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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守妇道 第8章(2)

陈俊昌眼见那跑堂快被吓掉了魂,立刻再传尸检官上堂。

然而在传报声中,上堂的竟不是金庆县原来的尸检官,而是柳书阳,他手捧一只木盒上堂。

陈俊昌喝斥,“我传的是尸检官,你是谁?”

“大人,草民柳书阳,在京中曾多次协助许多案件的验尸工作,比起多数尸检官,草民的验尸结果更具公信力,也更为专业。金庆县原尸检官请求草民协助,所以草民才会前来。”

洪泰峰对此人并不陌生,刑部掌管天下刑案,怎不知这个柳书阳多次协助办案,此人的背景乃是前御医秦谦瑞之大徒孙,秦谦瑞曾向皇上提起验尸一职应有其专业,民间尸检官资质参差不齐,他曾提出建言,可在刑部之下设立一验尸相关公署,掌管天下刑案相验工作,不过,他的身分容易让人对此事的公平性产生怀疑。

“柳先生之专业,在朝中亦有耳闻,但柳先生毕竟是秦如意的师兄,参与此案有失公允。”

陈俊昌好似这才意会过来。“柳先生既然有这身分,那便不能成为此案人证,请柳先生暂退,尸检官既然未到,那便调出过去尸检官的相验纪录为证。”

周智超一听,立刻要他县衙之中的下属前往调来案卷。

柳书阳可没打算让陈俊昌及周智超轻易赶走他。“大人,不用调了,草民手中的正是验尸结果,与尸检官相验的无误,前任县令确实是暴毙。”

“是、是吗?”陈俊昌很意外,他原以为柳书阳是来翻案的。

“是的。”柳书阳上前,将手中的木盒放到陈俊昌面前。“这便是证据。”

陈俊昌不疑有他,立刻打开来,低头一看,吓得跌下了椅子。

周智超不明白的凑过去一看,也吓得踉跄。

旁观的百姓们见到他们的狼狈模样,不禁哄堂大笑。

陈俊昌及周智超连忙回座,陈俊昌手中的惊堂木又是一拍。“大胆!不得喧哗!”

柳书阳不给陈俊昌机会,立刻上前捧起木盒中的头骨,百姓们一看,顿时没了笑声,全都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再出声,而洪泰峰看见那头骨,脸色一沉。

“柳先生,公堂之上端出这头骨何意?”

柳书阳对着洪泰峰一躬,才拿着头骨解释,“洪大人,此乃前任县令的遗骸,草民受托前来后,立刻前往义庄验尸,这县令的确死于暴毙无误,但所谓暴黯亦有其因,而县令暴毙的原因在此。”柳书阳由头骨的骨缝之处,抽出了一根三寸长针。“此针穿过骨缝重伤脑部,不但验尸难以查出凶器,若遇经验不足的尸检官,甚至无法查出暴毙的原因,若非开棺验尸或除去头骨之上的血肉,无法查明死因,只能以不明原因暴毙结案。”

陈俊昌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那头骨空洞的眼洞好似盯着他看一般,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柳先生,前任县令暂厝义庄,你是何时前往相验的?”

“回大人,草民知道年节将至,大多数人不愿意前往义庄,怕触了霉头,所以自己前往,没想到,还意外抓到了两个人。”

洪泰峰脸色一变,他向陈俊昌使了眼色,而这一眼,立刻让有心人察觉到自己推断无误,那头疵础帽的人,将双手紧握成拳,而他身边的严桐已不见踪影。

陈俊昌要阻止柳书阳,但柳书阳没给他机会。“严护院,麻烦你将人押上堂。”

“大胆,我是主审还是你是主审?”

“难道大人不想为百姓们解开近来义庄鬼影幢幢的真相吗?”

百姓们一听,纷纷骚动起来。

陈俊昌无奈,只能任由事态发展。

严桐将扮鬼的两人押上堂,将他们用力一推,让他们跌跪在地上。

柳书阳看了那两人一眼,接着又道:“草民要去验尸,没想到却遇到这两个人扮鬼,他们供称,有人要他们扮鬼引起恐慌,目的是让前任县令快快下葬,草民便想,肯定是县令的死因不单纯,有心人才会刻意这么做。”

洪泰峰看柳书阳有备而来,决意要强力制止此案续审。“柳先生,若我所知无误,这名帮你押人上堂的人,正是李厚升的护院严桐。”

“洪大人竟然识得草民,也是,毕竟洪大人身后的吴侍卫乃是与草民曾在江湖上交过手的人。”

洪泰峰看了一眼身后的吴昊,以眼神制止他妄动,才续道:“柳先生你与人犯秦如意乃为旧识,身旁协助你的严桐又是另一名人犯李厚升的护院,柳先生你的证词需要回避——”

“若恩师不信柳先生专业,何妨再让一名具有公信力的尸检官,与柳先生一同相验本案的其他死者,前两任县令已下葬一段时间,如今开棺验尸,应也能找出相同的凶器。”

此时,旁观百姓里有人出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说话之人摘下帷帽,正是杜楚凡。

柳书阳、严桐及王映莲,都知道杜楚凡是诈死,但连弯儿在内的余下所有人,皆是一声惊喘。

“杜楚凡……你没死?!”洪泰峰脸色瞬变,似乎在心里盘算着杜楚凡究竟查出了多少。

杜楚凡走向秦如意,见她也看着他,他欣喜不已,莫非看见他,她的失心便痊愈了?他蹲子,轻抚着她的脸颊,“如意,你认得我吧,我是楚凡……”

秦如意突然又是一脸茫然。“你要带我去见楚凡吗?”

“如意,我是楚凡啊!”

得不到解答,她不再搭理他了,只是又低下头,喃喃地对自己的肚子说话,“乖,娘不会信他的,我会等你爹来接我,你别急、别慌……”

杜楚凡的挫折、愤怒,全显现在他抡起拳头的手臂所暴露出来的青筋上。柳书阳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如意的病我会想办法,我们先把案子给解决。”

杜楚凡站起身,再不舍地看了秦如意一眼,才收起伤痛,目光锐利的瞪向洪泰峰。“恩师没想到我没死在大火中吧!”

“我的确没想到,但你没死太好了,月兑险了怎么不禀告皇上,你知道皇上得知你的死讯有多伤心?”洪泰峰露出了笑容,若不是当事人,绝看不出那笑容之中的虚伪。

“恩师且听我缓缓道来……一切起始于皇上派我来金庆查案那一日起,有一日,学生的夫人秦如意在一间包子铺,遇上了一名醉汉砸店的事件,砸店之人乃是店主儿子,店主声称,他的儿子是饮了劣酒上瘾才导致性情大变,来人,将张清及其子张永发带上。”

不久后,包子铺店主张清扶着大儿子张永发上堂,前阵子还可酒醉闹场的他,如今已是歪着嘴、斜着眼、单手不断抖动之人了。

杜楚凡用眼神示意柳书阳。

柳书阳马上道:“草民诊断过张永发的病情,是长期饮用劣酒导致。”

“就、就算是喝了劣酒,和、和此案何关?”

这个周智超没说话,杜楚凡都要忘了他了。“周智超,你该当何罪?!”

“下、下官何罪之有?”

“张清曾到县衙告官,我命你认真看待,你……查案了没有?”周智超支吾其词,惹得杜楚凡大怒。“你该当何罪!”

周智超连忙下堂,跪在杜楚凡身前,连声告罪。

杜楚凡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没再理会他,任他跪着,继而向张清伸出手,张清立刻递上一本帐本,杜楚凡把它交到了洪泰峰案上。“恩师,此乃张清包子铺的帐册,里头记载着每月万富酒庄来结帐的金额,张永发所饮的劣酒,全出自万富酒庄。”

洪泰峰脸色凝重的接过帐册,并未翻阅。

杜楚凡接着续道:“而后,我查到那些暴毙的县令死前皆收到过不明贿款,但循着贿款查到鑫茂钱庄就断了线索,为免打草惊蛇,我让夫人代为出面,见了鑫茂钱庄庄主李厚升,没想到,李厚升是以送贿来分辨敌我,前三任县令查了贿款,所以李庄主向县令陈述了冤情,但也害得那三任县令死于非命,而贪官周智超收了贿款却不作声,所以李庄主才转而找上我,试探我,相信了我的人格后,他告诉我,万富酒庄在这些案件中,果然是至关重要的角色。”

杜楚凡示意了严桐,严桐便让人为他捧来一只布包,这布包又放到陈俊昌的案上,陈俊昌不明白,杜楚凡要他打开,陈俊昌一打开,又看见人骨,吓得差点再次跌下椅子。

严桐一向严肃,所以面无表情,但柳书阳被陈俊昌这滑稽模样,逼出了冷笑。“李府有一小僮,名为小四,他父亲亦是经由柳先生相验,死于过饮劣酒,小四要跟万富酒庄讨公道,却突然失踪,这副遗骨经相验,是先被刀劈致死,后又焚尸灭迹,此遗骨符合小四的身型及年纪,是在小四故居的后院挖出的。”

杜楚凡继而望向陈俊昌,陈俊昌一愣,受惊的别开眼,杜楚凡正要开口,陈俊昌已主动跪到杜楚凡身前。“杜大人,下官知罪。”

“喔?罪在哪里?”

“罪、罪……”

杜楚凡很好心的帮他把话说完,“罪在奉皇命查县令命案,却一直未有进展,是为渎职!”

“是、是……”陈俊昌早被吓得趴跪在地,他偷偷看了洪泰峰一眼,没想到接收到的竟是来自吴昊充满杀意的眼神。

“所以,你承认是你拿下了李厚升,还制作伪证入罪于他,完全转移了对万富酒庄及小四命案的注意力?”

“是……不!不是!必于这一点下官冤枉啊!”陈俊昌差点认了罪,才发现杜楚凡提起的是不同的罪状。

杜楚凡也不与他多说,便要人带上应安府师爷贾贵达。

陈俊昌一看是贾贵达出卖了他,指着他的鼻子痛骂,“贾贵达!本府待你可不薄啊!”

洪泰峰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陈俊昌果然是庸才,为了制止他说出更多不该的话,他沉声一喝,“贾贵达可一句话都还未说。”

陈俊昌像咬了舌头,马上闭上嘴。

杜楚凡嘴角一勾,接着道:“陈俊昌,你在大牢想偷偷杀我灭口,可惜我没有证据,但你没想到老天有眼,贾贵达奉你之命烧我杜府别庄,找上的人,竟会是严桐在江湖上的旧识吧,我循线逮到了贾贵达,他已经把你收受万富钱庄贿赂、制造伪证的事全招了。”

陈俊昌像是全身力气尽失,不发一语的瘫坐在地。

杜楚凡再命人押进来的,正是万富钱庄的庄主洪裕康及总管洪福,而洪泰峰的脸色已转为铁青。

“我将计就计,让人烧了我杜府别庄,并由义庄搬来了一副无名尸首取代我,在此灾中诈死,为的就是退居幕后,火烧杜家大宅是为了灭证,而我早就将所有相关罪证、证人藏在他处,大火是烧了我杜家产业,却没达到目的,我让人继续在义庄扮鬼,是为了不让人接近义庄,藉而发现我已取走前任县令的尸首以及义庄少了一副尸体代我受灾,也为了守株待兔,找到留下银子聘雇那两名地痞扮鬼的人,而那人,正是万富酒庄的总管洪福,恩师,堂堂刑部尚书洪大人,案件至此,您还需要我再说明吗?”

洪泰峰望着跪了一堂的犯人,他站起身。“楚凡,你不愧是我最看重的门生,这件案子在你手中算是破案了,此案我不能居功,就让我回禀皇上此事,你便了结此案吧。”

严桐快步上前拦住了正要离去的洪泰峰,吴昊也紧跟着上前,二话不说便对严桐拔刀相向,洪泰峰乘隙要逃,杜楚凡几个箭步上前,轻易的追上他,摘下了他的顶戴,一掌击向他的胸口,他呕出一口血,被打跌回堂上。

吴昊见状,使出极招,暗器出手,却不知道严桐本就是刻意逼他出手,要夺取他惯用暗器为证,得到证据后,严桐便不恋战,立刻将证据送给了杜楚凡。

杜楚凡接过银针,仔细端详,又交给了柳书阳。“柳先生你验验,这针与留在县令头骨中的,是否为相同暗器?”

柳书阳接过仔细一看,肯定的道:“与留在县令头骨中的暗器相同,是精钢所铸,针身镂有花纹,十分精细。”

“这便是退隐江湖已久、人称“鬼见愁”的惯用暗器,夺魄针,草民曾与鬼见愁交过手,想不到他退隐江湖之后,竟成了洪大人的近身侍卫吴昊。”严桐原先也不确定,毕竟时日已久,且吴昊的容貌也有了变化,所以才会刻意逼他使出暗器。

“恩师,我若派人抄了万富酒庄,您想,会不会查出张了这弥天黑幕的官员们到底有多少,而恩师您,又会不会名列其中?”

“杜楚凡,我终归是你的上司,你不能办我……”洪泰峰话未竟,就看见杜楚凡由怀中拿出了皇帝金令而噤了声,什么时候他已与皇上有了接触?

“在我诈死期间,严护院手上的线索收了网,他查到洪裕康有一名女乃娘,本想调查洪裕康有什么人脉足以让他一手遮天,没想到,严护院带回了洪裕康女乃娘亲笔画押的证词……洪裕康竟曾是恩师您家的养子,也就是与您有着养兄弟名分,洪裕康小时家贫,被送给了洪家为养子,一直养到了二十岁才归乡,虽未改姓认祖归宗,但对外也没再提及自己洪氏养子的身分。最后,纵观了这些的资料,我心痛的发现,当所有的不可能皆排除后,那么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必是肯定的答案。”

杜楚凡痛心地指着洪泰峰,曾经他十足敬重的长官、恩师。“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你!你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杜楚凡,你太过天真了,官海沉浮,落袋的钱财才是真实的,你的天真维持不了多久!”

“我本想让你亲眼见见,我以自己的实力飞黄腾达,但没想到……你见不到那一天了。”

洪泰峰看了杜楚凡及秦如意一眼,笑了。“看来你们夫妻俩无话不谈吧,那么我威胁秦如意的事,她也对你说了?”

“不,我不够信任她,才会在此案赔上了她,让她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让人把她得病的消息传回了京里,本是想藉由太后对她的疼惜,让皇上下旨若不能赐她

无罪,至少也让她就医,出乎意料的却迎来了太后,所以我顺势排布了此计,让太后将你的罪证带回去给皇上,让皇上不动声色的派你前来会审,就是要当堂揭发了你的罪行。”

“大人,我救你离开。”吴昊扶起洪泰峰再次迎上了严桐,他知道整个大堂之上,他只需顾虑严桐。

“杜大人,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让我与吴昊一对一决战吧!”严桐目光锐利的瞪着两人道。

杜楚凡要衙役押下了所有人犯,旁观的百姓们怕受波及,全都退出了大堂,他扶起了秦如意退离战圈,事到如今,他知道洪泰峰及吴昊逃不出严桐之手,他挂心的,只剩他最亲爱的妻子了。

弯儿也扶着王映莲来到杜楚凡身边。

王映莲看着媳妇的模样,很是心疼。“我的乖媳妇,你怎么变成这样啊!”

李厚升看着秦如意,亦相当自责,他向杜楚凡致歉,“杜大人,对不住,是我连累了杜夫人。”

“不,我身为朝廷命官,查明此案是我的责任,是我连累了她……”说完,杜楚凡又将她拥紧了些,并暗自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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