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守益走后,梁次擎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静默良久……
无须梁守益的提醒,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拜苏醒荷酒肇事件所赐,这次他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依照爷爷一贯严厉的处事态度,再加上家族内各方势力的角力施压,少不了要被拔除酒店总经理的头衔,方能堵住悠悠之口。
至于拔去职务之后,未来会被流放到哪里去,他自己也还没个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失去集团核心酒店事业的管理头衔,他将形同被排除在继承人选外,彻底跌到谷底。
现在想想,只是让苏醒荷苦出两眼泪花根本不算什么,比起她对他造成的损失,那充其量不过是一丁点代价罢了,娱乐性质居多,实质补偿全无。
套句大堂哥的话——用他的脚毛想,这个周末爷爷的生日寿宴上,有他好受的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他更好奇,要是苏醒荷知道他前途无“亮”,她还能委屈自己继续装乖吗?午夜梦回,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气得想自杀?
显然,苏醒荷暂时还没有气到要自杀。
不只不气,还很自得其乐。
大忙人梁次擎出门上班抢钱,苏醒荷这枚超级闲人可没忘了给自己找乐子,打发漫长白日。
其实,她老早就发现它了,一只孤单落寞无家可归饥饿受冷的小柴犬。
小玉说它是流浪狗,凶性不定,不可以随便靠近。
可是看着它,她感觉到的不是凶性,而是感触——从芜州齐城来到这里,她幸运变成了苏醒荷,不用为三餐生活苦恼,倘若变成了它,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说不定会比它更孤单落寞,无家可归饥饿受冷。
之前,她只是偷渡食物给它吃,由着那张湿热的小嘴巴吃光她手心里的食物,蔬得她手心发痒咭咭发笑,几天下来,一人一犬吃出了感情,方才一看到它又在外头徘徊,模样比起前几天似乎又更狼狈了,苏醒荷心揪得厉害,话就这样月兑口而出——
“嘿,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洗澡澡,可好?”
它发出两声像是应允的汪汪叫,踩着安静驯顺的步伐,摇晃着尾巴跟着苏醒荷回家去。
苏醒荷喂它吃东西,还帮它洗澡,望着那乌丸般的无辜阵子,情绪油然而生,坚定了苏醒荷想要留下它的念头。
“小玉,我想要养它。”
“这、这……”小玉瞠目结舌,面有难色。
见自己招架不住,小玉飞奔跑去请来管家康叔,把棘手的问题丢给他老人家去处理。
“康叔,我要养它。”苏醒荷边软着甜嗓说,边蹭着小柴犬。
“啥、啥米——”康叔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可以吗?”她歪头问,不忘挤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博取同情。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只是……少爷恐怕不是那么喜欢……”康叔委婉解释。
不是那么喜欢,并不代表他肯定不喜欢,有努力的空间。
“所以只要他不反对就可以喽?”
“那是当然。”康叔点头如捣蒜,很不道德的把主导权丢给不在场的梁次擎。
谁叫梁次擎是主子,主子的话最大,是唯一,是圣旨,绝对远胜过他老康讲一百句不可以。
得先想个名字!苏醒荷歪头想——狗来富狗来富,梁次擎已经够富有了,来不来富都一样钱多多,不如叫来福好了,福气多多比财富多多更好。
“好,就是来福,从现在开始就管它叫来福。”
康叔眼角抽了抽,不好批评只敢暗忖:来福?!是说这狗会开心吗?
“来福,我们要一起努力让他点头说可以,知道吗?”她逗着小柴犬。
小柴犬对她汪汪两声,也不知道是在抗议名字太老土,还是在附和。
为了争取梁次擎点头,苏醒荷花了整个下午在屋外给来福进行密集训练。
“来福,坐下。来福,去。来福,握手。来福,趴下……”
枝丫间闪烁的夕光,纷落在苏醒荷和来福身上,人犬融洽的画面美得叫人惊喜,然而落在远方某人的眼中,美丽的画面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你个苏醒荷,都什么时候居然还有这闲情逸致跟一只丑不拉叽的小柴犬玩得那么欢!”
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梁雪娟只觉心中的怒火顿时又烈上了几分,直窜脑门。
梁雪娟昨晚才刚跟母亲从欧洲旅行回来。
力抗时差出门赴姐妹淘午茶之约的她,原想边跟姐妹淘们吃着甜点,边分享她最新添置的时尚行头,顺便大谈这次征战欧洲各大品牌时装秀的心得,孰料,本该是她大谈时尚的下午茶时光,最后竟成了姐妹淘争先恐后调侃、嘲笑她的大闹剧。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正跟小狈玩得乐不思蜀的苏醒荷!
必掉引擎,拉起手煞车,解开安全带,梁雪娟用足以在地上凿出窟窿的力道踩着高跟鞋,叩叩叩的来到苏醒荷面前,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食指,不分由说直指苏醒荷的鼻子,破口大骂——
“苏醒荷,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真的是受够你了!你的脑袋是进水吗?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干出酒驾肇事这种愚蠢至极的蠢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关系,我今天都快被我那些姐妹淘笑死了!头版头条啊……天啊,我快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我梁雪娟上辈子是作奸犯科了吗?要不怎么会有你这种大嫂?我妈是杀人放火了吗?要不怎么会有你这种媳妇?我大哥上辈子是叛国了还是挑起世界大战了,明明是那么出色的男人,他怎么会瞎了眼娶你这样的女人当老婆,结果连累我们全家——不,是全家族,我们整个梁氏家族都因为你而蒙羞!”
来福浑身毛发竖起,呈备战状态。
苏醒荷没见过这像带剌的玫瑰般扎人的女子,也从未见识到有人可以骂人骂得如此一气呵成,成串成串没跳针,第一时间,她完全呈现一种发自内心的赞叹佩服,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挨骂。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才后知后觉的从方才那一大串话里拼凑出她跟这个气得全身发抖的女孩的关系,厘清此人的身分——
梁雪娟,梁次擎的妹妹,她的小泵。
重点是,她,被深深的厌恶着。
苏醒荷呀苏醒荷,你小姐人缘可以再差一点!呼!苏醒荷默默拨刘海。
“小妹,你要不要喝杯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应该很渴才对。”
见苏醒荷如此淡定,毫无愧色,梁雪娟再度爆炸尖叫,“不许叫我小妹!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跺脚跺脚跺脚。
汪汪!汪汪汪!强烈感受到来人的不友善,来福冲上前,对着梁雪娟就是一阵吠叫,面露凶光。
“这是哪里来的野狗,还不给我滚开!”
来福狺狺低吼,它甚至摆出一副随时要发出攻击的不驯姿态。
“来福不是野狗,它很棒的。”
“啧,你养的狗是能棒到哪里去?”
犹在火气上的梁雪娟嫌恶的用手里的包包作势驱赶它,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激怒了来福,不管一旁的苏醒荷如何安抚,来福对着梁雪娟加倍凶狠的汪汪狂吠。
梁雪娟面露惊色,又不甘示弱,“还不快叫它走开!去,走开、走开。”
见来福不退反进,梁雪娟心一慌,转身拔腿就跑——
“欸,小妹,不能跑不能跑……快停下来……”人跑狗就追呀!
丙然,来福的兽性完全被激发,立刻对着前方狂奔的梁雪娟穷追不舍,任苏醒荷扯破喉咙也喊不住那奔驰的身影。
“救命啊!救命啊,大嫂……”
穿着高跟鞋的梁雪娟被追得花容失色,每次回头都发现来福只有更近,突然,来福无预警的使出一个跳跃飞扑——
梁雪娟呆若木鸡,两只脚像是被水泥固定似的动弹不得。
“啊啊啊啊……”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后,伴随而来的是砰然巨响。
梁雪娟大摔倒,呈五体投地状,愣了整整三秒钟后,当场趴地痛哭起来。
“呜呜,臭苏醒荷,你养的什么烂狗……臭大嫂,我讨厌你……哇哇哇……”
苏醒荷无奈的望着回到她脚边徘徊的来福,犹豫着该不该赞许它忠心护主,心里想笑又不敢笑,很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