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乐乐知道,自己升格当哥哥以后,蔺韶华觉得,儿子似乎长大、也变懂事了。
他只交代:“妈妈现在肚子里有小宝宝,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玩,太用力撞到她的话,宝宝可能会受伤。”
儿子很举一反三,不用他叮咛,现在出门都会牵好母亲的手、也会主动抢着帮她添饭倒水、书包自己背,都不让她提了。
怀孕第三个月产检,照超音波时,医生初判,有可能是女儿。
乐乐知道以后,心情每天都很好,时时都在问:“妹妹什么时候出来陪我玩?”
有一回,小乐乐盯着自己的玩具箱,一脸沉重地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某日母子俩上街,妈妈说他最近好乖,要奖励他一个玩具。
他想了想,问道:“那我可以买芭比女圭女圭吗?”
可想而知,她有多晴天霹雳。
芭比女圭女圭是买了,但回来一直咬棉被,内心纠结,还没完全适应儿子的取向问题。呜呜!乐乐,就算你不想当我儿子了,想改当女儿,妈妈还是一样很爱很爱你……蔺韶华进房来,笑骂她:“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乐乐说要把玩具分给妹妹,但他觉得女生应该不会喜欢他的遥控车、机器人战警。”
“所以……”她泪汪汪抬头。“那个芭比女圭女圭,是他要送给妹妹的吗?”
“应该是。”
本来担心,乐乐原是独生子,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会不会有地盘被瓜分的危机感?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他们的乐乐是个懂得分享的好孩子,他被满满的爱包围,所以心灵也有满满的爱与正面能量,能够分予旁人。
乐乐现在,每天都抱着他的小枕头跑来跟她睡,模模她的肚子跟妹妹道晚安。
大的那个不甘自己孤床冷被独眠,也理所当然地抱着他的大枕头一起过来蹭睡。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蔺韶华却一脸沉思,跟她商量:“是不是该训练乐乐自己睡了?”
“咦?”之前都没听他说,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好挤。”
怀孕第五个月产检,突然发现,原来肚子里的是儿子,不是女儿。
乐乐知道后,“蛤——”了好长一声,看起来挺失望。
“因为他之前太调皮了,都挡住小鸡鸡不给我们看。”
那这样芭比女圭女圭怎么办?“妈咪下次再生一个妹妹?”
“……”儿子啊,你当这是下蛋,说有就有吗?客户下单都还得照SOP生产线走呀。她小心翼翼观察儿子神色。“乐乐不喜欢弟弟?”
“也没有什么不喜欢。”他抓抓头。“如果是妹妹的话,就要保护她、帮她打,现在变成弟弟,我要做什么?”完全规划好自己的工作表,突然变动好生困扰。
“你可以陪他玩,教他写作业啊。”
乐乐思考了好久,然后“喔”了一声,转身跑开。
“欸——”她看看一旁的男人。“你儿子怎么了?”打击这么大,泣奔吗?
蔺韶华笑笑地道:“可能去更改他的schedule了吧。”
他多慎重呀,都已经把妹妹出生后,自己每阶段该做的事都一条一条记下来,有些是长辈教导,有些则是他自己想的。
上个月刚上幼稚园小班的乐乐,认识的字还太少,不过他很努力用注音与画图方式,一笔一笔地记着,小扮哥超负责任。
怀孕第六个月的时候,某日吃早饭,一家人闲聊,就说到一个与自己同公司的女艺人,早她几年出道,但一直就是二线的位置,无法再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她老是被她捅刀,那些背上中的暗箭加起来,都比草船借来的箭还可观了,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哪年哪月哪日得罪过她,竟让对方如此恨她。
“最好笑的是,她还曾经跑去爹地面前嚼舌根,暗示我不是个洁身自爱的好女孩,跟很多人都有一腿之类的,就是在我演第一部电影,盛传爹地对我特别关照那时。”她都快笑死了,耍什么宝呀?没搞清楚状况就跑去她家人面前说她小话。
这些年下来,许多不利于她的消息,不知有多少是对方放给媒体的,直到前阵子,被公司查实了,这种不安分老捅自家人的家伙,留久了未来还不知会再生什么事端,很干脆跟她解约了。
“秦锐说,应该是瑜亮情结吧。她比我早出道、比我早进公司,或许她觉得,我的存在打压了她,让她无法出头,才会处处针对我。”得罪一个人,很快,只要一秒、也不必有什么错纵复杂的理由,只要站在她前面就够。
蔺韶华喝了口粥,回道:“社会上这种怪人多得是,藉由踩低别人,来垫高自己。”
“对耶,记不记得我那年出唱片?她刚好也出唱片,于是我就成了她的假想敌,化一堆名用水军在网路上散播攻击我的言论,像是某某地方的转音很差啦,哪首歌跑拍啦……拚命找出一千个缺点出来打击我。
但——这样她的唱片就可以多卖一张吗?”好诡异的人性。
她承认她不是歌神,也从没认为自己唱得有多好,第一张唱片,她想的只是努力地唱、努力地学习、努力进步让下一次更好,所以没理会对方无聊的小动作。
这种心胸狭隘的人,不会有什么大格局。
丙然,被公司解约后,只能在自己的粉专哭哭讨拍,说自己有多受尽委屈,暗指公司偏心维护某人,为了谁谁谁打压她,她又如何的受尽委屈与欺侮,炒点新闻。
“这阵子如果有什么……嗯,不太愉快的事打扰到你,请担待点。”
“没事。”他淡回。不只演艺圈,处于任何圈子,都免不了这些是非纷扰,这些年,他也算应付媒体应付出些心得来了。
倒是她这一说,让他联想到自从与她结婚以来,那些寄到公司给他的匿名信。
“又宁……”
“嗯?”
他似乎,间接成了别人打击、伤害她的帮凶。
“对不起。”他应该更坚定,不受环境影响才是。
“干么突然道歉?干了什么亏心事?”
“没事。”他一笑带过。错误,是用来弥补与修正的,他不会懊悔过去发生过的一切,因为那些都会成为养分,喂养他与她的未来,结出更饱满甜美的果实。
儿子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跟露露一样吗?”
“谁?”她一时没跟上儿子的小宇宙。
那部本土剧的角色名字,叫‘阿母的嫁妆’,乐乐最近才迷上的,每晚准时收看。”蔺韶华代为解说。她最近在赶拍戏进度,趁肚子还没那么明显前,把她的戏分杀青,以致近期忙得较晚,无法回家陪儿子晚餐。
“露露很坏吗?”
“很坏。”乐乐点头。“都不孝顺爸爸妈妈,跑去冒充别人的小孩,跟有钱的假妈妈相认,骗人家的财产,陷害兄弟姊妹,还勾引别人的老公。”
“太坏了!”她跟着义愤填膺,其实乡土剧里,这种反派角色司空见惯,不过她很高兴儿子是非分明,富有正义感。“不然我也去演好了,教训一下坏露露。”
“真的吗?”乐乐眼神二壳。
“又宁?”蔺韶华喊了声,暗示地摇摇头。不能做到的事,不要随便信口开河,对儿子的教育不好。
丁又宁笑笑地回他:“真的啦!这剧组里有认识的人,请对方牵个线,去客串几集应该没问题。”
“枫哥会掐死你。”堂堂影后,把自己的路线都走成什么四不像了?
“可是我儿子爱看啊——”偏头,问:“对吧?”
乐乐用力点头,热血地说:“妈妈加油,打趴露露!”
“好,打趴露露!”
饼没几日,还真抱着烧烫烫刚出炉的剧本回来了。
“你真的去演?”
“真的啊!”谁跟他扯淡来着?
难得可以让儿子看她演的戏,不拿片酬她都愿意!
正式进棚前,她做了点事前准备功课,虽说是乡土剧,没有太精良的制作品质,有时前一小时拿到剧本,下一刻就开录,但她多年的习惯及敬业态度,还是会先通盘了解全剧及角色揣摹,运方面,儿子的剧情提要帮了她不少忙。
“唔……这个……”她又卡住了,转头问另一边也在埋头工作的蔺韶华:“自以为是的台语要怎么讲?”
编剧通常只负责写脚本,其他都要靠演员自己去消化及诠释。
她没接过本土剧,一般日常对话还能应付,太深奥的就完蛋。语言这一环是她接这部戏最大的考验。
“呃……”第一时间,他也是满头的点点点浮现。
“什么是自以为四?”乐乐举手发问。
“是自以为‘是’。”先帮儿子正音完,接着解释:“就是……嗯,自己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这样翻译没错吧?
“嘎低想嘎低对?”
“噗……”喷笑。儿子,你也太直线思考了吧?
结果隔天中午,蔺韶华跟客户用完餐回来,接到她的电话。
“韶华、韶华!我跟你讲,我问剧组的前辈,他也是这样说耶,我儿子是天才!我要拜他当我的语言老师!”
“……”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好吗?
他冷冷泼桶水。“施主,请三思。”
“方丈既已遁入空门,咱们这红尘俗世就不扰您清修了。”她秒回。
“……”以后这类话题,他决定四大皆空。
这部“阿母的嫁妆”,她只客串了十五集,集集收视都刷出新纪录,剧组极力慰留,但那是当初跟枫哥讲好的,不能食言。
她有她的行情,客串几集友情赞助还行,长期下来公司绝不会同意,虽然她自己是很愿意酬劳只拿零头。
这部戏,让儿子对她的职业有了更多的认同感,现在他对别人,会很骄傲地说:“我妈妈是好厉害的演员,她会拍很好看的戏给大家看。”
在她忙碌,无法时时陪伴在身边时,他能懂,而不再是像以往旁人浮面的劝说,能理解的却抽象而空洞。
这才是她拍这部戏,领到最大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