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正热,怕顾晨希晚上睡得不好,如意特地在屋里多放了几块冰,才将一切安顿好,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如意抬起头,正好看到门被用力推了开来。
于咏贤一身黑色骑装,拿着马鞭大步的走了进来。
“堂主,”如意微愣,随即一喜,“你回来了!”
于咏贤脸上的心焦没有掩饰,在回途中遇上了薛日泓派出来报消息的手下,说顾晨希出事,她一听连忙独自一人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你家少爷没事吧?”
如意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少爷无碍。”
于咏贤闻言着实松了口气,听到他出事的消息,她一急,根本无法多想,压根不顾其他镖师的拦阻,硬是赶了回来。
她将手中的马鞭甩到一旁,几个大步走进内堂,没亲眼看他无事,心中总是不踏实。
窗边的烛光轻晃,斜卧在床上的顾晨希一如过去的飘然出尘,俊美得不似真人,除了他额头上那刺目的白帕子外,看起来气色还行。
时辰已不早,顾晨希手里拿着书,一旁还有如意替他泡上的好茶,这日子平静满足得令人想要叹息。他放下手中的书,打量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子。
如意称她堂主,所以是朔月堂的主子、他的妻子——他细细的打量着她,原还在怀疑这几日婢女说的话,但如今看到她出现在面前,心头的跳动骗不了人,他肯定自己喜欢她,甚至只要看着她,就忍不住觉得愉快。
“你回来得早了。”他记得如意说过,她还要三日才回。
看到他脸上的笑,于咏贤在安心之余,又不禁有些气恼。
接到他出事的消息,她就一头热的赶回来,对一个不把她当一回事的男人而言,她摆明了存心让他笑话了。
他不在乎她,她却还是没办法把他撇下。她不禁在心中咒骂自己:于咏贤,你就这么点出息!
“朔月堂有事,”她敛下眼,抚着马鞭上的红色玛瑙石,“便赶回来。”
他看出她的不自在,不由轻笑,“娘子无须怕羞,我知道娘子关心我。”
于咏贤的身子微僵。娘子?!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纵是成亲后,他也总是唤她堂主,虽说她曾盼他改口,但他总说如此叫唤习惯了,如今他叫她娘子?她有些傻了。
看出她的神情有变,顾晨希挑了下眉,“怎么?为夫平日不是唤你为娘子吗?难不成直呼名字,咏贤?”
于咏贤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也不是,咏儿?贤儿?”他对她温柔一笑,“爱妻?!”
于咏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这一笑是风华绝代,但着实把她吓得不轻,“不是说人没事吗?”她的目光急急看向如意要个答案,“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如意硬着头皮向前,低声说道:“回堂主,少爷失忆了。”
于咏贤的心中一阵错愕,失忆?!
想她当初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非君不嫁,硬是让他点头娶了她,他对她不差,可总是有些清冷,如今却对她笑得如三月春风拂面,这是她作梦都想要的温柔对待,但却是因为失忆?
他笑得温柔万千,一时之间,她还真是百般复杂滋味在心头。
“你……真失忆了?”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顾晨希忍不住心头一紧,动情的伸手握住她的手,一个简单的碰触,莫名的给他带来心安。“对不起,我忘了你,但我一定会想尽一切方法将你记起,我的爱妻。”
她看着他,脑袋有些无法反应,爱妻?!若在从前,这声叫唤听在耳里她该是作梦也会笑醒,只是如今听到却是他失忆的情况之下……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向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拿何种态度来面对这样的他,她抽回自己的手,道:“我看顾少大病初愈,还是歇息为重。我一身狼狈,先去梳洗一番,有空再来瞧你。”
于咏贤没再多看顾晨希一眼,大步的走了出去。
彼晨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有股莫名的失落,“她称我为顾少?为何如此生疏,难不成她并不喜欢我?”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不喜欢少爷,但堂主绝不可能。”这点如意说得斩钉截铁。
以往于咏贤都称顾晨希为夫君,只是在护镖入北域前将一切都说开了,于咏贤摆明了从此与顾晨希恩断义绝,称呼自然也就改了。
如今顾晨希失忆,他是可以从头再来,但是于咏贤却无法,毕竟被他的欺骗伤害太深。
“堂主应该是累了,歇息会儿精神了就好了。”如意连忙说道:“我去交代下人给堂主准备点吃的,堂主赶着回来看少爷,肯定一路没好吃好睡。”
“她与我不同寝?”
如意实在觉得不愧是自家少爷,怎么失忆了还这么敏锐。“因为……”果然从说了一个谎言开始就是条不归路,如意在心中哀嚎。“堂主事多繁忙,有时回得晚,便会住在对面小楼里,怕打扰了少爷歇息。”
“是吗?”顾晨希压了压有些疼的太阳穴,“好,你去吧!让人好好伺候。”
如意一脸从容的出去,不过一等门关上,他的脸色丕变,立刻急急穿过院子。
朔月堂的后院住着顾晨希两夫妻,原本两人共处在正中间的小绑楼,但之前两人争执之后,于咏贤就搬到对面的小楼,距离不远,只是中间隔了座园子,只要打开门,便可以透过栽满花草的庭院看到彼此的房间。
当如意进门时,就看到于咏贤坐在花厅,一旁的林沅低着头正在解释。
看到他,于咏贤直问:“这是谁的主意?”
如意看了林沅一眼,脑子灵光一现,“一开始是薛少爷对少爷说,少爷与堂主两情相悦,少爷将堂主视若珍宝,如同性命。少爷事后私下问我,我也认了薛少爷说的一切属实,至于之后……”
林沅看到如意的眼神,嘴一撇,理直气壮的开了口,“最后是我告诉姑爷,他视小姐为天,小姐说东,他绝不往西走,做任何事都会问过小姐,小姐点头,姑爷才能去做。”
于咏贤一叹,“你是在惹事。”
林沅眼圈一红,“我只是气不过姑爷之前欺骗小姐,趁姑爷现在失忆,小姐可以尽情的把公道讨回来。”
“感情一事,能说要讨便能讨回吗?”离开近三个月,这一路她也想了不少,“我与他之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穿了,是我喜欢上他,不然他怎么有机会欺骗我?这是我的选择,我认了,只是以后不想再与他有所牵连。你们如今骗他,让他误会对我有情,可有想过等他想起来了,一切不是又打回原形?”
林沅闻言,内疚的低下头,如意也不敢再多说。
“算了。”于咏贤不像他们想得天真,实际的说:“我自己会挑个时间与他说清楚。先跟我说说,他是怎么伤的?”
“小姐不知道?”
“阿泓派人来报,并没有细说,我便赶了回来。”她追问林沅,“究竟出了什么事?”
林沅没想到于咏贤竟然不知道顾晨希是被于家人所伤,她的目光迟疑的看向如意。
如意不解的回望着她,没有多想,直接说道:“少爷会受伤,便是在三不管与土狼见面时,于庆辛领人放火烧了三不管,大火蔓延,少爷月兑身之时遇上了于庆辛,两人打了起来,于庆辛用毒粉让少爷分了心,才让于庆辛有机会伤了他。”
“是我三叔父伤了他?”于咏贤猛然站起身,“我三叔父现在人呢?”
“他被少爷一掌打伤,然后被土狼了结了性命。”
于咏贤的脸色一白。
“堂主放心,土狼当时已将看到少爷真面目之人全都杀了,所以无人得知之中有少爷的手笔。”
林沅在一旁听了,一颗心直直往下沉,虽说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但这如意好歹也得把话说得婉转点。
若三叔父也出了事,一命呜呼,于家一连死了两个人,祖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咏贤连忙问:“我祖父呢?”
“副帮主带人连夜杀进漕帮,被土狼给压制住,如今被关在漕帮水牢,漕帮已发话,这事是漕帮出了内鬼,准备私了。”
于咏贤再也待不住,起身就要往外走。
林沅连忙拦住她,“小姐这是又要去哪?漕帮正乱着,现下小姐去了,怕会有危险。”于咏贤的眼神一冷,不顾林沅的阻拦绕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