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树就在一旁看着,姜凌波先是眼睛发光,接着满面愁容,随后又皱着眉头严肃沉思,样子生动得不得了,他低笑着垂下眸子,抬起头又收了笑意。
他走到导演跟前,正好背对着姜凌波,“郑导,你说我要怎么选?”
他刚开口,周围尖叫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在郑导身上,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看得郑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郑导勉强笑着说:“要不就再抽一次签,谁抽到就选谁?”
“好!”道具大叔说着就往里挤,还边挥着手,边用粗犷的声音喊道:“我先来!我先来!”
郑导提醒他,“要异性。”
道具大叔忿忿地板起脸,“……哼!”
姜凌波刚竖起来的手立刻缩到背后去了,她有点忐忑地朝孙嘉树张望,生怕他就这么答应了。她的运气向来不好,猜拳都很少有赢的时候。
孙嘉树开口,“好。”
姜凌波只得无奈地向前,抱着那么点期待,她把手伸进签筒里,然后飞快地拿着签跑开T,避开人群,她偷偷地看了眼签,果然没有抽中。
但是,经过她刚才的观察,那些签看起来就像是冰棒吃完后剩的木棍,随便拿黑色记号笔在下面划两下,就能完美地伪造出一枝有标记的签,反正现在还没有人抽中,谁也不知道筒里面还有一根真正的标记签!
姜凌波把手背到身后,偷偷模模在签上画了几笔,然后装作意外地轻轻“啊”了一声,又钻进人群里,把签交到孙嘉树手上。
她很平静,甚至有那么点不情愿地说:“呃,我抽到了。”
其他人顿时失望地散开了。
孙嘉树模了模那枝还待在自己口袋里的标记签,轻笑着收下了姜凌波递来的这枝假签。
“笑什么?”姜凌波心虚地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抽中啊,谁知道今天手气这么差!”
“哦。”孙嘉树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
姜凌波更心虚了,她严肃地提醒,“不是要做大冒险吗?赶紧开始,别浪费时间,别人还要继续玩呢!”
她这边说着,那边郑导已经拖来圆地毯,在宽敞的地方铺开了。
姜凌波扭头去看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裴月半正挎着个竹篮,从篮子里拿出玫瑰花瓣撒到地毯上。
对上姜凌波的目光,她用力点了下脑袋,然后做了个Fighting的招牌手势。
姜凌波很想假装她什么都没看到。
孙嘉树用脚尖点了点姜凌波的脚尖,等她回过头,他朝地毯那儿扬了扬下巴,语气几乎是命令说:“去躺下。”
那神情自然得就好像是他想吃苹果但懒得动,让她去给他洗个苹果一样。
临到真要做了,姜凌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躺下”什么的好羞耻哦,孙嘉树在她犹豫的时候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着,歪头去看她。
见她赖在原地半天不愿动,他无奈地叹口气,“行吧。”
没等姜凌波想明白“行吧”是什么意思,他就弯腰侧身把她直接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
场面瞬间又炸了,灯光小妹和剧组的姊妹们抱在一起,痛哭哀号着,“单身狗命好苦!”
裴月半篮子里的玫瑰还没见底,见状马上跑过去,对准姜凌波就是一通乱洒。
至于被排挤到角落里的道具大叔,他也冷哼,“恋爱的酸腐味最讨厌了!”
然而姜凌波并没有什么恋爱的感觉,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被孙嘉树这么抱过多少次了,还有背啊、扛啊的,她早都习惯了。现在她只全神贯注地阻止落到她脖子上的玫瑰花瓣滑进衣领里去。
但随着孙嘉树胳膊一抬,她还是没能抓住那片花瓣,那花瓣直接滑进了她的内衣里,卡住了,凉凉的,晃来晃去,好不舒服,但大庭广众她还没办法伸手进去掏……直到孙嘉树把她平放到地毯上,她还在纠结该怎么把花瓣给弄出来!
孙嘉树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几乎在放下她的同时,他就双手撑在她耳边,把她压在了身下。
围观的人已经开始欢呼。
“一!”
鼻尖被轻微地蹭了一下,额头也被他的碎发扫得发痒,姜凌波晃了下头,抬眼看他。
“二!”
“三!”
他覆在她身上,四肢把她完全地笼罩住,身子压下时的呼吸微微沉重,交融的气息让她的嘴唇都莫名发麻。
“六!”
“七!”
“八!”
她头一回深切的感受到孙嘉树作为男人的力量和威慑,他每一次撑起身后又快速地压下和骤停,都让她有种坐自由落体下降时失重的眩晕。有一两次她真的觉得,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但又或许碰到她的只是他滚烫的呼吸而已。
表使神差的,她拿了一片玫瑰花瓣盖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孙嘉树本来脸上是没有表情的,连嘴角都是绷紧的,但当她笨拙地捏了片花瓣盖到嘴上,还无意识地把花瓣含进嘴里,他眯了眯眼睛,眼里隐约露出猎豹看到食物时的幽光。
“十四!”
孙嘉树低笑着把左手背到了身后,然后猛地压了下去。
“十五!”
“十六!”
“十七!”
他用一只手来做伏地挺身,离开得更慢,靠得也更近。他的动作简洁而标准,有力而帅气,每做一下都能引起旁人赞美的惊呼。但姜凌波没有心思去感受,因为他的前胸和大腿不时蹭到她,还轻喘着气发出如同申吟般的性感声音。
他不出声还好,姜凌波还能闭着眼假装镇定,他一出声,那喘息混着呼吸,就像轰然爆炸的炸药,把她的心都震得酥麻起来,连脚趾都下意识地勾起。
她软着身子偏过头,想躲开他。
孙嘉树看着她露出的大片雪白脖颈,有种彷佛他只要张嘴,就能咬断她的喉咙的脆弱。这么想着,他的喉咙发干,动作越发狠厉。
“十八!”
“十九!”
啊啊啊怎么还没做完!姜凌波闭紧眼睛装死,心里不断哀号着盼望游戏快点结束。
“二十!”
终于做完了!姜凌波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软塌塌地呼出口气。
她回过头,睁开眼,孙嘉树还撑在她身上看着她。
她张嘴想催他让开,才意识到刚才的那片花瓣还在她的嘴唇上,甚至被她抿了一点到嘴里。
她刚想把花瓣吐出去,孙嘉树突然俯,张开嘴唇,用牙咬住那片花瓣。
孙嘉树咬到了那花瓣,也咬到了她的唇瓣,隔着那层花瓣,姜凌波清晰地感受到了被他牙齿咬磨的微微剌痛。她的手抵上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脏剧烈而有力地跳动。
直到他把那片花瓣完全地咬住,孙嘉树的嘴唇才慢慢离开。
但他并没有抬起头,而是边咀嚼着那片花雏,边贴到姜凌波耳边,用极轻的声音笑着说:“我还没把签放回去呢。”
“什么?”姜凌波不自觉侧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根有标记的签根本就不在抽签筒里。”
反应过来,姜凌波顿时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难得当一回心机Girl就被抓了个现行……但孙嘉树说完,却没逮着她不放,而是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就站起身,朝屋里点头示意,然后推门出去。
姜凌波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刚刚好像是被孙嘉树亲了。
他亲完她就跑了,一句交代没给就跑了!这怎么能忍?她从地毯上爬起来,撸着袖子就追出去。
她身上还沾着不少裴月半洒的花瓣,有些刚才被她压在身后,都压扁了,她这一走,身上的花瓣纷纷往下掉,尤其是之前那片滑到她内衣里的花瓣,让她随时有种冲动想要把手伸进去直接掏出来。
还是先去洗手间收拾一下好了。她这么想着,往洗手间走去,谁知道刚一拐弯就看到苏崇礼站在洗手间门口。
苏崇礼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姜凌波下意识就想跑,但她脚才刚往后挪了一点,右侧房间的门突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了进去。
“是我。”孙嘉树说着,边把踉跄着的姜凌波拉进怀里。
接着,他砰地关上门,把已经跑到门口的苏崇礼关在外面,还很响亮地上了锁。
姜凌波几乎是撞进孙嘉树怀里的,鼻子也不知道磕到了哪儿,生疼。
她揉着鼻尖推开他,“你干么?”
“我帮你怎么样?”孙嘉树顺着她的力道退开。
“帮什么?”
房间里没开灯,姜凌波的眼睛在晚上又很难看清东西,没了孙嘉树在旁边,她只能自己靠着墙壁,慢慢伸手去模索灯的开关。
“我帮你打发走那个姓苏的,”孙嘉树随便找了个沙发靠着,看着姜凌波,“你不喜欢他,却被他缠上,很麻烦吧?”
姜凌波还在墙边一点一点地蹭呀蹭,“那你想怎么帮我?”
“装你男朋友怎么样?”
他的语气太过随意,就好像在说“今晚吃饭怎么样”,姜凌波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孙嘉树起身,手插着口袋就往门口走。
“等等!”姜凌波差点跳起来。别说装男朋友,就是做男朋友她也愿意呀!
她清了下嗓子,严肃道:“我接受你的帮助。”
虽然只是假装男朋友,可她毕竟还是因为过去的阴影不敢主动把话说白了,就好像她一直没敢去确认孙嘉树当初离开的原因是否真的和自己有关,而他如今又为何回来,还和自己像从前一般相处。
只要能拥有和他在一起的甜蜜就足够了,即使只是假装,对她来说也是个好的开始。
孙嘉树听到她的回答也没说话,直接把门打开,扭开把手的同时,他拉过墙边的姜凌波,把她按在门上,接着就低头亲下去。
苏崇礼一直在门口站着,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孙嘉树和姜凌波亲吻的画面。他看了几秒,就转身跑掉了。跑了两个走廊,他才在一个空旷的拐角里蹲下,闷闷不乐地打了个电话。
裴月半拿着手机,跑得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看到他可怜兮兮地蹲在角落里,跟一只被主人抛弃、还倒霉到淋了场雨的大猫似的。
她叹着气走到他跟前,“好啦小鲍主,我来安慰你啦。”
苏崇礼耷拉着脑袋没理她。
裴月半无奈地蹲到他面前,“说吧,孙嘉树又怎么欺负你了?跟你讲他和姜凌波小时候的故事,还是说他长得比你帅?”
苏崇礼还是不说话。
裴月半笑了,“总不会是他当着你的面亲了姜凌波吧?”
苏崇礼猛地抬起头,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裴月半愣了,居然说中了,真是抱歉啊。
她发愁地看着泪汪汪的苏崇礼,挺没辙,“要不你放弃吧,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安排好的未婚妻吗?其实……”
“不!”苏崇礼惶恐地摇着头,一脸痛不欲生地看向她,“那个未婚妻比我老,还比我丑,而且听说还喜欢暴力。你能相信一个女人能徒手捏爆核桃,还能徒手掰开苹果吗!”裴月半“唠嚓”一声,捏碎了口袋里一大把还没拿出来的花生。
苏崇礼说完,又想起坏蛋孙嘉树,他很生气地骂道:“孙嘉树他就是故意在气我,真是太幼稚了!”
“真是太幼稚了!”另一边的姜凌波也在跟孙嘉树强调,“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他死心吗?”嘴上这么说,方才被孙嘉树亲了嘴角,她还是有点小开心的。
“那姓苏的多幼稚,”孙嘉树说得理所应当,“对付幼稚的人,就要用幼稚的办法。
再说,我不是在装你男朋友吗?男朋友亲你一下怎么了?”他甚至还伸手指勾了一下她的下巴,“不让亲?”
姜凌波歪脑袋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孙嘉树似乎挺喜欢她的?不然怎么可能提出要帮她这种忙——还主动亲她,而且亲了两次呢。
“看什么?”孙嘉树拿下沾在她头发上的花瓣,漫不经心地问。
姜凌波笑咪咪地试探他,“刚才做完游戏,你为什么要亲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情难自已啊?
“我没亲你啊,”孙嘉树无赖地笑,“花瓣,还挺好吃的。”
姜凌波笑得更甜了,“是吗?那我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在咬花瓣?”
她说着拿了一片花瓣,按到孙嘉树的脖子上,然后踮起脚,隔着花瓣用力地咬了他一□。
孙嘉树轻笑,“我是想提前适应一下,明天要拍的实验室戏分里可能会有接吻的场面。”
现在孙嘉树的脸皮已经厚到连接吻这种事都可以这么自然的说出来了!
姜凌波哼道:“不是说可以借位吗?”
“原来的那个摄影师可以做到,但他因为剧组太穷,已经辞职离开了。”孙嘉树说得一点都不心虚,“现在的摄影师可不会拍借位的接吻。”
孙嘉树真当她傻吗?姜凌波简直不可置信。
孙嘉树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她伸手。
“走吧,女朋友。”
***
到了第二天,剧组又回到别墅继续开工。姜凌波到的时候,阁楼已经完全改装成了实验室的样子,各种试管、器皿都摆得有模有样。
郑导一看到她,立刻正经地表示,“这些道具都是租来的,千万不能打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里面的液体也不能喝!”
姜凌波满头黑线,对于昨天把道具水果全吃光这件事,她真的已经很后悔了……
孙嘉树就跟在她后面,听到郑导的话,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音。
……说好的假装男友呢!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安慰她吗!姜凌波冷哼着瞪了孙嘉树一眼,扭头走开,走了两步,她停住脚步回头,孙嘉树居然跟郑导有说有笑,完全没有在意她的意思,哼!
饼了没多久,拍摄开始了。
这场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真的很难。
因为博士对Mariah近乎变态的爱,他不希望她接触异性、不希望她关注其他人,甚至不希望她出门离开他半步。他的控制欲让热爱自由的Manah很反感,几番争吵之后,赌气的提一出了分手,并收拾行李离开。
在离开前,她走到了博士的实验室来和他告别。
这一场戏,演的就是那段告别。
姜凌波站在门口,看着实验室里忙碌着的孙嘉树,他的腰背挺拔笔直,侧脸英俊秀美,严谨冷漠的神情让她既爱又恨。
她敲了敲门,他举着试管的手就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
“我要走了。”姜凌波轻声说。
孙嘉树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
“你多保重。”她说完,转身离开。
这时,孙嘉树手里握着的试管突然炸开,发出剧烈的声响。
姜凌波立刻按剧本里写的跑过去,抓住他正在流血的手。先前她听郑导说过——这个试管是特殊道具,并不是真的玻璃,孙嘉树手上的血也是染料。但现在她明显看到,孙嘉树的手心里确实扎进了几块玻璃的碎片,血也是从他的手心里流出来的。
她睁大眼睛,顿时慌张地想要让郑导停止拍摄,可她还没动作,孙嘉树就一把抱住她,用力地将她按进了怀里,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好像要把她给按进他的身体里。
“你别走。”他几乎是咬着牙把话说了出来,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眼圈红得厉害。
“你别走。”他反覆且缓慢地重复这一句话,好像把生命里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发声上。姜凌波只能照着剧本胡乱挣扎,她猛地推开孙嘉树,喘着气站起来,眼晴含着眼泪。她其实没有必要哭的,虽然这时的Mariah的确在哭,但导演说过这场需要的只是她的背影,她只需要做几个安排好的动作就可以,但她还是红了眼睛。
孙嘉树真的很厉害,他强抑着哭腔的沙哑嗓音把她完全带入了Mariah当时的心境,她根本克制不住自己想哭的情绪。
孙嘉树慢慢站起来,逼近她,直到把她逼到墙上。他的动作缓慢,却有着让人害怕的决绝,姜凌波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为他演的博士心疼。
“你是我的。”孙嘉树单手撑着墙面,另一只流血的手不断地帮她擦着眼泪。
姜凌波按照剧本伸手想拍开他的手,手却被他紧紧攥住压到了墙上,几乎是同时,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
苞以前所有的吻都不同,他这次的吻凶猛而剧烈,唇齿间的撕咬和吮吸,让姜凌波的嘴唇很快麻胀,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就这样亲吻了很久,孙嘉树才轻喘着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有如洗脑般地重复着,“你不会离开我,你爱我。”
“cut,好!”导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周围变得嘈杂。
孙嘉树闭上眼,身体因为刚才的情绪还在轻微发抖。他低头靠在姜凌波肩上,轻轻地、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姜凌波拍着他的后背,偏头亲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小声说:“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