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崇问着和他一样守在门外、却一脸苍白害怕不安的金菊。
昨晚,他和二少去祥福客栈回来的路上,听见马车内二少和人的谈话声,那声音像是金菊,他虽疑惑金菊是何时上了马车,但也没多事去问。
直到快到向云庄大门,陡然听到主子大吼小王爷的名字。
然后下一刻,就见主子用黑色披风抱着一个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却不走大门,而是施展轻功直接进入自家宅邸。
之后,就见金菊一脸苍白欲坠地从马车内下来,他可从来没见过二少气成那样,令他更加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金菊瞪了他一眼,转头重新盯着紧闭的木门。
昨晚二少发现小王爷是女儿身,雷霆大吼完后,就把自己和小王爷关在房里,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眼下都快午时了,小王爷酒醉也快醒了吧。
“昨晚二少抱的人应该是小王爷吧?糟了,二少把小王爷抱进他房里,两人单独过了一夜直到现在,该不会两人真闹出什么事吧?”
赵崇径自啐念着。自从发觉主子喜欢小王爷后,他就怕两人单独相处,而今两人都过了一夜,却还没走出房,他该不该去通知夫人前来一趟?
“你可以闭嘴,安静的待在一旁吗?我已经够心烦了,麻烦你闭嘴好吗!”
金菊毫不客气地把心中累积的不安化为怒气,全射向身旁吵杂不休的人。
赵崇原想回嘴,但见她一脸焦急直望向紧闭的房门。算了,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寂静的房内,向隆锦坐在圆椅上,深邃黑眸注视着睡在他床榻上的人儿一整夜。长发披散在枕间,衬托出那张清丽的小脸更显娇弱,锦被底下的雪白娇躯身无寸褛。
“水……”床上的人儿发出细弱的低吟。
向隆锦倒了杯茶,走向床榻,挺拔的身形在床畔落坐,长臂一伸,连人带被扶抱起她的身子,让她偎靠在他怀里,小心地喂着她喝完一杯茶水。
怀中人儿解渴后,神智较为清醒了,但随之而来的宿醉,却如针扎般疼痛,令她皱眉申吟。
“头……好痛……”
“醒了吗?”低醇的冷嗓在她头上响起。
“小老头?”
朱玄武一手揉压着抽疼的额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惊觉不对劲,这才发觉自己竟身在向隆锦房内,而在她身后抱住他的人……竟是他!
惊愕的眸光在对上他阴沉的脸庞时,也在同时发觉自己长发披散,还有锦被下的身子,竟……浑身赤果!
小脸倏地刷白。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解释的?”
阴恻恻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置于她腰间的铁臂警告地收紧。
朱玄武苦笑。虽不知为何人该在仙乐楼的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文汉和金菊人又在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令她的身分暴露?但眼下她必须先面对向隆锦的怒气,而且看来是气得不轻。
“小老头,你……可以先放开我吗?好歹先让我穿上衣裳,我会好好地跟你解释的。”
她实在不习惯两人靠得这么近,又是在她身上只围着一条锦被的情况下,连忙将方才伸出的手臂再缩回锦被里。
“不需要。你直接解释吧。”向隆锦长指卷起她一绺发丝,抱住她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就从你这个小王爷明明是男儿身,为何会变成女儿身开始解释吧,还有,另一个真正的朱玄武如今人在哪里?”
向隆锦昨晚在验明她女子的身分后,冷静想过,为何明明该是男子的他会变成女子,除了是双生子之外,再无其它的解释了。
朱玄武一点也不怀疑他能轻易猜到,只好被迫在他怀里开口。
“真正的朱玄武人在刀剑门里学武。十五年前,五岁的他身中剧毒,被送去找梅谷鬼医求救。待身上的毒一解,又花上数年的时间将身子调养好,便留在刀剑门里学武。”
“当年已逝的定王妃生了龙凤胎,难道没人知道吗?就连定王爷也不知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向隆锦将她的小脸转过来,逼得她只能面对着他回话。这一点是他最大的疑问。
“据陪娘亲嫁入王府的凤姨所述,当年爹因误会娘亲与别的男子有染,甚至怀疑起已有身孕的娘亲怀的不是自己的骨肉。娘每日以泪洗面,在早产生下我们兄妹后,娘当时就决定将我送给舅舅扶养,只留下哥哥在王府,所以连爹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她也才能在后来顶替哥哥进入王府。
“你并未老实全说出来。你还有事瞒着我?”
向隆锦黑眸犀锐地盯着她的眼眸。事情绝非那么简单,否则她不会一出生就被送走。
朱玄武愕然地看着他,下一刻,低低笑开来,心想,不愧是精明的小老头。
“小老头,你一定要这么精明吗?”朱玄武在他怀中轻笑,忍不住顽皮地伸手轻触他的脸。
下一刻,随即被他的大掌握住,黑眸灼热地注视着因她这一动而在外的细白藕臂。
朱玄武双颊发燥,急忙将手扯了回来,重新缩回锦被里,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暗忖小老头变得有些奇怪。
“还不快说。”长指把玩着她长发,冷冷地催促。
“娘是被人下药才会早产的,以致哥哥生下来即病弱,还带着胎毒。
娘怕会连我也保不住,才命人连夜将我送给舅舅扶养。娘最后则因为血崩而过世。这就是为何连爹也不知道娘生下龙凤胎的原因。”朱玄武话里不无感叹,也因如此,他们兄妹才会自小分离。
“你叫什么名字?”长指抬起她的下颚,黑眸直视着她。
“朱璇舞。”
瞧他脸色一沉,明白他误以为她不肯说,忍不住轻笑,两只藕臂从锦被里伸出,捉过他一只大掌,在他掌心下写下自己的名字。
“朱璇舞。”
向隆锦薄唇轻启,低念着她写在掌心的名字,目光却无法从她这一动作,出更多的肌肤,还有她细致雪白的肩头移开。她对他还真是没有防心,因这一发现,他唇角微扬。
“娘说过,她跟爹讨论过还在她月复中的孩子该取名叫什么,后来爹娘决定不论男女皆叫玄武(璇舞),所以就变成我和哥哥的名字音一样了,但是舅舅都叫我小舞。”
朱璇舞两只手握住他的大掌,偏头扬笑解释。这些事情都是她从凤姨口中得知的,浑然不觉此刻自己在外的模样,还有她的笑容有多诱人。
向隆锦深吸了口气,为免自己把持不住,连忙放开对她的钳制,挺拔的身形一起,拿起放在一旁桌几上的衣裳递给她。
“把衣裳穿好。”话一说完,即背对着她坐回圆椅上,却无意离开。
朱璇舞接过衣裳,在发觉里头的肚兜和亵裤后,小脸绯红,瞥了背对着她的人一眼,连忙躲在锦被里将衣裳穿妥,顺道将长发给梳绑好,又恢复了清俊小王爷的模样,这才开口——
“我换好衣裳了。”
向隆锦回首瞥了她一眼,随即朝门外的两人朗声吩咐——“赵崇、金菊,去把我今早吩咐的午膳端来,还有准备一碗醒酒茶。”
朱璇舞一听,心下一喜!他原谅她了吗?不生气了吗?否则怎么会好心地帮她准备醒酒茶?
彷若明白她的心思,向隆锦头也未回,低沉的冷嗓再起——
“我可还没打算原谅你。十五年的欺骗,你骗得我们大家好惨。”
闻言,朱璇舞小脸一垮,慢吞吞地走到他身旁落坐。
“你打算何时和朱玄武换回身分?”
她总不能一直女扮男装顶替朱玄武,难保有一天会再像昨晚一样出事。
想到昨晚若非他及时出现,只怕她的秘密就要被朱世煌给识破了。俊脸沉凝。
“我跟哥哥约好在中秋时,他会回来换回他小王爷的身分。”
这十五年的小王爷身分,是她替哥哥守住的,到时她就不用再过着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向隆锦明白她未说明的事。看来他们兄妹另有要事要做,而这件事绝对跟朱世煌母子月兑不了干系。
“小老头,我会骗你和大家实在是不得已,你可以原谅我吗?”朱璇舞小心翼翼地偷觑他的脸色,试探地问。
“这件事情娘知道了吗?”向隆锦陡然想起前一阵子娘接到璇舞舅舅的信一事。
“纪姨她知道了。”她硬着头皮回答。
很好。娘知道,却选择不告诉他,想也知道娘根本就不安好心眼。
“你觉得如果大哥在知道你骗了他十五年,他会那么轻易原谅你吗?”
向隆锦严肃的脸上面无表情,冷淡地提醒着她。
闻言,她倒抽一口凉气,想到睚訾必报的向隆南,急得脸色大变。
“小老头,你到时一定要帮我说情,绝对不可以见死不救的。”
朱璇舞双手急得握住他的大掌,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对待他的态度不因被发现是女儿身而有所改变。只能说她当男子太久,少了女子该有的扭捏、矜持。
向隆锦垂眸注视被她握住的手掌,黑眸闪着笑意,没打算纠正她。
“我虽然没有像大哥那么会记仇,但被人骗了十五年,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原谅。”
“小老头,那你打算气多久?”朱璇舞可怜兮兮地问,他一定要用这种冷淡的语气和她说话吗?
向隆锦横了她一眼,拒绝回答。他可不打算那么轻易原谅她。
叩,叩。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向隆锦低喊。
赵崇和金菊先后踏入房内,赵崇在见到小王爷双手竟然握住主子的手掌,而主子竟无意抽开,这两人昨晚该不会真发生什么事了吧?
“赵崇,你在发什么愣!”向隆锦不悦地低斥端着托盘呆愣在面前的贴身护卫。
赵崇被这一斥骂,这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将托盘上的一盘炒苦瓜硬是放在两人紧握的手掌中间,迫使朱璇舞放开向隆锦的手。
向隆锦挑眉,立即明白赵崇的心思,反观坐在他身旁的人竟毫无所觉,在接过金菊递来的醒酒茶时还高兴地笑开来。
金菊瞧着主子虽然因宿醉而脸色不太好,其余看来起都无恙,心下松了口气,害她白担心了一晚。
“你们都退下吧。”向隆锦示意两人离开。
“二少……”赵崇一副欲言又止、想留下来的模样,在遭到主子瞪视后,立即模模鼻子退下。
朱璇舞皱眉,一口气将醒酒茶喝完。虽然茶难喝,但是十分有效,她的头痛瞬时减轻不少。
“快吃吧。”向隆锦将一碗白饭递给她。
朱璇舞开心地伸手接过,这一抬头,笑脸顿时变成了苦脸。
“小老头,这菜……”
面前的四菜一汤,有炒翠玉金菇、三色蔬果、炒苦瓜、清蒸豆腐、竹笋汤,但就是没有一道菜是有肉的,没有一盘菜是她爱吃的。
“还不快吃。”向隆锦瞥了她一眼,故意夹了大把炒苦瓜放进她碗里,无视她的苦脸。
“小老头,我这下子终于知道你会气很久了。”
朱璇舞含着眼泪,将讨厌的苦瓜吃下肚子里。他明明知道她是无肉不欢的人,竟然连一点加肉末的菜都不给她,呜……
小老头真狠心,她决定在他气消前,都不来向云庄用膳了。
“在我气消前,你三餐都得来陪我用膳。”身旁的人彷若明白她的心思,冷淡开口的同时,又夹了更大把的苦瓜到她碗里,存心让她的脸更苦。
朱璇舞眼泪都快滴下来了,瞪着身旁狠心的男人,又不敢在这时使性子说不吃,谁叫她理亏在先,只能含泪吞下了。
向隆锦微敛的黑眸掠过一抹笑意,整她整得十分愉快,心下的怨气也消了不少。
守在门外的金菊想到方才端进去的四菜一汤,不禁同情起小王爷。她真怀疑一向爱吃美食的她要怎么吃得下去。
向二少根本是存心不让小王爷好过。可怜的小王爷,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