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木屋内已有人开始动作,小窗外黑夜褪色,白云因太阳东升逐渐透亮,户外已有几位领导者开始整顿队伍,准备踏着露珠出发寻人。
“诺诺,天亮了,起床了。”言上邪轻拍方诺亚脸颊低唤着。
方诺亚皱眉,张开干涩双眼,苏醒过来后顿时感到全身酸痛难耐,昨夜被他搂着入睡,她不知胡思乱想到几点才入眠,感觉自己似乎没睡多久就被人叫醒,她精神萎靡地问:“现在几点了?”
“六点十二分。”见她睡眼惺忪,他有些于心不忍。“你看起来很累,再睡一下好了,我们晚点出发好吗?”
“不用,我醒了,要找人得趁早。”她强撑精神坐起身,忽然觉得一阵昏沉。
“你人不舒服吗?”见她双手撑额,神情出现短暂恍惚,他连忙坐到她身边仔细关切。
不好意思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睡眠严重不足的关系,她勉强绽开笑靥道:“我没事,我先去洗把脸,你等我。”说罢,她人便快速往木屋外走去。
言上邪见她恢复精神一便不疑有他,连忙收拾杂物、睡袋以及两人的背包一再拿出些许干粮与水备在手边,走出屋外等候。
阿甘伯一见到他随即走了过来问候,“早安,我昨天已经有和亚亚说好,今天你们两个和我们的队伍一起出发去找人,亚亚呢?”才说完话,梳洗过后的方诺亚已缓缓走来,阿甘伯眯起眼,见她脚步虚浮,连忙出声招呼,“亚亚,你是没睡饱喔,脸色看起来这么苍白?”
经阿甘伯一提,言上邪转身便见她脚下一个踉跄,紧张得急忙上前将她搀入怀里。“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脸红地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没绑好鞋带。”
言上邪立即弯身为她检查鞋带,并动手将她的两脚鞋带都绑得妥妥当当,方诺亚低头看着他的细心举止,心头一暖,脑海乍然浮现他昨晚说的我爱你,顿时只觉脸红心跳,下意识避开他投来的温柔眸光。
阿甘伯笑看他们小两口甜蜜的眉来眼去,不忘出声叮咛,“亚亚,你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先下山了,反正昨天几条路线你也和我讨论过了,我们去找人就好。”看着阿甘伯及言上邪为自己忧虑的模样,方诺亚撑起笑容,语气高昂地说:“我很好,而且多一点人找,才可以找得更快,我不希望严老师发生不好的事,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啦、好啦,你自己注意一点。”阿甘伯睨了一眼言上邪,交代道:“昨天担心你们两个一整天,今天我特别拨出这支无线电给你们,如果跟我们月兑队了,记得用这个保持联络嘿。”阿甘伯将手中的无线电递给方诺亚,转身走向队伍领队出发。
言上邪眉心打结,怀中这女人倔强地说着自己很好,但苍白的脸色却始终令他不安,知道自己再向她多劝说也得不到效果,于是他只能牵紧她的手,柔声说:“我知道你想要赶快找到人,但是你也别忘了先顾好自己,如果真的撑不下去,记得依靠我。”
她抬头看着他,双颊酡红,点头应允。
两人跟着阿甘伯领的搜救队,一开始言上邪坚持方诺亚必须先吃些干粮和水补充体力,索性月兑队徐缓跟着队伍沿路所留下的记号走着、寻人,直到方诺亚吃完了言上邪所准备好的干粮,赶紧提醒言上邪加快脚步。
只是言上邪突地停下步伐,看向天空及观察四周,“好像会提早下雨……”天蒙蒙的微亮,没有昨天一片千净的湛蓝,低压的空气与弥漫在草丛间湿润的雾气透露出即将变天的前兆,他回头问:“诺诺,这里好像是我们昨天一直反复找人的地方对不对?”
“对,就是这里,可是阿甘伯他们刚才好像有仔细找过了,你看,他们在这里绑上红色布条。”她弯身指向山道旁的小树记号。
“我想再找找看。”他话一说完,方诺亚立即使用无线电向前方的队伍通报两人情况。
阿甘伯回传嘱咐两人千万小心,记得做上前行记号,有什么发现必须马上连系,队伍绝对立即赶来支持。
与阿甘伯的无线电通话告一段落后,言上邪牵紧方诺亚的手,开始往弯道小路寻去。
昨日快接近傍晚时分,方诺亚赫然发现一条勾缠在矮树枝上头的毛巾,紧接着便发现了这条神秘弯道,弯道掩映在一棵约莫言上邪一人高度的矮树身后,要绕过方能窥见树后这片碧绿新天地,往里头走去,右手边是满布灌木植物的山坡,左手边往下望去则是地被植物形成的斜坡,再下去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昨天两人沿着小路不时寻找是否有关于严季伦的蛛丝马迹,但由于天色不明再加上雾气弥漫造成视线不佳,只好中途折返,现在他们再度走入这条小路,透过日光清晰的照射,眼前风景与昨日大不相同。
“诺诺,以前严老师有和你走来这里过吗?”言上邪仔细搜寻着每一处脚下与角落,一边问着身后的方诺亚。
“没有,如果严老师走进来这里,肯定是因为觉得这里很有趣想进来探探。”摇头过后,发现头晕的迹象更显,她缓下步伐,想等待恢复,但前方的他却突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点奇怪。”他蹲身,看着斜坡旁不知被什么东西辗得东倒西歪的草丛与野花。“诺诺,给我麻绳,我下去看看。”
“好。”方诺亚从背包中掏出麻绳,找了棵较为粗壮的树千再将麻绳头打了活动结系上。
“有找到什么,你动一下绳子我就知道了,我会尽快用无线电通知阿甘伯他们,你自己也要小心。”她揪着他衣襟,紧张地睇向斜坡下的山谷。
“放心,我自己会注意安全。”他亲吻她的额,将麻绳捆绑在腰际,踩稳步伐走下斜坡。
顶上那些东倒西歪的野花所在下方,定睛一瞧有泥土被压碾的痕迹,再仔细看,像是有人跌落滚动时所造成,他疑心一起,脚下步伐更是不敢稍有迟疑,深怕追丢那痕迹,于是身体下降的速度愈是加快。
顺着斜坡渐往下走,愈是走入谷中愈是通体沁凉,山头阳光似乎无法洒入,就连穿着长袖长裤的他也不禁感到微寒,想到若是严季伦掉落在这里,怕是凶多吉少,他流下冷汗步步为营,人尚未到山谷中央,脚却先落在一处自然岩石平台。
他缓身站立,观察这处约莫可站立三人的岩台,岩台上正巧横生两根约一人手臂粗的树千,那断裂的模样像是曾被落下重物撞击,岩台上满布青苔,更显示这地方的潮湿阴冷。
言上邪皴起眉头,再往岩台右侧走去探视,赫然惊见一处天然凹石,那凹石呈喇叭状,深处仅可容下一人躺平的高度与长度。
蹲身走入其中,因视线不明,他掏出背袋中的手电筒照亮,灯才一打开,眼前便出现了一团绻缩的人影。
“严老师?”
那人影颤动了下,抬头朝他望来,因光线剌眼,那人本想抬手遮光,却虚弱得抬不起手。
“严老师,是你吗?”确定那是个人后,言上邪再踏步走近查看,乍见那人清瘦狼狈的脸庞,他赶紧掏出背袋里的水。“严老师一原来你在这里,我马上通知大家来这里救你上去。”
严季伦气息奄奄,喝了口言上邪递来的水后又立即咳吐出来,在确认自己得救后,他整个人像颗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瘫倒在地,任凭言上邪再如何呼唤也无法唤醒,言上邪在确认他尚有微弱呼吸后吁了口气,赶紧扯动身上麻绳通知方诺亚,只希望救援不要来得太慢。
上方一声尖叫,将言上邪吓得六神无主。
那声音熟悉得令他胆战心惊,在确认严季伦没有立即的危险后,他决定先爬上去看方诺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边闷雷作响,晴朗的阳光渐渐被乌云遮蔽,言上邪心急如焚地往上快爬,只求方诺亚没有任何大碍,待他回到原本的山道小径时,映入眼帘是方诺亚披头散发的模样,她原先的遮阳帽也不知跑去哪儿。
他快步起身走上前,急问:“诺诺,发生什么事了?”
方诺亚恍惚回神,一见到他出现在眼前,不好意思地吐舌道:“刚才有一条青竹丝盘在我头上的树枝,我一抬头看到它吓坏了……”
“你有被咬吗?”他忙着检查她浑身上下。
“我没事,这么多年的爬山经验了,我知道该怎么应付,只是刚才正专心和阿甘伯他们通无线电,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下看到它,差点吓破胆。”她搔搔鼻一腼腆笑着,赶忙转换话题问:“你刚才动了麻绳,是真的发现严老师了吗?”
确认她安然无恙后,他吁了口气。“嗯,发现严老师了,下面有一个岩石平台,我猜他可能不小心跌落后在平台上缓了下来,我看他精神状况不太好,脚也受伤了……天色开始变暗,好像要下雨了,阿甘伯他们大概多久赶得过来?”
“脚程快的话,应该也要二十分钟,他们走得比较远了。”她忧心地看着变幻莫测的云他沉吟半晌,说:“我先下去再确定一次严老师的情况,如果他伤势的情况许可,我再慢慢把他背上来,趁现在还没下雨,如果可以就先把人救上来再说吧,阿甘伯他们如果提早抵达而我还没上来,你再请他们尽快下来支持我。”
“我陪你一起下去,我这里有无线电一一”她拿出背包里的另一条麻绳。
“诺诺,你在这里等我,阿甘伯他们到了,才清楚该在这里接应我。”
她想了想,无奈妥协。“好吧……”忆及自己刚才的惊叫害他白跑了一趟上来,她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你要小心,背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真的撑不住就别勉强,等阿甘伯他们来再接力救援吧。”
他温柔一笑,揉揉她的发。“你不要担心我,自己注意安全才不会让我分心吧。”
被他这么一糗,她皱皱鼻睨他一眼,想起他刚才焦灼的神情,心里不由得一暖,忍不住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
第一次接受她的主动亲近,言上邪惊喜得瞪大双眼。
被他炽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方诺亚伸手推了推他,咕哝道:“你赶快去,再晚就要下雨了……”
“好。”他笑着应允。“你等我。”
“嗯,我等你。”她轻柔回应,温柔地与他对视。
山风吹袭,捎来一丝藏在枝叶泥土中的潮湿霉味,风雨欲来前的短暂宁静,轻巧地为两人筑起甜蜜氛围,他们以额碰额,相互为彼此默念祈祷,只盼一切,平安无事。
言上邪一落在岩台上,便发现严季伦已转醒,在确定他身上伤势皆为皮肉擦伤,两人一起讨论过后,便决定由言上邪将他背负上山。
不稳定的天气迫使言上邪加快了动作一他背负着严季伦,手脚利落地攀爬上陡峭山坡,一开始他还游刃有余,但随着脚下坡度愈艰险,他膝盖、双手所必须付出的力道便更加重,背上沉甸甸的生命重量不断提醒他救人的使命,他牙一咬,继续奋力捉紧麻绳往上爬。
罢才来回爬了一趟已耗掉他不少体力,他错愕的瞪着因用力过度而发颤的双手,再抬头估量高度,在他聚精会神之际,颊边忽有一滴冰凉沁入皮肤内,他蹙眉,眯眼看向空中,缕缕雨丝纷纷从天而落。
“下雨了……”严季伦语气绝望地喃喃自语。
“别放弃,这段路我己经上下爬过一趟了,知道该走哪里比较轻松,你捉紧我就是了。”
言上邪深吸一口气,脚下踩稳又是一个攀爬,他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费劲,免得让身后的严季伦感到生命有所威胁,更全神贯注地在每一攀爬处扣紧力道,不让渐大的雨势阻碍他的去路。
即使言上邪努力想要不被知道自己体力已逐渐透支,严季伦还是能透过他愈来愈粗重的喘息声判断与察觉。
“谢谢你……”严季伦轻声说:“如果真的没办法,记得先救你自己。”
言上邪啧了声,“别说傻话!”
接下来,他没再搭理咳声叹气的严季伦,只是雨势渐大,他脚下冷不防一个踩滑,所幸反应快速,紧急再搭上一根横生的树干站妥身子。
言上邪流了一身冷汗,先停下动作,在半空中稍作喘息。
“喂一一下面的,有没有听见?”
上头传来阿甘伯中气十足的呼喊,言上邪绽出惊喜神情,精神更是一振,听起来距离上面已是不远,他抖了抖手中麻绳,再吹了声响亮口哨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
“严老师,加油!救兵来了,我们都可以平安回家了。”话才刚说完,身后的严季伦却是全身一松,整个人要向后倒去,言上邪惊诧万分,急忙伸出右手扳紧严季伦攀附在他颈肩的手臂,他身体微弯,让背后突然软了力气的严季伦得以斜趴在背。
当言上邪还在疑惑背上严季伦的状况,本该因阴凉雨丝体温下降的背却像火烧似的烫,这时他才惊觉严季伦正发着高烧,眼下应该是又昏了过去。
言上邪连想叹气的力都使不出来,他缓了缓气息,左手抓紧绳索,左脚再用力将脚下泥土踩实加强自己足以站稳的机率,一方面更祈祷上面赶来支持的人能够尽快到他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