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洗手间,克制不住醺醉,苏醒荷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在洗手台上,小把小把的掏着水,泼洗自己发烫的脸庞,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梁次擎真的会丢掉他酒店总经理的位置吗?
他真的会被踢去什么糟糕透顶的服装事业,永远被排除在什么接班人的名单之外吗?
她怔怔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始终无从得到解答。
片刻,甩甩头,苏醒荷走出洗手间,差点迎面撞上一个捧着茶水的佣人。
“二少女乃女乃,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这些茶水是要送去哪里?”
“老太爷的书房。”
看她着急的样子,苏醒荷遂柔声说:“那你快去吧。”
佣人行了个礼,赶紧快步往书房走去。
望着远去的佣人身影,苏醒荷心中顿时涌起一个想法——与其在这里忐忑,还不如直接去探个究竟,把事情弄明白。
下一秒,她脚跟一旋,半扶着墙面,尾随送茶水的佣人往书房的方向移动。
梁老太爷正在书房大声飙骂,威严的声嗓不费吹灰之力就穿透隔墙,外边的人都听到。
分不清是酒精使然还是怒声太过震撼,苏醒荷心脏扑通扑通跳,尤其一想到梁老太爷那张威严的面孔,胃袋就一阵扭紧,几度想退缩。
然而,她没有,因为她想知道梁次擎是不是真的在里面,是不是真的正在挨骂,如果是,她应该要站在他身边才对!
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两记轻敲后,佣人端着茶水进了书房,从虚掩的门缝里,伴随着梁老太爷教人心惊胆跳的怒喝,梁次擎的名字几次清晰传来,全都是绕着酒肇的丑闻在骂,梁老太爷说要拔掉梁次擎总经理的头衔,还说要他去接管服装事业部,更要他别再妄想接班的事情……
一样,全都跟她方才听到的一模一样!苏醒荷听得脸都白了。
突地,书房里响起一记杯子破碎的声音——
她倒抽一口凉气,直觉有了不好的联想。
不公平不公平,这不应该是梁次擎要承担的,他根本是无辜的!
想到那热烫的茶水可能就砸在梁次擎身上,她顾不得许多,用力推开书房的门,闯了进去,紧握着双拳,对着座位上的梁老太爷大喊——
“爷爷,你不公平!”
苏醒荷的贸然闯入,让原本充满骂声的书房,突然陷入诡异的宁静。
“你怎么进来了?”梁次擎表情错愕,脸色难看。
“你没事吧?我、我听见有人砸杯子,我……”看到他,眼睛觉得热热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两只手忙着在他身上确认他有无被热烫的茶水泼到。
他知道苏醒荷从来就不是个听话安分、用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女人,但他没想到她胆子居然肥成这样,连梁老太爷的书房都敢闯。
“没事,只是不小心碰落杯子而已。现在,出去。”
抓住她的手,梁次擎想把她推出书房外,远离风暴,可她却滑溜得很,硬是从他身边闪开,钻了回来,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不甘训话被打断、忽视,梁老太爷重重的跺着手里的拐杖,怒问——
“是谁说你可以闯进来的?”
罢刚还隔着门、隔着墙,现在正面迎击,果然更是威力强大,苏醒荷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尽避如此,却没动摇她坚持留下的决定,酒精壮大了她的胆子。她豁出去了,反正闯都闯了,干脆趁此机会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爷爷,你不公平。”她再次说。
“醒荷,不可以这样跟爷爷说话。”梁次擎阻止她。
“他就是不公平!”她跺脚,坚持自己的说法。
“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居然敢用这种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梁老太爷气得大骂。
“爷爷,你真的要拔掉次擎总经理的头衔?真的要把他赶去什么什么鬼的服装事业部,永远的把他排除在什么见鬼的接班人名单之外?”
“当然,梁家人只要犯了错,就应该要接受惩罚,我绝对不容许我辛辛苦苦打拚的朗峰集团,毁在顽劣的子孙手上。要想成为我的接班人,就要拿出能耐做出成绩,只要犯了错、做不到,就通通给我滚——”
“那他是搞垮酒店了还是犯了什么错?”
“你还有脸问,身为梁家媳妇,三更半夜在外面跟人家饮酒作乐、酒驾肇事,闹出这么大的丑闻,你还有脸问!我当初就不同意次擎娶你进门,他一意孤行的下场,苦果就得自己尝。”
她两手一摊,“看吧,爷爷,我就说你不公平。”
梁次擎来不及开口喝斥,梁老太爷已经对她如此挑衅的行为先行发难——
“不许拦,你让她说,我倒要看看哪张利嘴还要说什么。”
“爷爷,你一直说犯错就要接受惩罚,今天是次擎跟朋友三更半夜出去饮酒作乐了,还是他开着跑车把车子撞得稀巴烂被写上报纸了?”
她顿了两秒继而又说:“不是,通通不是,从头到尾都不是他,而你却要拔掉次擎总经理的头衔,还要把一个每天认真工作、三天两头不回家的他赶去什么什么鬼的服装事业部,永远排除在继承名单之外,爷爷,你扪心自问,你公平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
“对,因为我,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不是应该要惩罚我才对吗?当然,爷爷如果不当我是梁家人的话,我也没话说,可这么一来,爷爷你今天这脾气就发得没理由了。”
“……”梁老太爷从来没有这样被顶撞过,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击,恼羞成怒的他直指梁次擎,“你、你、你……你娶的什么好老婆!”
盛怒之中,他抓起桌上的茶杯,凌空掷去——
苏醒荷见状,想也不想的冲上前来,直挺挺的挡在梁次擎身前,任杯子砸上自己的额头,热茶洒了一身也不喊一声疼,无所畏惧。
“醒荷?!”梁次擎被她震慑了。这个小女人,凭什么以为她可以站在他身前?
“你疯了吗?砸到哪里了?有没有烫伤?快说!”他捧起她的脸,心急的端详着她的脸。
她嘟嘴指向自己遭难的额头,抹掉茶水,“没事啦,我不痛。”
梁老太爷其实也吓了一跳。
正常人看到东西砸来,不都要躲开吗?怎么会有人傻得自己冲上前去挡?
可自尊不许他有丝毫让步,依然继续咆哮,“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约束不好,我还能指望他管理好酒店上上下下的员工吗?我惩罚他是应该的。”
真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掌控欲那么强啊?苏醒荷忍不住肮诽。
她挣月兑梁次擎的手,转身继续反击,“总之,爷爷就是不公平,若真的赏罚分明,你该罚的人是我,而不是次擎。”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梁次擎觉得她根本是在往自己身上引火。
“你、你、你……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你也不想想,你今天可以过着优渥的生活,仰仗的还不是我们梁家!好啊,要我惩罚你是不是,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梁老太爷气呼呼的拄着拐杖,踅来走去……
他恨不得孙子马上跟这个顽劣的女人离婚,永远跟她断绝关系,让苏醒荷再不许踏进梁家大门一步,可是这么一来,离婚的消息肯定又要让朗峰集团的梁家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主角。
再者,要是这丫头片子狮子大开口,索讨钜额赡养费,梁家岂不丢了面子还失了里子?不行,她休想,这未免太便宜她!
不能把人轰走,那就只好关起门来整治整治她了。
像苏醒荷这么一个养尊处优,过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安逸生活的豪门媳妇,想来再没有什么比让她远离原本的舒适圈,日日周旋在洗衣打扫准备三餐这些枯燥乏味的生活杂务里,更叫她崩溃的事了。
没错,就是这样!想到这里,方才还处于盛怒之中的梁老太爷浅浅的抹开了胜利的微笑。
他停下踅来走去的步伐,霍然转身看向苏醒荷——
“你想要惩罚,我就给你惩罚。未来的六个月内,家里不许有任何一位管家佣人和司机,就连钟点女佣也不许有,所有的生活所需请自便。你若做得到,我可以考虑让次擎重新回到集团接班人的名单内。”
只是考虑?这太亏了。
“爷爷,我要肯定的承诺。”
“你就那么有把握你可以做到?”冷哼一声。
“能不能做到是我该担心的问题,不是爷爷该担心的问题,我只要爷爷一句肯定的答覆。”
梁老太爷沉吟思索,他就不信那双水葱似的小手,能煮出什么不会害人闹肚子的料理,那副身娇肉贵的年轻身躯,又能熬过几天的劳力?别说六个月,怕是连六个小时都有问题。
“好,我答应。不过……”
“不过什么?”
犀利的眼眸烁了烁,“假如你做不到和我的约定,次擎别说是失去角逐接班的资格,我还要结束整个服装事业部,并且收回次擎手上所有朗峰集团的股票,你们夫妻俩更得永远滚出梁家大门。这样你还敢吗?”
苏醒荷暗忖,不敢,就只能是这样的结果,若她敢,梁次擎好歹还有机会拿回属于他的权力,她没有道理不去放手赌一回。
再说,梁老太爷未免太小看她的能耐了,好歹她也是打小在清凉寺待过的,不管是生火烧菜还是打扫洗衣,从来就难不倒她,更别说这儿有多少便利的家电用品,没有佣人管家司机又如何?不过都是些动动手指的事情罢了。
“我敢。也希望爷爷能信守今日的承诺。”
居然还敢提醒他!“我在商场打滚一辈子,还不用你这丫头片子提醒我信守承诺,现在,通通都给我滚出去。”他
等着看苏醒荷这个大话丫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