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她不自量力,她怪不了他!辟紫熏泪眼婆娑的沿着平静湖畔拚命奔跑,跨进了另一条林荫小径也不自知,一直到林子里起雾了她才回过神,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一抬头,在淡淡迷雾中,原本天空满布的晚霞余光竟已不见,由一片乌云密布取代,瞬间一道道白光划过天际,她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吼。
要下雨了吗?才想着,倾盆大雨已倾泄而下。
这场雷雨让这片森林顿时成了一片漆黑,闪电划过更显得四周鬼影幢幢。
她浑身湿透,直打着哆嗦,却不知要往哪见走。
蓦地,一道闪光又划过天际,在林木山壁间,她看到前方似乎有个山洞,她只能试着模索前进,好不容易她浑身狼狈的踏进阒黑的洞内,一走进去立即感觉到气息阴森,可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她只能静静等候雨停。
此刻的她身心都像陷在幽冥黑夜,冷意袭身,牙关频频发颤。
没多久她便开始感到不舒服,然而那不像是染上风寒的难受。山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有些喘不过气来。
瞬间,一连几道闪光照亮了漆黑的森林,四周顿时亮如白昼。
她瞧见有好多的野生葛藤蔓生在洞口及洞内,纠结交错的攀爬,而长满黄色硬毛的长长英果纷落在茎叶间,洞内里的叶片亦长满了细毛、上面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粉霜……
这里怎么会有葛藤?!她的呼吸变得更为急促,胸口窒闷,心痛得就快要无法呼吸了!
对了,药!她急急的从衣襟内扯出那只随身配带的玉葫芦坠练,颤抖着手要打开瓶盖,没想到手因淋雨湿滑
又抖得太过,一不小心,玉葫芦掉落在地。
她跪下,急着在地上找,不小心碰到瓷瓶边缘,瓶子这一滚不知往哪去了,她喘着气,在黑暗中不停的跪地模索寻找。
没有,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她愈找愈急,药呢?!药……呼呼呼……她愈来愈难受了!谁来救救她?
泪水滚落脸颊,身子像是处在冰窖般的寒冷,她的呼吸愈来愈困难。
她再也见不到爹了吗?还有阙穆沙……她泪眼模糊。好想再见他一次,不,就算是一眼也可以。
随着呼吸与心悸加剧,她渐渐失去了知觉,眼前一黑的昏厥过去。
雨势渐歇,夜枭鸣啼,像是魉魅哭号,围绕在她身边的是无止境的黑暗。
雨停了!
阙穆沙躺在木床上,从窗口望出去,凝睇着让大雨洗净过的夜,星光似乎特别灿烂,很像官紫熏的眼睛。这一想,脑海浮现的却是稍早前,她那双星眸扑簌簌的落下泪滴的楚楚楚可怜模样。
可恶!为了避这场大雨,也为了平复自己烦躁的心情,他才特意留下,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太低估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了。
此刻,一名暗卫以惊人的速度来到阙穆沙避雨的茅屋前,拱手道:“七爷,官姑娘的马车还在,她的丫头之前让咱们的人点了睡穴睡在马车里,但守在入口处的侍卫们说,一直没有看到官姑娘出去。”
什么?!他猛然从床上起身,一想到官紫熏哭泣的脸孔,他的心竟涌上浓浓的不安!
“叫所有的人都去找!快!”他大声吼着。
不一会儿,安静无声的村落里接连射出十几道健步如飞的人影,人手一支火把的在山林间飞掠寻找。
大雨过后,尽避月色如娇,浓密的林荫仍然视线不明,火把的光亮在黑暗里来回晃动穿梭,急边的脚步声忽近忽远的响起,所有人都在努力搜寻官紫熏的踪迹。
阙穆沙脚步急促,心更是隐隐抽痛。这该是他生平第一次因为忧心一个人的安危而感到心痛,一直饱受世态炎凉、看尽人性丑恶的他,早已没有太多的情绪与感情,但他似乎错了,她对他的影响力竟大到能动摇他向来刚硬冷漠的心!
懊死,她到底在哪里?!
“官紫熏!辟紫熏!”他因为太过担心,不由自主的高声呼唤着她,他都快急疯了,根本无暇思索这样的行为对他来说有多出格。
但回答他的,只有不远处同样传来的呼喊搜寻声。
突然,砰的一声,天空出现一枚闪亮醒目的火花!
找到了!他心中一凛,立即朝该处奔去,其他人也往同一个方向飞掠。
阙穆沙动作迅速的来到隐藏在林子里的一处山洞前。
“她在这里,七爷。”
一名手下将手上燃烧的火把移入洞内,顿时映亮了整个洞穴。
见到官紫熏蜷缩着身子躺卧在冰凉的地上,昏厥的她浑身湿透了,小脸发黑、嘴唇发紫,想也没想的,阙穆沙立即月兑上的外袍包住她,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再朝着手下们大吼,“生火!快!”
几名手下迅速从洞穴里找来干树枝,生起了火,冷飕飕的洞内立即变得温暖。
守在门外的十几个人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看到向来冷酷沉稳的主子如此慌乱。
“你怎么了?!懊死的,官紫熏,你醒醒!快醒醒!”
阙穆沙脸色凝重,心跳飞快,他强烈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想失去她,原因似乎并不单纯,他却无心深究。
“官紫熏,醒醒!”
终于,在身子渐渐回暖后,意识仍旧朦胧的她喃喃低语,“药……药……”
他皱眉,“什么药?”
她颤抖着唇,“药……痛……心……好痛……”她的手无意识的在模索着,一如她昏厥过去前的动作。
阙穆沙的目光顺势看向了地上,很快在火堆不远处发现一条以红线系着的白玉葫芦,他记得那是挂在她身上的,马上伸长了手拾起,打开瓶子,一股清香立即扑鼻而来,里面有三颗白玉似的小药丸,“是这个吗?吃几颗?”
但她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醒来跟我说,我命令你!”
胸口的痛楚令官紫熏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她很想就这么痛昏过去,那样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但一个严厉低沉的熟悉嗓音硬是侵入她的脑中,逼迫着她醒来。
这声音愈听愈熟悉,是他?!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在她面前的真是阙穆沙,但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眼神为什么那么担忧。
“你醒了!药要吃多少?”
“一……一颗……”她傻楞楞的回答,但心头突起的阵痛立即提醒了她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但她没有时间多想,一颗白玉丸立即被塞入她口中。
同一时间,阙穆沙给了守在洞外的手下们一个手势,众人瞬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于黑暗中,而一直背对着洞口的官紫熏丝毫没有发觉,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拥抱着她的阙穆沙,感觉很不真实。
他任由她直勾勾的瞧着自己,一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很神奇的,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发黑的脸与泛紫的唇亦渐渐的褪了颜色,恢复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药?”
“血瘀。”
“血瘀?”
“嗯,那个……我不觉得冷了,你可以不必把我抱得那么紧。”她羞红着脸儿轻声的道,他的阳刚气息困扰着她,让她的心跳无法恢复平静,紊乱不已。
“到底怎么回事?”他根本听而不闻,径自用霸气的口吻间。
见他凶巴巴的,她只得娓娓道出事情始末。就在她十岁那年,她被父亲生意上的竞争敌手掳去下了毒,虽然最后被救回也解了毒,但此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在一连发生几次意外后,大夫才确定她的身子因此受损了。
“意外?”他不懂。
“嗯,家里一向有各式绫罗绸缎,也有农民载来的一车车葛藤与蚕丝,葛藤茎皮部位的纤丝可以织成葛布,做成葛衣或葛履,从小我就跟着家人织葛布,原本一直都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这些其实有些可怕,
“但就在那一年,我却一连发病好几次,且查不到病因,直到后来才发现,葛藤的果实及叶子上的毛或粉霜成了诱我发病的病邪。”
浓眉一声,感觉到她身子微微一颤,以为她冷,遂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的举动让她的脸更红了,“大夫说我的心脉受损,一旦被这类病邪侵体,会先引发心悸,进而引发心疾血瘀,严重时会小命不保。”
阙穆沙听明白了。难怪她脸色发黑、唇色泛紫!“所以你随身带着活血化瘀的药。”
她点点头,“是,这是爹这几年找了许多名医和珍贵药物做成的救命药,只是很多珍贵的药材相当稀有,收购不易,所以我得小心,尽量避开像葛藤这类会诱发血瘀的病邪。我这几年都没发病了,哪知今天会不小心碰到葛藤……”
辟紫重心突然想起两人之前发生的亲密行为,也想起他说的话,倏地住口,低头不语。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无比,阙穆沙也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但她旋即想起自己的贴身婢女,“糟了!小蓉一定急死了,我得起快离开。”
她急着要从他怀里挣开,他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让她吓了一大跳,她直觉的将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但马上又吓得松开手,她紧张不已,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放哪里。
他则是忍住想朝她吼叫的冲动。一个刚刚差点死掉的女人到底在忙什么?!
“你太虚弱了,我送你回去,至于你的丫头,她已经回去了,她进到村子问了人,以为你先走了,所以也急着离开了。”他这些话自然是胡诌的,但他的人训练有素,知道怎么将小蓉送回去。
“可是,我还是下来吧。”她不习惯让人这样抱着,而且她知道她已经惹他厌烦了,不想让他更看不起自己。
有多少女人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她竟然嫌弃?!他抿紧了唇,放下了她。
她要将衣服还给他,但一见他眼底游出的冷光,她就乖乖的将他过长的外袍包裹住自己。可这要她怎么走,衣摆好长啊。
他臭着一张脸,竟然单手就将她抱起来,一手抓着火把走出洞外。
“你不抱好,万一掉下去我可不管。”
威胁生效,她的双手再度回到他的脖颈后。
辟紫熏羞红着脸道:“我们快走,小蓉回府后若没看到我,万一惊动其他人就惨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孔,“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有离开的?”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稳稳的抱着她继续走,举着火把为两人照亮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