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蓝旋夜真的睡到自然醒,没人叫她起床,她一路睡到中午,起床后出房门觅食,这才从管家口中得知蓝冬和蓝晓晓跟着孔夫人出门玩了,老爷子和孔玉风也都各自出门去,所以,整个孔家大宅除了仆人和她,就再也没有大人了。
用完午餐,蓝旋夜要求年管家带她进书房,找了几本推理小说,她便很自在地歪躺在大厅的贵妃椅上看书。
不知看了多久,听到窗外在打雷,还有闪电,轰隆隆的,一道道强光透窗而入,然后是傍佗的雨声……
昨儿就听说今天会下雨,没想到是真的,而且这雨来得又快又急,根本让人猝不及防。
通常,这样的天气总是让蓝旋夜坐立难安,她索性放下书,双手环胸地瞪着窗外雷电交加的大雨,眼皮不自主地跳着。
案亲过世那一天,也是一模一样的天气,那一年她七岁,年纪仍小却也开始记事了,当时他们一家人就住在孔玉风拿来利诱她的那间香港古宅里,有关父亲的回忆全在那间宅子里,那里有父亲、母亲的笑声及她和哥哥的笑声,院子里有他们追追跑跑的身影,还有浓浓的饭菜香。
儿时有关炊烟的印象是深刻的,每天傍晚五、六点,村里头户户炊烟,有烧炭、烧柴火的味道,冬天天冷,有时无聊会到厨房那个大大的炭炉前,帮忙母亲把木材放进炉火里,顺便蹲在一旁把自己烘热。
案亲是个天生的艺术家,不想传承蓝家商业的衣钵,坚持要学画而离家,女乃女乃还在世时总是偷偷寄学费和生活费给他,后来女乃女乃离世,让律师特留了一份她的私房遗产给他,父亲就真的再与蓝家家族毫无千系,娶妻生子都没有回去过。
因为女乃女乃的那份遗产,就算父亲只是在村里的国中当个美术老师,他们的日子还是过得十分富足,父亲也没有因为女乃女乃的遗产而改变简单的生活,但比起之前得为三餐而愁,父亲看起来变得快乐幸福许多,画画的时间也更多了,她打小就是跟着父亲习画,父女俩的感情自然比哥哥好。
那一天,就跟平日的每一天一样,他们等着父亲回家吃晚饭,上午还算风和日丽的天气,下午却骤变成雷电交加,等了半天父亲才回家,却全身都湿透了,听说是村里头一个老女乃女乃跌倒在路上,雨大又招不到车,父亲便一路背着她去医院,才回来晚了。谁料到,那日半夜父亲便高烧不止,染上急性肺炎,不久便去了……
想到这里,蓝旋夜的眉皱得更深,所以她讨厌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天气总是让她特别不安,像是会发生什么事,这种感觉总是在这种雷电交加的时候,一直渗透进她的骨髓。
“少爷,您怎么弄成这样?”
大门口传来年管家显得有些担忧的着急嗓音。
蓝旋夜眼皮跳了跳,闻声奔到大门玄关处,见到全身湿透滴水并且满布泥泞草屑的孔玉风,她不由怔愣了下。
看见她,孔玉风表情有些错愕。
“这个时候你不待在房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本不想被她看见他这个模样,却一进门就遇上……孔玉风不由地皱眉,迳自越过她,便直接往自己房里的方向走去。
这个冷冰冰又漠视她的男人,跟昨天在她房里亲吻她脚的男人是同一位吗?蓝旋夜瞪着他高傲挺拔又湿漉漉的背影,心里不舒服到极点。
她转身跑到外头,找到平日替他开车的司机,那是个冷冰冰又酷酷的年轻小伙子,和他家少爷的冰块脸一样冰。
“你这个人是怎么当司机的?怎么会让你家少爷淋了一身湿,你自己却干得像刚从烤箱出来似的?”
小伙子看着她不语。不知自己这是招谁惹谁来着?
现在是怎样?主子和司机一起漠视她就对了?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蓝旋夜气得咬牙。“你不说是吗?那如果你家少爷之后生了病,我就叫老爷子唯你是问!还有,如果我真的不小心就当上你家少爷的夫人,我是想方设法把你辞了,让你在孔家待不下去!你就一个字都别说好了””
撂下狠话,蓝旋夜这才算找回一点点的自尊,回头打算要去找那位英明神武的孔家二少爷。
“关于小姐的问题……”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那小伙子。
“因为我中午就先开车回来了,所以没淋到雨,少爷之后自己又去了别的地方,才会淋得一身湿回来。”
“所以,你还是不知道他刚刚去了哪里?”说了等于没说!
“是。不过很显然少爷应该是去附近爬山了,可能爬到一半或是下山时遇上大雨,这才一身草屑泥泞。”
爬山?昨天背她下山还不够他累吗?今天又去?
“他在山里养了情妇吗?居然这么勤快的往山里去?”
闻言,小伙子的俊脸一抖,再次无言。
她转身回头,竟见到年管家正看着她,蓝旋夜不由地挑眉,微笑问:“刚刚的问题年管家可以回答我吗?”
年管家苍老的眼眯得不能再眯。“小姐真爱说笑。”
“噢,还是山里头藏黄金?”
这个问题在一般家庭里绝对是个玩笑话,但在孔家可敏感了,牵扯到黄金二字,就像要挖人家家族的百年秘辛一样,怕是与盗贼无异。
丙然,年管家的脸黑成一气。
蓝旋夜话才说完,就吐吐舌。“开开玩笑而已。”
“这玩笑,劝小姐别乱开。”
“知道了,多谢年管家的提醒。”蓝旋夜很乖的答应。都怪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要当富翁的自觉,比起那金山银山,她显然是比较在意她未来的“良人”。
“嗯。”年管家点头,迈步要离开。
“年管家。”蓝旋夜突然唤住他。
年管家不耐的回头。“小姐还有事?”
“就前天晚上……这屋里闹鬼吗?”
年管家把脸皱成一团。“小姐这是胡说什么?”
“你那天晚上敲我的房门,又去敲蓝冬的房门,不就是在找人吗?那人找不到的话,不就是……你确定真的没有鬼?我听说是长发还穿着白衣……”
“当然没有!”年管家打断她。“小姐不要无端生事,吓人吓已。”
蓝旋夜伸手拍了拍胸口。“没有就好,我最怕鬼了。年管家,你一定要抓住那人啊,不然晚上在外头飘来飘去的很吓人……”
下午那场雨下得太大,打乱了澳门飞往香港的航班,所以孔家的晚餐餐桌上少了孔夫人和两位小姐,可没想到连孔家少爷也缺席,这让蓝旋夜有点坐立难安。“孔玉风他怎么了?为什么没下来用餐?”她忍不住问一旁的年管家。
“少爷说他头有点沈,想睡一会儿,叫我晚餐时不要叫醒他,他晚点起来再吃。”年管家边说边帮老爷子布菜。
孔老爷子见蓝旋夜一脸担忧,忍不住呵呵笑。“你这丫头倒是真关心玉风啊,好好好,这是好事,不过啊,只不过一餐没吃不会饿死的,你就别愁着脸了。快吃吧,今天没人跟我们抢菜,多吃点。”
私底下,孔老爷子还真有点像顽童,笑咪咪时还真看不出来,这人可以说变脸就变脸的。
蓝旋夜微微一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一副就是很没胃口的样子。
她突然抬眸问了一句:“爷爷,孔玉风平日身体好吗?”
“呃……应该很好吧?”孔老爷子被她一问也愣住了,毕竟这个孙子才接回来没多久,老实说他还真不知道这孙子平日身体好是不好。“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大毛病?”
蓝旋夜咕哝着。“我爸爸过世时也才三十几岁,而且他平时身体很好,没见他生过什么病,没想到一场大雨就让他得肺炎死了。”
她说得很轻很淡,可老爷子一听,却和年管家面面相觑好一会儿。
“妈妈当时也以为不会有什么事,见爸爸发烧了,就从柜子里拿出退烧消炎药给他吃,想说睡一晚烧便会退了……可爸爸再没醒过来……”
“丫头……”孔老爷子被她说的心里有点浮躁,本想叫她不要胡思乱想,却见她突然整个人跳起来。
“不行!我得去看一下他!”说着,蓝旋夜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想也不想的便去找孔玉风。
“旋夜小姐,你不能这样乱闯,少爷会生气的……”年管家想拦住她,可一只苍老的手朝他拍了拍。
“让她去吧,不看他一眼,她怎么安心吃饭呢?”孔老爷子说着,自己低头开始吃起饭来。
“是,老爷子。”
“也怪可怜的一个孩子,那么小爸爸就突然去了,该有多伤心。”
“是啊。”年管家边应声,边看着那消失在转角的身影,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怎么?你不喜欢旋夜这丫头吗?”老爷子突然问。
年管家忙定神看向孔老爷子,吓得不轻啊。“老爷子,我只是个下人,哪有资格谈论对谁喜不喜欢的问题,老爷子可别把小的吓坏了。”
老爷子看了年管家一眼,呵呵直笑。“不过就随口问你一句,有必要吓成这样吗?何况你都是孔家老人了,我问问你的意思也无可厚非啊。你来说说,这三个孩子你中意谁?”
“小的不敢。”年管家把身子躬了躬。“老爷子您的眼睛比谁都雪亮,哪还需要谁帮您看着?”
孔老爷子哈哈大笑。“一切都还说不准呢,孔家继承人的妻子可不能随便选选看看,以表面识人。”
“老爷子说得是。”年管家低头暗自檫着冷汗。
他能在孔家待那么久,可不是待假的,要是他真是个敢多话的下人,就算他现在年纪一大把,老爷子也会把他轰出去的。
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
蓝旋夜用手敲着孔玉风的房门,敲到手都痛了,那门板还是一动也不动。
“孔玉风、孔玉风、孔玉风,你开门!听见没有?”她边敲门边叫他的名字,打算不管怎样都要把他吵起来。
反正现在宅子里唯一的大人正在远远的餐厅吃饭,她再怎么叫喊、怎么乱敲乱打也不会有人发现……应该啦。所以她就很不管不顾地死命敲死命喊,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心也越来越着急,生怕他病到昏倒了,根本听不见她在叫他……
“孔玉……”一张英俊冰冷的脸孔终于替代门板,乍然出现在她面前。
看见他,她又是开心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本来举起要敲门的手正要放下,却被这男人给一手抓住——
她的手都红了!昨日被草割伤的血痕还没好,她今天就想再把手给敲肿吗?孔玉风瞪着她的手,脸上的神情更冷。
“一个淑女不会在一个男人的房门口大喊大叫的,你不懂吗?爷爷知道了,你只会被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