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国际饭店副总经理室里,欧仲菲刚审核完一份重要的财务报表,见桌上还有成堆公事要处理,她叹口气,起身泡杯咖啡将其倒入保温瓶里,而后拿着保温瓶离开办公室,打算到顶楼透透气。
这家饭店是她爷爷与父亲共同创立的,如今两人已将管理饭店的重责大任交给她的大哥欧仲衍,在她大哥接手管理后,原就知名的繁星更是远近驰名。
饭店楼高三十八层,楼层面积宽阔,然而鲜少人知道顶楼的视野极佳,自从欧仲菲进入自家饭店效力之后,偶尔会忙里偷闲地跑到顶楼观景,看看辽阔的天空和繁华喧嚣的都市风景。
前几天她大哥带着新婚妻子到欧洲度蜜月,管理饭店的重任暂时落在她肩上,她忙得都快忘记顶楼这片静谧的天地了,直到之前才想起。
来到顶楼,推开门走出去,阳光轻柔,迎面拂来的微风透着初春的舒柔气息,教人倍感舒畅。
欧仲菲轻勾嘴角,正欲走向她惯常赏景的角落品尝咖啡,舒缓一下从早忙碌到下午的疲惫,视线不经意一瞥,猛地停下脚步,只见右前方有个穿黑色长外套的长发女子站在那儿。
她也是来观景的?否则怎会跑到这儿,站在那么高的……花台上!
猛然意识到女子所站之处是沿着大楼边缘而建的危险花台,欧仲菲惊骇地倒抽口冷气。这名女子难道想寻短?!
“小姐,站在那里很危险,你快点下来。”趋前两步,她对着女子唤道,没敢太大声,怕她突然的开口会惊吓到对方,害对方坠楼。
女子彷佛没听见她的说话声,仍背对着她站在原地。
一阵清风吹来,拂动女子的衣摆,欧仲菲更觉紧张,生怕高的女子会被风吹得站立不稳而发生意外,于是她再走上前,略微扬高音调喊,“小姐,你有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
女子彷佛此刻才察觉身后有人似的转过身子。
映入眼帘里的是一名留着弧度优美的微鬈长发、五官清妍的女子。
花台上的卫天凛眉峰微凝,懊恼自己居然陷入思绪中,浑然未觉有人靠近他。不过,他好像听见这女人喊的是“小姐”。
“你喊谁小姐?”他深眸微凛地眯起,非常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女的。
入耳的磁性嗓音令欧仲菲怔愣地瞅着他,“你是……男的?”
她才惊叹于对方深邃突出的五官,眉宇间有股媲美男子的英气,虽然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却十足的俊美,正想着这名女子长得有个性又好看,就听见对方十足低沉浑厚的声嗓。这个人是男人?
“不然难道你才是?”
欸,好冷的声调、好犀利的语气,一听就是在生气。欧仲菲没敢回说他委实生得比女人还美的实话,连忙道歉,“抱歉,你留长发,我又只见到你的背影,一时错把你当成女人,真是不好意思。那个……你下来,我请你喝咖啡。”向他摇摇手上的保温瓶,想用咖啡诱他下花台。
“我没兴趣。”淡瞟她一眼,卫天凛转身走开,他可以因这女人的道歉不再计较她把自己当成女的,但他也无意再搭理这个莫名出现邀他喝咖啡的奇怪女人。
见他沿着花台走,以为他要走到另一头寻短,欧仲菲心急地跑向前喊话,“喂!你先下来,有什么事好好说,千万别做傻事。”
她突兀的话令卫天凛不得不停下脚步,再次转头看她。这女人所说的做傻事是指……
“这世上再大的困难都可以想办法解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时间也终会沉淀一切不愉快的事,冷静点,别冲动行事,想想爱你的亲人——”
“够了,我只是站在花台上欣赏风景,你这女人是扯到哪里去了!”俊颜微变的制止她一长串的劝说。
约莫两个小时前他刚由美国回到台湾,睽违许久再度回到自己出生的国度,他心里有许多复杂的感触,一到台北入住繁星饭店即上顶楼,居高临下的看着变得繁华的故乡风景,心情因回忆而波动低迷,所以才久久站着没动,哪里是想跳楼轻生了?这女人想太多就算了,竟然还提到对他而言属于禁忌的亲人,是跟他有仇吗?
“咦?你在赏景?”和她来顶楼的目的一样?
“不行吗?”
“是可以,可是你站在那里太危险了,还是先下来吧。”
“不用你管。”她口中的危险对他根本不具威胁,这里视野宽广、景致宜人,他还想在上头多待一些时候,她只要走开还给他原来的清静就行了。
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态度,跨步又沿着花台边缘走,颀长背影带着萧索孤寂,欧仲菲就是无法放心,就是担心他想做傻事。
下一刻,她放下保温瓶月兑下高跟鞋,毅然爬上花台,既然他不听劝,她只好跟在他后头,再趁其不备把他扑至地上。只是……
“天啊,为什么由这里看下去这么可怕。”她微颤地喊道,在花台红砖移动的步伐因无意间落向下方的视线变得胆怯缓慢。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站在花台上往下看的感觉这么恐怖,她是不是该叫前面的男人走慢一点,她才来得及阻止他做傻事?
听见身后的声音,卫天凛回过头,赫然望见欧仲菲也站在花台上,惊愕地问:“你在那里做什么?”她该离开的,怎会在花台上?
“我——”她打算暗中拦人的计画不能说,只能把握他停住的机会,尽快走向他,未料她才迈开步伐,双脚一绊,整个人摇晃地往旁边倒去……“呀啊!”
卫天凛骇然抽口冷气,如同迅捷的黑豹般冲向她,勾搂住她的身子将她往另一边扑带。
“女人,你找死啊?!”将她护在怀里,安全的和她跌落顶楼地面后,卫天凛便忍不住爆出低吼,若非他受过专业训练身手矫健,及时拉住她,她早已坠楼一命归天了!
在国外担任保镳,经历过真实枪战的他,见这女人险些失足坠楼竟然会惊骇到心脏紧缩,直到此刻仍冒着冷汗,呿,他是近乡情怯,以致变得容易受惊吓不成。
“干么这么凶,我会差点发生意外都是你害的欸.”欧仲菲忍不住回嘴,小手微颤地揪着他的衣服,仍陷在险些摔下楼的惊悸中。
“我害的?”扶她坐起来,卫天凛因她的怪罪止住起身的动作,没注意到她揪着他腰际的衣服,挑眉睨睐她。这女人是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她仰起小脸迎视他逼人的视线,据实陈述,“我一直叫你下来你都不听,我只好上去,想说跟在你后面,再趁机把你扑下来,哪晓得站上花台上往下看这么恐怖,我有点站不稳,不小心就绊到了。”
“是你硬认为我要寻短,鸡婆地爬上花台,关我什么事。”笨手笨脚的还异想天开想把他扑下来,现在还想把责任推给他?门都没有。
“什么鸡婆!是你让人不放心好不好。”
“我是哪里让人不放心了?”这女人又在说什么鬼话。
“全部。”欧仲菲也教自己月兑口而出的答案愣住,不过仔细想想,除了他透着萧瑟孤单的背影,他浑身过于冷漠的气息与深邃眼里隐然嵌映的忧悒,也蕴含着某种令人担心的讯息,再说,光是他站在花台上赏景的危险举动就让人难以安心,所以,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这个回答极具挑衅意味,可卫天凛在她清灵的眸底捕捉不到丝毫的嘲讽与寻衅,有的只是犹如在陈述事实的澄澈真诚……陈述事实?该死,她现在是把他当成什么令人忧心的问题人物吗?
“懒得理你。”无意再和这个颇能撩动他脾气的女人搅和下去,他决定尽速离去。
当他欲从地上起来时,发现她揪着他的衣服,他眉头微蹙的睨着她纤柔的手,“你这是干么?”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竟然拉着他的衣服,欧仲菲怔了下,微窘地放开手,“大概是被这突发状况吓到才会拉着你,抱歉。”她竟然会带着依赖意味的揪拉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可见她是真的吓很大。
记得两人跌落地面时,他护卫在怀里的身子确实颤栗着,卫天凛胸中掠过一缕不忍,他没说什么,在他意识到一向冷情的自己哪来不忍这种可笑的情绪前,已伸手将她拉起来。接着,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有人又跑到他面前挡住他。
“你又想做什么?”他无法好声好气,她挡他路是怎样?
“你是饭店的房客吗?”欧仲菲别有用意的问,他是终于离开花台,可他的心情看起来还是不太好,不知他接下来是否又会做出其他危险行为,倘若他是繁星的房客,她或许可以请人多留意他。
“关你什么事。”
啧,好冲的语气,她不得不抬出身分委婉解释,“我叫欧仲菲,是这间饭店的副总经理,你跑到饭店顶楼又做出危险的举动,我算是做例行询问,并无其他意思。”说着,她由口袋里拿出名片证明自己的身分。
接过名片瞥了眼,卫天凛抬起峻冷的脸庞,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住2806号房,不是擅闯者,还有,一个女孩子独自上饭店顶楼,做出危险行为的是你。”
“我只是上来透口气兼欣赏风景,行为哪里危险了?”没澄清她并未将他当成擅闯者,直纳闷怎么他讲得好像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似的。
“万一有人尾随你上顶楼,对你心怀不轨,这里刚好是最佳的犯案现场,别说这事不可能发生,就算繁星是五星级的国际级饭店,再如何注重管理,都是出入复杂的地方,更何况临时起意犯案的坏人多的是,你一个人上顶楼无疑是最冒险的行为。”一想到她在顶楼遇见的若是其他男人,有可能发生难料的危险,他没必要、却忍不住为她捏把冷汗。
红唇轻掀,她终究未做反驳,他们家的饭店经营至今虽未曾发生过任何重大的意外事件,她也对自家饭店的安全管理有信心,然而这男人讲的是很实际的问题,她独自上顶楼的确有潜在的危险。
见她没有回驳,想她还有些危机意识,他再提点一句,“聪明的话,以后就别再一个人上顶楼。”迳自越过她往楼梯口迈步。
他揶揄的口吻让她有点呕,不过欧仲菲不认为该在这时候再跟他争辩,这冷漠峻凛的男人脾气好像不太好,说话也没在跟她客气,她还是别回嘴得好,免得又招来他不留情的数落。她走至花台旁穿回高跟鞋,再拿起咖啡啜饮,打算等会就去查查那男人的住房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