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这天,她跑去看了四场电影。
下午,要去咖啡店收房租。
分手已是事实,房租还是要缴。
她希望那家伙别忘了当初的收租地点。
时间到了,她心中忐忑,却满面笑意走进咖啡厅。我很好,我很好,绝不能让他知道我不好。
有人已经等着她,是郭馥丽。不是程少华?
徐瀞远暗松口气,却又感到一阵空虚。如今他连面都不想见。他真是很彻底啊,彻底对她死心了,很好。这一忐忑,面上笑容堆得更厉害了。
徐瀞远坐下。
冰馥丽拿出信封放桌上。“房租,点一下。”
徐瀞远笑咪咪点完钞票,签收。“谢啦。”
冰馥丽打量她。“你一进来就一直笑,是在笑什么?”
“有吗?呵呵呵,最近心情不错。好啦……房租收了,走了,掰。”
徐瀞远挥挥手,走也。
“见鬼了。”小冰眯起眼,一个变流浪汉,一个笑得像站壁流莺。
小冰灌掉冰茶,杀回家。
啪,帅气地踢开程少华房门。
“进来不敲门是习惯了喔?”程少华今日情况稍好,他蹲在角落,拿着逗猫棒,跟爱猫小冷玩。
“程少华我告诉你!”郭馥丽往床上一坐,看着蹲在角落的男人。“我刚刚看到徐瀞远,把我吓到了。”
“她很惨?我知道。”程少华晦暗多日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告诉我她多惨?瘦到脸颊凹进去了?眼睛是不是肿得像核桃那么大?”
小冰拍着他肩膀,啧啧道:“以上皆非。”
“哦?”
“以前那个女人脸上没一点笑容,她以前是不是非常机车?但现在,她变了,她春风满面笑盈盈,我吓死了。我问她笑什么?她说她心情好。你们真的有交往过吗?她看起来太好了,完全不像和男朋友分手的女人。”
“我不信,她有问起我吗?”
“完全没有。事实证明,你、被、Fire、了。”
“你错了,是我说分手,是我Fire她。”
“在好友面前,少华啊,你不要逞强了,我眼睛雪亮得很,真难得,这次是你被用呴。”
“是我甩了她,我像被甩的人吗?”
“超级像,你照镜子看看,脸上写着——我好惨刚被女人痛甩了无生趣一蹶不振只想去死——”
叮。
门铃响。
程少华跳起来。“是谁?你去开门。”
冰馥丽出去,一会儿,进来说:“找你的。”
是徐瀞远,她终于来了,程少华往浴室冲。“叫她等一下,我换个衣服刮个胡子。”
“不用忙了,不是‘她’……”
脚步顿住,程少华问:“那是谁?”这里除了记者跟徐瀞远,还有谁会登门找他?
“一位太太,我不认识。”
程少华失望,脸很臭地走出去。
门外站着个朴素矮瘦的太太。
“找我有事?”对不认识的人,他态度欠佳。
“你好。”太太很有礼貌。“不好意思突然跑来找你,有空吗?可以跟我谈谈吗?”
“我没空,有事这里说,我很忙,快点。”
太太被他恶劣的态度吓到,退一步,看着地上,尴尬地吞吞吐吐说明身分。
“我……我是瀞远的妈妈。”
靠夭!五雷轰顶也不过这种感受吧?
程少华倒抽口气,满脸通红。“徐……徐妈妈好。”只差没立正敬礼了。
为了补偿方才不优的态度,马上将伯母带去附近最高级的西餐厅吹冷气。程少华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帮伯母拉椅子坐,帮伯母点茶,帮伯母倒冰水。服务周到,表情亲切。
X,风水轮流转,现世报啊现世报啊,程少华往日气焰如今化为乌有。面对徐瀞远的妈,空调很强还是汗涔涔。
是说,这个徐瀞远也太变态了,想跟他和好,自己来就行了,竟然把老母端出来求和,长辈不能这样乱用吧?!这招狠啊“请问伯母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们在交往。”
“呃……”刚分手说,伯母不知道呴,尴尬尴尬啊。
“你爱我女儿吗?”
“耶?”这题该问你女儿吧?程少华纳闷。
伯母紧张着,手握拳头,眼睛盯着桌面。
“我相信我女儿,她不会随便跟人好,她愿意跟你在一起,一定是很喜欢你。我女儿命苦,她活得够苦了,如果你不是认真的,不要玩弄她。”
是谁玩弄谁?是您宝贝女儿玩弄我啊。程少华听着,好心酸。
唉,为母则强,爱女心切。瞧,有爸妈的孩子真好,他孑然一身,没人替他出头,只有混蛋老妈踩着他过活。
程少华叹息,唉。好吧。在别人妈妈前告状,不是他作风。
他低声下气。“伯母,我对您的女儿当然是认真的,她是个好女孩——”好会糟蹋我的女孩,呜。
“是啊,我们瀞远真是个好孩子,她当我女儿是可惜了,我让她受太多委屈。”听到他的回应,徐妈妈松口气。看样子,事情不像章晓阳说的那样。他们是正常的恋人关系,是有认真在交往。她继续往下讲。
“既然你对瀞远是认真的,有件事,伯母想拜托你帮忙,这也是帮你自己。是关于瀞远的事……”
“请说。”尽避分手了,但一听见她需要帮忙,程少华顿时忘了自己,义不容辞。
“我想拜托你,想办法阻止她做蠢事。”
“是不是她最近情绪有点不稳?不吃饭不睡觉?这我应该知道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就知道跟我分手她很痛苦。
“呃……不是。我要拜托的事,我……我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伯母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劝她了,她是不会听我的。”
“伯母尽避说,我一定帮。放心,我会搞定。”
“十月她要出庭,因为她妹的事。这你知道吗?”
“唉,我知道,她妹妹的事,让她很伤心。”
“就是啊……她一直没办法恢复过来。所以……伯母拜托你,十月时,你要多注意她。你绝不能让她冲动地跑去……跑去找郑博锐……我怕她一时失去理智……要杀他——”
“杀……杀人?不可能吧?”
“她计划杀了凶手,替妹妹报仇。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请你不要吓到,这都是因为瀞远太爱妹妹了。既然她现在跟你交往,伯母拜托你对她好,多关心她,不要让她干蠢事,真的真的拜托你,我真的很担心——”说着,她哭泣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她不一定会这样做,但是她朋友跟我说她去年就试过了,我不知道她现在跟你谈恋爱,会不会改变想法……但预防万一……我还是请你帮着注意……我可怜的女儿……”
程少华呆掉了。
Well,虽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爱太浓,总是会让人义无反顾。但,杀人?!他爱的女人计划要杀人?这也太过分了!
他就是再喜欢徐瀞远,也不能接受。他怎么可能跟一个想杀人的女人谈恋爱?他跟她不可能。分手是对的。《分手快乐》快点来听。万幸分手啊,《失恋万岁》也点来听,幸好啊。他全身而退,不然爱这样的女人是大麻烦啊。他就是再蠢,也不可能跟个预备杀人的家伙交往!
切啦——
凌晨二时,潘若帝起床尿尿。
推开厕所,走向马桶。
“妈啊——”很好,直接尿在裤子里。“你干嘛在这里!”他瞪着浴白,程少华蜷在里边。
“想事情。”程少华说。
“哇咧,哥哥啊,你房间也有浴室好吗?拜托不要半夜这样吓人,我裤子都湿了啦。”
第二天早上,可怜的潘若帝,拎着尿湿的裤子到后院。裤子扔进洗衣机,倒洗衣粉,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没良心,用完都不会补一下。”
他走到阳台角落,拉开储物门。“哇干——什么你在这里?!”
程少华站在里面,空间狭窄,他直挺挺塞在壁柜间。
“想事情。”他说。
“呴。”扔了洗衣粉盒子,潘若帝喊。“是有没有那么多事情好想?拜托你不要再吓我,是在想什么啦?”
棒天。
潘若帝下班回家,吹着口哨,拎着一打啤酒,打开客厅大灯,走进厨房,看到有人躺在冰凉地砖上。
“我知道,想事情,对吧?”习惯了啦!潘若帝绕过程少华,打开冰箱拿东西。“哇靠,雪碧在办抽奖吗?怎么全是雪碧?”
程少华翻身侧躺,托着脸,啜着手里的雪碧,看着潘若帝,问:“你不觉雪碧满好喝的吗?”
“大哥——”潘若帝崩溃。“好喝也不能塞满整个冷藏室啊,我的啤酒要冰哪?”
程少华难得踏进郭馥丽房间,这里面堆满各种道具。
很多都是剧组拍完后,郭馥丽贪便宜买回来的收藏品。
程少华很局促地缩在两座复古的白色雕花衣帽架间。
“问你一件事。是我朋友,他喜欢某个女生,不过这个女生因为很恨某个人,计划要杀了对方,所以他没办法跟她继续交往,因为她像不定时炸弹,和她不会有未来。所以我朋友虽然爱她,但是决定分手。我也赞成,不过想听听不同人的意见,你觉得呢,分手是最好的吧?”
“杀人?”郭馥丽趴在床上翻剧本。“你朋友是在哪儿找到这么麻烦的女人?”
“这种程度,要分手吧?”
“奇怪了,你竟然问我?这还用讲吗?快甩了她,那个‘小狈成交法’不是你发明的吗?发现对方有问题,斩立决,啰嗦什么——”
“喔。”
啪!冰馥丽合上剧本,觑着程少华,犀利目光,教他心脏缩一下。
“喂?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她问。
他大声强调。“我当然这么认为,我跟你意见一样。”
“奇怪了,那还问我干嘛?你几时这么关心朋友的感情生活了?”郭馥丽眯起眼睛。“是徐瀞远吗?你是在问你跟徐瀞远呴?”
“不是。”程少华转身就走。
“说句真心话,想听吗?”郭馥丽喊,程少华顿住脚步。郭馥丽跳下床,过来,仰望程少华。“你、不、爱、她。”
“我说了不是我,是朋友的事。”
“OK,你朋友不爱那个女人,心爱的女人计划要干蠢事,他不努力劝她,还胆小到只想分手。”
“光爱有什么用?人是没办法改变的,我们只能找合适的人相爱。”
“所以没自信让对方改变,就直接放弃。即使要看着她不幸?你以前希望你妈改变,得到的是绝望。现在每次恋爱,看对方有缺点,就逃之夭夭,断然分手。你是不是反应过度?那些女人还不如你室友,你对我跟潘能和平相处,对视为未来伴侣的女人却非常严苛,一点问题都不能忍,感觉麻烦就放弃。可是你养那堆残障猫不更麻烦?”
“那是因为一旦跟错误的人恋爱结婚,未来,会毁掉的不只你一个人,假如有小孩,连小孩都会不幸,所以当然要更严荀谨慎。”
“但除了放弃,没别的本事?也可以让她很幸福,幸福到忘记仇恨,现在放着不管,让她去干蠢事,跟她撇清关系,这样就安心快乐了?”
很不快乐,很不安心,所以他才废那么多天。但是,他严肃道:“我们现在讨论的,可不是牙膏往哪个方向挤,东西用完归不归位那么简单的问题。她想杀人,OK?”
“人如果从小被善待,没有受害过,谁会恨到想杀人?话说回来,想杀人又怎样?谁在沮丧时没发狂这么想过?不一定会做啊。你以前念书时还不是常说恨你妈,恨不得她死。可是你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人是可以改变的,你自己不就是成功案例。你干嘛往最严重的地方想?”
程少华凛着脸,不吭声。他年少吃过很多苦,好不容易拥有今天这样的太平日,他难道要为一段爱情,揽上风险?他干嘛自找麻烦?
冰馥丽说:“我告诉你,人会改变的。你看我,我小时候自闭症讲话大舌头,但是,呴,我现在要是不爽,我可以骂到对方自闭症。连我这种咖都能好起来,你有什么好怕?当初我混黑道当太妹,每天不知道想杀多少人,那时要是我姐放弃我,班导也放弃我,现在不知道关在哪间监狱——”
冰馥丽又说:“在我看来,你们所谓的那种爱情,不过是蛋糕上的水果,咖啡上的女乃油。好看而已,点缀而已,你们爱的都是自己。只想谈轻松没压力的恋爱,大难来时各自飞,真肤浅。怪不得我不敢结婚,人间没真情啦。”
“你有没有想过,努力让她幸福,结果还是失败呢?她不在乎你的感受,她最后还是干了那件蠢事——你想过没有,到时候会有多痛?如果没有在一个人身上努力过,失去了,也不会痛到想死。正因为很努力了,最后还是失败失望,才让人感到爱得不值,还不如直接放弃。”
“对啊,放弃啊,这样省事。就端出你最厉害的‘小狈成交法’啊!你不是已经直接放弃了,那干嘛要死不活地比那女人看起来还惨?我看她还没丧失理智去杀人,你已经先挣扎矛盾担心到进疯人院了。还有,不要跟我提什么以后会多失望多痛,你让八个继母养看看,人间地狱不过如此。她想杀人?呴,我以前还想干掉八个继母然后自杀咧——当初的郭馥丽,哪能想到有一天可以这么嚣张站在这里给你训话?哈哈哈——”
“呵呵呵。”很难笑。程少华问错人,对女流氓郭馥丽而言,剧本交不出来比杀人或被杀更可怕,他气呼呼离开小冰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