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才推阮靖进门,就见桂花一脸哀怨迎来。
“哇,别这样看着我。”沐晴儿将头一撇,躲过桂花的眼神,“要怪就怪你家将军,他不听话,所以我才不听话。”
“将军——”桂花只好转向阮靖求救。
阮靖摇着头,也来个相应不理。
沐晴儿忙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形象,迳自大快朵颐。纵使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阮靖也由着她。
看着她的笑容,他忍不住扬了下嘴角,放下碗筷,拿出玉佩,放到了她面前。
沐晴儿拿筷子的手一顿,瞄了他一眼。
“收下!”他淡淡的表示,“若不想我休了你,就把玉佩收好!”
保命符——他把自己的保命符给了她!她的眼睛微红,他真是个傻瓜!不过或许他们两人都傻。
“若真有满门抄斩的一日,我们夫妻俩,谁有玉佩谁就能活命,”她伸出手将玉佩握在手中,“想来我沐晴儿还真是好福气,嫁了个凡事为我着想的好夫君,情愿自己死,也舍不得让我跟着死。”
“总是胡说八道!”阮靖的态度依然冷冷的,“吃饭。”
有很多话不用多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经足够。她将玉佩放进衣襟,继续拿着筷子吃饭,什么话也没说。
必上门后,这小小的天地平静而温馨,好像外头的事情与他们都无关,可以不问世事的过一辈子。她多希望这样的平和真能长长久久——
***
“夫人,”李先觉一看到沐晴儿从后门走了进来,立刻迎上前,“有个和尚从一大早就站在店门口,给他银子他也不拿,只讨了杯水喝。”
沐晴儿向前,拉开布帘,目光落在门外那个慈眉善目的和尚身上,这几日木艺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才开业不久订单就已经接到手软,正愁没人手,无法如期交货,李先觉却突然带来一批熟手,说跟他之前在同一个地方干过活,因为现在也做得不愉快,这里缺人手,索性就过来帮忙。
她也没多问,反正只要是人才能做事就好,没几天,木艺行就打出了名号,只不过她低调的没有出面,不让外人知道这店幕后的老板是她这个阮家二少女乃女乃。
这个和尚,不是要化缘,只是站在外头盯着里头瞧,到底要做什么。
沐晴儿交代李先觉,“去跟师父说一声,他站了一天,该累了,不如进来歇会儿。”
李先觉点了点头,柱着拐杖走了过去,没多久,老和尚便被请进了内堂。
“大师请坐。”沐晴儿放下手中正在作画的木炭,指着一旁的空位道。
“老衲圆通,谢过施主。”
圆通?!这名号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她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圆通坐下,看着桌上摊开的画,看那样子该是个女子所用的梳妆台,“将军夫人真是才华洋溢。”
沐晴儿微愣,她的身分没什么人知道。她轻挑下眉,“大师认得我?”
圆通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夫人可有想过为何而来?”
沐晴儿听出他似乎话中有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是栖凤山的圆通大师!”
是他提议要阮靖娶妻冲喜,难道冥冥之中,他知道了些什么。
圆通没有答腔,只是脸上挂着浅笑。
“大师,”沐晴儿连忙说道,她心中有一堆的问号,想要得到答案。“你可知道将军在京城得罪了人吗?”
看着沐晴儿一副心急的样子,圆通轻摇下头,“看来将军夫人关心将军比在意自己的事要来得多上许多。”
“他是我夫君,自然关心他。”在大师面前,她也不矫情,“更何况,我都已经来到这里,成了他的妻子,难不成还能回去不成?”
圆通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锐利的眸子看着她。
沐晴儿的心一惊,“我能回去?!”
“不是没机会。”圆通淡淡的回道。
回去?!奇怪的是她从没动过这个念头。回去做什么?那里没有任何她挂念的人,回去也只是孑然一身。
“大师,我不回去!”沐晴儿的语气坚定,“我要留在这里!”
“夫人,你就算留下,也改变不了宿命。”
“我不妄想改变什么宿命,”沐晴儿摇头,“大师若能算到我与阮靖有段情缘,自然也有办法让他渡过劫难,化险为夷才对。”
“老衲只是凡人,参不透天机。将军原本应该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却被你所救,一个命该绝的人,多活在世上一日,已经是老天的恩泽了。”
沐晴儿惊讶,“我救了他?”
“那场火,若不是夫人出声示警,将军注定逃不过那块原该砸在他头上的梁柱,因为夫人,将军不过只毁了只腿。”
“大师,什么叫才毁了只腿,”沐晴儿发出不平之鸣,“将军是一介武将,少了那条腿,这辈子再也上不了战场了!”
“但至少他的命保住了,不是吗?”
沐晴儿一时语结,确实,跟命比起来,一条腿实在不算什么。原本满心以为是他的玉佩有灵性让她的魂魄来此,搞了半天,原来她也在无意之间救了他!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竟然让他们相逢在一场时空交错重叠的大火里。但无论她为何而来,又是谁救了谁,她已经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是一辈子,她不会后悔,也不会退缩。
“大师,”她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大师,“老天爷既然让阮靖逃过一劫,此后他该苦尽笆来,对吧?”
圆通没有回答,只是挂着淡淡的笑看着一脸激动的她。
沐晴儿的心一沉,气愤的跺了下脚,“我明白是我想得太简单,五王爷要他的命,现在人就在阮府。”
“这些恩怨夫人别插手,一切就交给将军处理。”
她摇头拒绝,“不可能!阮靖愚忠,交给他处理,不是摆明了看他去送死吗?
“若夫人硬要插手,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沐晴儿闻言不由得沉默。她不是不怕死,但若真的遇上,她也没打算要逃。
“阮家败象毕现,谁也无力回天,但重要的是寒冬过后,谁能够存留下来。”
因为皇室的争斗就要赔上阮氏一门!沐晴儿露出嘲讽的神色,心中满是不服气。
“夫人不如好好的发挥长才,安稳的过日子吧!”
她的长才?!指的是这间木艺店吗?沐晴儿觉得荒谬。
“大师,虽然这店的生意好,我也有不少进帐,但我也不可能只管店里的生意,却对阮家的事置身事外。”
圆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夫人果然如老衲所料,将军要老衲跑这一趟,只是徒劳无功。”
沐晴儿心中一突,“是阮靖要大师来的?!”
圆通点头。
这家伙把玉佩给了她,她还以为他真断了要休了她的念头,看来是她太一厢情愿了。
“没想到大师是世外高人,也会来当阮靖的说客。”沐晴儿的嘴角嘲弄一扬,“阮靖也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吗?”
“此事老衲并未多提。”圆通说道。
“确实不用多提,毕竟我来都来了,也不打算回去。既然遇上他,他就别想甩开我!”
沐晴儿送走圆通大师,无意识的拿出阮靖送给她的玉佩。
她生气阮靖的一意孤行,迳自安排她将来的出路,却又不能不感动他凡事为她设想,她紧闭下眼,心中一团乱。
在她死缠烂打下,昨日阮靖终于勉为其难的说今日会将亦山、亦海两兄弟给叫回阮府,但说不担心女乃娘和弟弟们的安危是假的,她握着玉佩的手一紧,还是多请些人保护他们才对。
一思及此,沐晴儿无心再作画,站起身,如同来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悄然一人从后门离开。
北宁城依然热闹,老百姓安居乐业,皇室却为了皇位而暗潮汹涌,这权势让人良心灭绝,纵使得到天下又如何?走到最后,仍全化为尘土。
她心思杂乱,若有所思的朝沐家方向而去。
“你听说了吗?阮家的商船才出港没几天就被抢了!”
沐晴儿的脚步停顿下来,拉长耳朵仔细聆听。
“听说船上三十几个人全死了,真是可怜!听说阮家大当家还痛心的打算把船运的商行给结束!真不知道最近这阮家是走什么衰运,前阵子木艺行的老师傅突然都走了,看来撑不了几天,连木艺行都得关门。再这么下去,阮家就要败在这一代手里了!”
沐晴儿垂下眼脸,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又是一件打击阮府的事,只是木艺行的师傅全走了……她狐疑的停下脚步,她的木艺行却来了不少师傅,这之间是否有关联?
在她思索的当下,突然一只大手从她的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她闷着声挣扎着被拖进巷子里,慌乱中,察觉对方的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襟。
她惊讶的大瞠双眼。死色鬼!稍后察觉对方好像不是要轻薄她,反而像是在找东西。
她的心一惊,最近独自出府,她总刻意穿得像个平凡村妇,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阮靖给她的玉佩。
她怒急攻心,想起了桂花给他的银针,桂花的体质不适合习武,却最擅长用毒和使暗器,她教过她,但她没实际的操作过,千钧一发之际,她掏出银针,狠狠的刺向对方探进她衣襟里的手,对方呼痛一声,松开了她。
她一得到自由,连头都不回,飞也似的往前跑。
但才跑没几步,就被黑衣人从后头给抓住。
“放开我!”
她才吼出声,一个巴掌便甩下来,打得她晕头转向,跌在地上。
“不知死活,我杀了你!”
沐晴儿还没喘口大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蒙面人持剑刺向她,当下她真的很想骂脏话,连死都不知道是谁杀了她,让她做鬼都不知道要去找谁报仇。
突然她眼前一花,一抹白色身影掠过,原本直接刺穿她的剑只刺进了她的身子就抽离,但依然痛得她脸色大白,软软的倒在地上。
迷糊中听到打斗的声音,她无力的被抱起,落入熟悉的怀抱。
“晴儿?!”
听着耳边焦急的呼唤,她虚弱的抬起头,眼底闪过惊讶,“你怎么出府了?!”
“先别说话!”阮靖捂着她的胸口,触目惊心的血令他的心猛然一缩,尖锐的剌痛漫过全身。
“别这么狠心,我都快死了,”沐晴儿扯了下嘴角,“你还不让我说!”
“胡说八道!我不会让你死!”阮靖一把将她抱起,知道夜风和夜竹应付黑衣人绰绰有余,此刻的他气得想要杀人,偏偏黑衣人的身分特殊,若让他死在这里,会惹大麻烦。
“等等,玉佩——”她的手无力的指着黑衣人,“被抢了!”
阮靖闻言脸色微变,抱着她的手一紧,“没关系,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不行,把我放下来,”她咬着下唇,不准自己昏死过去,“你先去把玉佩拿回来,我知道玉佩对你很重要!”
“重要不过你!”他飞也似的抱着她离去。
“你脚伤了,还能疾行如风,看来,我的关心……真的是多余。”
听出她话中的失意,阮靖咬着牙,将她搂得更紧,迅速带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