过了,哪还会再吃她这套,他老神在在的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把新的号码输入进去。”
童家家接过,解开屏幕锁后,滑了几下,“你竟然叫我小骗子?”
“你不是小骗子吗?”他本来是昵称她小不点的,后来想想小骗子更适合她,就改掉了。
见她输入好了,他说:“拨拨看。”
当手机一接通,他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说我,你还不是叫我大叔?”
“你不是大叔吗?”
没再和她斗嘴,易楚珩改说正事,“你明天跟我一起去上班。”
“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上班?”她什么都不会跟去干么,当他的泡茶小妹吗?
“因为贝克先生随时会打电话来。”
易楚珩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结这个婚的好处,以及罗伯·贝克想和童家家再通电话的原因,有些老派的美国人非常重视家庭,贝克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因此比起未婚的他,贝克先生会更喜爱、看重已婚的他,前提是他的家庭要幸福美满。
童家家瞥了他一眼,“他打电话给你干我什么事?”
易楚珩简单比喻道:“这么说吧,他的一旬话可以让我上天堂或是下地狱。”
“所以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巴结他?”
“他喜欢你。”正确来说,贝克先生想确定他是不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幸好他不是住在美国,否则贝克先生一定会约他们到他家餐叙,那么,他们假结婚的事可能就会穿帮了。
“是你乱幻想的吧,我才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贝克先生今年七十岁,我想,比起漂亮的大美女,他应该会更喜欢可爱的小女生。”
这倒是,对一个七十岁的爷爷而言,她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小女生,不过——“他又没看见我,光听声音就知道我是可爱的小女生?”
懒得和她说那么多,易楚珩下结语,“总之,你最近二十四小时都跟着我就对了。”
“二十四小时?”童家家尖叫了声,“意思是连睡觉时间也要吗?”
“睡觉时间就不必了,贝克生先不会那么没礼貌。”
“是吗?”童家家可不这么想,若这个贝克先生真如他所言性情那么古怪的话,“我要是贝克先生,就一定挑睡觉的时间打给你。”
“为什么?”
他妖言恐吓她,她当然也要恐吓回去,“看看你身边睡的是不是他喜欢的那个正妻啊。”
有道理。易楚珩非常明智的立刻接受她的谏言,“那你暂时来我房里睡。”
“你要睡沙发,还是我要睡沙发?”
“一起睡床不行吗?上他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掉有余,如果两个人各盖一条棉被还不够,就再在床中间摆上一个长形的抱枕做分隔不就得了。
“我是无所谓,你,我就不知道了。”本来只是随便乱说的,但童家家现在想想正好,她可以二十四小时监视他,这样他就没法去外面玩女人了。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对此刻的易楚珩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完成和MST的投资案才最重要。
“我要以什么身分跟你进公司?”
“嗯……”易楚珩考虑着,“就说你是我的私人助理好了。”
童家家偏头想了想,嗯,她也该去他的公司探探路,说不定那儿也有她梦里的场景,搞清楚他身边还有什么人,她也好及早抓出哪些是会害他的,然后……嘿嘿,让那些人死得不明不白。“好吧,就帮你这一次。”
晚上十一点,童家家抱着自己的枕头和棉被来到易楚珩的房间,身上穿着一套很可爱却起满毛球的睡衣。
“你真的要我和你一起睡?”童家家看着半卧在床上的易楚珩。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恐吓他的,并不是她怕他睡到半夜变身成大野狼,而是她自小一个人睡惯了,和人同床她根本睡不着。
易楚珩懒得浪费时间和口水与她讨论这件已决定好的事,“我说过,不准你再穿那些旧衣服。”
一听,童家家心里更不痛快,“怪我吗?是你害我没空去买的。”真奇怪,她在房间穿,他又看不见,干么一定要她换掉?
这分明是栽赃!易楚珩不客气的戳破她的诡计,“你就有空换手机号码?”他接着又说:“把手机也换掉。”
“我的手机还很新,为什么要换掉?”她据理力争。
“它让我没面子,可以吗?”
面子?什么东西都要为了他的面子换成高档货,那他干脆也把她这个会让他没面子的假老婆换掉好了!童家家呕极,大步大步往沙发走去,丢下枕头和棉被后,她气不过的转身,双手叉腰说:“我如果睡我的房间,不关房门不行吗?”
易楚珩想了下,摇摇头,“不行,我匆匆忙忙的跑过去会露馅。”他其实是怕自己睡得太熟,会没听见手机铃声,错过罗伯·贝克的电话。
“那我睡沙发?”
易楚珩味所谓的耸肩,把丑话说在前头,“是你自己要牺牲权益,就不要到你曹姊姊那里告我的状。”话落,等着她躺下,他好关灯睡觉。令哼,小气鬼、爱记恨的男人!童家家暗骂着,很粗鲁的把自己的枕头靠边摆好,再用力的拍打几下发泄心中的怨气,突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问他,她一边铺着棉被一边佯装不经意的问起,“对了,你那晚说的那间小药厂是怎么回事?”
“并购,我决定缓缓。”
“哦。”童家家虚应,这样就没问题了。
“如果查证属实,你晓得你帮我省了多少钱吗?”
这她怎么会知道?不过童家家绝对不会错漏任何一个可以向他讨疼爱的机会,“那我就太厉害了,还没嫁给你,我的帮夫运就大发威。”
她这是无心插柳,不料却正中易楚珩其中一个想法,“那我就……”
听起来似乎有实质的好处可拿,童家家不由双眼发亮,她快
陕停下手,转身飞扑到他的床边,很谄媚的问:“就怎样?买很多、很多美甲用品送给我?”
他微笑,“就这么小一个心愿?”
听他这么说,童家家准备大动歪脑筋,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雷鸣,吓得她赶紧抱头躲到床下,眼神空洞的浑身发抖。
见状,易楚珩悠闲的神色一变,连忙下床查看,“家家?”
又一声雷鸣传来,童家家吓得尖叫一声,“啊!”
二十年前,在那个风雨交加又雷声不断的夜里,她失去了父亲,从此,她害怕打雷,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声雷鸣,也会吓得她抱头鼠窜,直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哗啦啦,骤雨狂降,童家家紧紧捂住耳朵,拚命祈祷着雷雨赶快停止,这情景正如同四岁时,母亲急着赶去见因车祸重伤送医的父亲,而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那般。
看见童家家有如惊弓之鸟的样子,易楚珩实在不忍,他坐在地板上温柔地将她拉进怀里。
她的心里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痛?
虽然他绝口不提也没表现出来,但他们同样是没有爸妈陪着长大的孩子,他怎么会不懂她的苦楚,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情?她坚强地想一个人活得更好,但命运对她何其残忍?
相较之下,他比她幸福、幸运太多太多了。至少她在他身边的这一年里,他要她什么都不缺、他要她享受自己的生活、他要她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做好准备。
如果老天爷允许,他会做她一辈子的靠山,她永远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