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拿走那比什么都要重的车票,周梓婷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无法运作,这样的痛楚甚至比三年前更痛。
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关靖,让他带着他的寿寿一起融入她的生活里,然后她又在不知不觉间让这种喜欢发酵蔓延,酿成另一种更深刻、更沉重的感情,她爱上了他。
可是他却不要她,要她离开,显然老天爷都喜欢跟她开玩笑,每一次来到北部她都会有一段破碎的感情送葬,让她带着情伤、带着眼泪回去她最爱的小镇,这一次不知道她得花多久的时间才能从这段感情的阴霾里走出来?
而让她更困惑的是他明明已经开口说不要她了,却依旧对她亲昵,依旧依赖她的举动,好像他不曾说过不要她的话,不曾给过她回家的车票似的,但那张车票被她握在手心间,那好像烧伤她的温暖她又怎么会错认?
她不是一个会拖泥带水、拖拖拉拉的人,不顾他的错愕,她将他连同寿寿一起赶出她的家门,而自己则是背抵着门板,黯然落泪。
男人有时候就是一个迟钝得令女人疯狂的生物,被拒之门外的他也是,与寿寿无辜地四目相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会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你妈咪气我擅作主张地帮她买车票,没有先得到她的同意?”他不解地问着趴在他手臂上的寿寿。
而寿寿只是睁开一眼瞄了瞄他,而后又阖上继续睡觉,那模样跟不屑、鄙视差不多。
必靖很想敲门问清楚,可是唐曜一通电话将他急召回去,并命令他必须在回去小镇前完成一系列的设计图,否则就不准走。
为了早点去小镇找心爱的女人,关靖忍痛放弃送行,让自己的助理代劳,但事后他非常后悔,后悔到骨子里,因为这小子又给他惹了个大麻烦,差点让他落得流浪街头的下场。
清晨,梳着高高马尾的周梓婷踩着一辆淑女自行车,在小镇各家各户间穿梭。
“早呀,梓婷。”陈二婶一见到精神饱满的周梓婷,连忙提起大大的笑脸,挥手打着招呼。
“早,陈二婶,这是你家订的新鲜羊女乃。”周梓婷回以一个笑容,从自行车前方的篮子里拿出四瓶羊女乃放到陈二婶手上。
“梓婷呀,你回来了真好。”陈二婶递上零钱,一脸开怀地说。
“嗯,我也觉得回来很好。”接过零钱放进小袋子里,周梓婷又骑上自行车,“陈二婶,我先去送羊女乃了,你记得早点喝。”说着她便骑车到下一家,没有看到陈二婶幽幽叹息的表情。
回到最爱的小镇,周梓婷依旧是万能的问题解决好能手,她脸上依旧是充满笑容,她浑身都彷佛精力满满,但是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她一点都不快乐,就像几年前她回来时一样,不过这一次情况似乎更加严重。
没有人敢问她过去一年在北部的生活如何,就连她爸妈也只敢偷偷地打电话去问她表姊,只可惜她表姊也不清楚这件事,跟关靖交往期间他们一直都是保持低调的,因为两人都觉得交往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于是她过去一年的事对其他人来说全然是一个谜。
送完了羊女乃,将收到的钱全送到周伯手上,因为下午没有其它的工作,所以她回到家里,站在家门口前,她深吸口气,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后才走进家门。
一见到家人,她先是一愣,然后兴奋地问:“今天有什么大事,怎么所有人都在?”爸妈、大哥大嫂,还有她很久没有见过面的二姑都在。
“啊呀,婷婷过来,都长得这么大了。”二姑一看见她,就好像是一匹饿狼看到了一只美味的羔羊一样。
周梓婷一愣,还没有反应,她妈妈就挥挥手,“没事,婷婷,你先回去房间。”然后瞪着二姑,无声地警告她不许说话。
只是身经百战的二姑又怎么会害怕这一记小小的警告瞪视,所以她开门见山地说出今天的来意,“婷婷啊,你都老大不小了,你妈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已经会爬了,女人的青春待不了多久,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原来是要来帮她相亲的,如果是以前,或许她还会分点时间乖乖地听二姑教训,当作陪二姑聊天,但是现在的她却没有那样的精神。
自从回到小镇里,她无时无刻都会想到跟关靖还有寿寿“一家三口”一起的日子,这些让她心紧揪的片段一再地让她难以入眠,以致她白天的精神越来越不好,身体也因此而更加疲累。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关靖在她回来那天没有来送她不说,甚至还让助理来跟她说那句教她痛彻心扉的话,他说:“远距离恋爱是不可能的事,有谁可以耐得住寂寞而不出轨呢,与其到时候出轨更痛苦,不如此刻早早分手,至少你们不是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而分开。”
必靖让她走,她也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但他真的不需要再让他的助理来补这一刀,周梓婷不得不承认,那真的很痛。
而现在她真的没有那个精神还有精力去应付这些总是热心过头的婆婆妈妈,她露出一抹僵硬的笑,“二姑,抱歉,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先进房间休息了,你们慢坐。”
“欸,婷婷,你别走呀,我们可不会指一条不归路让你走。”二姑还在叫,但显然她的家人拦住了二姑,没有让二姑上来揪住她不放。
周梓婷知道,她的家人也感觉到她的情伤,也因此而一直担忧着她,毕竟三年前她也是在他们爱的包围下才能离开那团阴霾。
她疲累地倒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二姑的声音很大,即使隔了一扇门,她也能听到二姑在叫嚷着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女人应该趁年轻快点嫁出去,不然将来老了、没人要了会遭人笑话。
周梓婷不知道家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很快的,二姑就怒气冲冲地离开她家了,这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的房门被人推开了,她一动也不动,假装自己睡着了。
“小婷?”试探的叫唤传来,是她大嫂,大嫂是她的好朋友,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不过在大学刚毕业就被她那个老谋心算的大哥拐去成为了她的大嫂。
她们之间总是没有秘密,但是这一次周梓婷不想告诉大嫂,因为她知道很快这个秘密就会被大哥骗出口,单纯的大嫂绝对不是大哥的对手。
大嫂接二连三地轻唤她,见她没有反应,终于相信了她睡着了。
周梓婷等大嫂离开并关上门后才缓缓地从被子里转身,看向门板,其实她也曾经羡慕过大嫂可以遇上像大哥这样从一而终,对自己好的男人,而她则总是遇不到这样的男人。
一想到关靖,她的泪腺就好像比平时还要发达一样,泪水不断,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也讨厌这么懦弱爱哭的自己,但是她没有办法可以阻止不停掉下的眼泪,也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关靖,想他,好想他,但是想他的代价就是眼泪掉得更多,止都止不住。
最后她放弃阻止,用被子紧紧地包住自己,然后任由自己呜咽出声,像受伤的小兽一样独自悲鸣,独自疗伤。
“这是最后的一幅设计图,我警告你,如果不想再也见不到我的话,未来三个月你都不要给我任何的案子,我发誓我一定会从此断了跟你的联系!”恶狠狠地挂掉电话,关靖迫不及待地买高铁票,直接带着寿寿直奔小镇。
因为可恶的唐曜,关靖忙了足足一整个月才将手上的案子全部赶完,最后一张设计图他甚至是在半路上,在等车子加满油时用电子邮件传给唐曜的。
整整一个月,关靖只觉得自己想周梓婷想到快要发疯了,一等车子加满油,他便迫不及待地开车上路,他花了比平常还要短的时间就来到这个久违一年的小镇。
行驶在前往小镇的路上,他还记得第一次跟周梓婷见面时的地点以及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想起她被寿寿扑倒而且还昏过去的情景,他还是会忍不住轻笑出声。
寿寿可能知道他带着它去找妈咪,所以不同上一次不停地捣乱,这一次它乖乖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当看到熟悉的地方时它也高兴地“喵喵”叫。
他们很快就抵达镇公所,这里已经不再是一幢破破旧旧的建筑,而是成为了一座略带怀古气息的新式建筑物。
陌生的车子驶进吸引了不少镇民好奇围观,但是当关靖带着寿寿一同下车时,好奇的镇民马上黑脸,纷纷四散,虽然时过一年,但是他们个个记得这个男人当众吼骂他们疼爱的周梓婷,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好脸色。
除了和善的老镇长,“这、这不是关先生吗?”
“镇长你好。”跟镇长寒暄了几句,思妻甚切的关靖马上就想去找周梓婷。
“关先生,你这次来……打算住哪里?”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镇长突然问。
这个问题关靖也没有想过,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周梓婷,“我可以住在唐曜那里。”不过这一次因为是偷跑的缘故,所以他没有让唐曜知道,让唐曜先通知镇长。
这个答案也让镇长明显一怔,“关先生,你不知道唐家夫妻决定回来镇上住了吗?”
“这么巧?”这一点关靖当然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落脚地这样的问题全都比不上他去找周梓婷来得重要,“没关系,今晚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住我就住哪,现在我先去找人。”
镇长搔搔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人就已经跑很远了,镇长摇着头,回到镇公所,看着老伴,“老伴,这关先生今晚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家还有一间空房间,你看……”
“我看什么看?我告诉你,我可不会让这自大的男人住在我家,如果你敢让他住进来,你就跟着他去睡大街!”镇长夫人气愤地说完,手袖一甩就回家做饭去,完全不管镇长苦着一张老脸。
镇长十分无奈,怎么办,看样子全镇都没有人肯让出房间给关靖住,而镇上也没有民宿之类的落脚地方,难不成真的要让关靖去睡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