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盛远越听脸色越难看,所以他当真误会了纪扬钰?不给她机会地否定了她?他有些艰难地道:“所以,当初真是你和扬钰一起演了一出戏?那她带你来是要澄清……”
纪扬钰听不下去了,爱情此时已经被她抛诸脑后,因为现下没有什么比丞丞更重要!
“你放心,我不是来挽回你的,我已经不想澄清什么,这一切我已经受够了!”她冷静尽失地快步走到他面前,只差没拎起他的领子。“把丞丞还给我!”
“什么意思?”裴盛远不解。
“你还装傻吗?我刚去幼儿园接小孩,他们却说丞丞被父亲接走了,难道不是你?”纪扬钰紧紧握拳,一方面是忍住不让自己揪住他质问,另一方面,也藉此化解心中的紧张。
“不是我,你也知道,我今天一整个下午有会议,都待在公司里。”丞丞不见了?裴盛远也皱起眉。
“那会是谁?”纪扬钰的心沉到谷底,眼神开始显露慌张。
“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哪会这么巧,我今天刚告诉你丞丞的生父是你,他就不见了?”她激动地哭了出来,不像夏芸芸那种假惺惺的哭法,而是结结实实的大哭,反而格外令人怜惜。
“但我确实没有去。”
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失控,裴盛远忍不住起身,想拍拍她安慰一下,可是他的手,却被纪扬钰给拨了回来,她完全拒绝他的触碰。
她死瞪着他哭吼道:“那你就想一想,你身边究竟会有谁将孩子带走!我可以没有爱情、可以没有你,但不能没有丞丞,要不是你出现,丞丞也不会被人带走……”
她哭到哽咽,几乎没有办法说下去,但仍是艰辛地一字一字的把话挤出来。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能再失去孩子。我含辛茹苦的教养他长大,让他成为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却是因为你,他从我面前消失了,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卢文琰也被她吓了一跳,他明白一个母亲的爱有多深,如今丞丞不见了,她又没有依靠,难怪会大抓狂,只是这时候抓狂于事无补,于是他帮忙劝道:“洋芋,你冷静点,事情或许没有这么严重……”
“难道……夏芸芸?早上她才警告过我,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结束,难道她把脑筋动到丞丞头上了?”纪扬钰娇躯一震,泪水还挂在眼眶,狐疑不定地望向裴盛远。
裴盛远慎重地点头。“如果是她,确实有可能。我问问看。”
说完,他立刻拨了一通电话出去,问了几个问题后,听了半晌,只见他悻悻然地挂上电话。
再次面对纪扬钰时,他竟然有种羞愧的感觉。“果然是她……因为潘卓是我堂弟,和我有几分相似,夏芸芸叫他假扮成我带走丞丞,他们现在已经搭飞机离开台湾了。”
所以,丞丞被带走了,带到遥远的国外……因着这个认知,纪扬钰终于崩溃了。她一手抓住裴盛远的袖子,泣不成声地控诉。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一直来伤害我呢?我不过爱了一个人,你们叫我来就来、叫我走就走……我有什么余力反击吗?当初我不愿意告诉你,你就是丞丞生父的事实……就是因为你家大业大,依你们家保守的传统,绝对不可能让你们的血缘流落在外……到时候就会有人来跟我抢丞丞,居然真的发生了……
“你知不知道,丞丞是我的命啊……”最后,她红着眼,爱恨交织的瞪着他,失控地吼道:“我可以离开你,但拜托不要让我恨你!”
被了,这一句话,已经足够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看着纪扬钰哭倒在卢文琰怀里,裴盛远心如刀割,他知道这个裂缝不弥补,他和她,或许永远回不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坚定地望向她。“我带你去英国找丞丞。”
纪扬钰不知道,没有护照,夏芸芸怎么把丞丞带出国的,不过裴盛远知道,夏芸芸必然是联络上了薛利特家。
裴盛远的裴是从母姓,他的父亲名叫保罗·薛利特,不仅是皇家瓷器董事长,权势滔天,他们薛利特家还是代代由女皇授勋的贵族,要把一个小孩默默的弄出国,实在太容易了。
这也代表着,他父亲已经知道了丞丞的身分,依薛利特家保守的传统,他要帮纪扬钰把丞丞带回台湾,或许没那么容易。
他与纪扬钰已经坐上飞机了,接下来是长达十七个小时的飞行。这一路上,她对他十分冷淡,言谈间也刻意拉远距离,他很清楚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不信任她、不给她机会,所以她对他心死,也不再给他机会了。
若不是他还必须带着她去找丞丞,他相信她说不定会跑得不见踪影,一辈子不再见他。
扁是想象,裴盛远就觉得冷汗涔涔,这阵子的冷静,已经够他把整件事情想清楚了。
那天纪扬钰带着卢文琰到公司找他兴师问罪,他觉得错愕及气愤,一方面他当然气夏芸芸自作主张做了这件事,另一方面,他也气纪扬钰竟然认为他会是那种人,不吭一声的带走丞丞。
可是换个立场想,他不是也不信任她吗?在她向他全盘托出过去后,他的反应竟是将她赶走,如此比较起来,她受的打击要比他大得多了,难怪她对他加倍冷淡。
事后卢文琰私底下找他谈过,听完之后他简直后悔莫及。
一个女人,要独立养活一个孩子,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你知道吗?
裴盛远听到了他起了这个话头,心为之一沉,他知道接下来卢文琰要说的事,是纪扬钰从来没跟他说过的。因为她就是这种人,有什么苦宁可自己吞了,与其说她不想解释,不如说她懒得解释。
因为,了解她的人就了解她,而当她难得愿意向他解释时,他却没有好好把握。
他后悔到心都痛了,真的。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卢文琰皱着眉,咳声叹气地诉说着过去——
当年洋芋挺着一个大肚子,在你们皇家瓷器受尽白眼与议论,她都忍了过来。
阵痛分娩那天,她还是在工作岗位上做到忍不下去了,才由公司同事帮她叫救护车……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因为她需要钱。
裴盛远很能理解纪扬钰那段日子所受的屈辱,因为英国总公司的关系,台湾亚洲总部的气氛也趋于保守,加上当年他们的恋情并未公开,所以她突然未婚怀孕,一定会成为攻击焦点。如今还是他回锅后有所改革,公司里才不至于那么封闭,业绩也才蒸蒸日上。
因为她怀孕时没有好好调养,丞丞的身体很虚弱,她更是拚了命赚钱要买最好的牛女乃和副食品,晚上还要兼差,甚至不知道多少次,丞丞半夜发烧生病,她一个单亲妈咪又惊又怕的在急诊室里等,隔天上班迟到还要被你们那变态代理总裁……
好像叫潘卓吧,挑剔羞辱,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撑过去的。
潘卓……裴盛远心一横,敢欺负他的女人,他一定不会让潘卓好过。但是他自己呢?他不也欺负了她,令她伤心难过?如今他所承受的自责,足以弥补她曾经受过的苦吗?
不够,永远都不够!
直到丞丞上幼儿园,因为单亲而被同学瞧不起或欺负的事所在多有,洋芋在这方面开导过丞丞很多次,光看丞丞这么小的孩子,却被教导得这么乖巧懂事,就知道洋芋花了多少心思。
是啊,想起了丞丞,裴盛远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可是如今丞丞下落不明,能不能带回来还不知道,事情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纪扬钰受得了吗?
他相信,届时她会恨他一辈子,而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因为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其实也有不错的男人愿意接纳她和丞丞。
她却说:“我已经失去了盛远,不能再失去丞丞。如果别的男人没有办法像我爱丞丞一样爱他,那我宁可单身一人。”
最后,卢文琰下了结论——
洋芋她从头到尾都是爱你的,我敢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裴盛远也相信纪扬钰一直是爱他的,但现在经过了一番变故,他却不敢确定了……
见他迟疑不决,卢文琰拍了拍他的背,用力地鼓励了他。
是个男人就把她追回来,这件事你们都不算有什么大错,只是上天捉弄人。洋芋遇见你之后,过得够苦了,我希望你能给她幸福……应该说,依她的死心眼,也没有别的男人能给她幸福。
“我会努力,我保证,我会努力给她幸福。”裴盛远不仅给了卢文琰承诺,也给了自己承诺。
他很希能够做到,可是……看着身边座位上闭目养神、一整天和他说不到两句话的纪扬钰,他开始觉得有些气馁了。
飞机上的冷气有些冷,他见她盖着薄薄的毯子仍然缩成一团,便将自己身上这一条摊开,准备盖在她身上。
纪扬钰却突然伸手挡住他,美眸也慢慢睁开,冷淡地问:“你想做什么?”
“我怕你觉得冷……”
“我若觉得冷,会自己向空姐再要毯子,我总要学着一个人好好生活,是吧?”她若有似无的一笑,带了点讥讽。
裴盛远像是被当头揍了一拳,只能讪讪然地将毯子收回。她待他如此的淡漠,让他非常不习惯。
“扬钰,我们能不能重新再来……”或许在飞机上说这些真的很不适当,但他实在忍不住,如果不突破现在的瓶颈,他觉得自己迟早会发疯。
纪扬钰明白他的企图,便刻意打岔,“我给过你机会了,只是你却再一次让我伤心。”她定定地望着他,眼中却没有往日的光彩,反而显得有些黯淡且冷漠。
“有些事情瞒着你,是我的错,可是至少让你活下来了,你恨我,我也不后悔。但是第二次,依旧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结果呢?只要和你扯上关系,到最后总是我遍体鳞伤,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少次……”
这番话,显然又让她的情绪起了波动。她吸了口气,逼自己镇定下来。
“总之,我这一趟只是想带回丞丞,之后我与你就再没有瓜葛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番话说得无情,光是想象失去她、失去丞丞,裴盛远便觉遍体生寒。
他曾经与他们体验过天伦之乐、家庭之欢,竟只是短暂的时光,就像美梦一般消逝了。他知道自己很难像爱上纪扬钰般疯狂的爱上别的女人,如果未来他都要自己一个人活着,没有挚爱的人与孩子在身旁,那会是多么可怕。
“我们不会就这样到此为止。”他坚决地看着她的眼,下定决心一定要重新点燃她眼中的爱火。“让我们再来一次,如果我还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还算是个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