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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香饽饽 第一章 奥客上门(1)

十面香是庆余城近两年崛起的点心糕饼铺子,谁也没想到东家竟是芳龄仅十五的姑娘苏以薇。

两年之前,它还是一家小面店旁边的小摊子,当然没有店名,可是美味的程度教人吃过一次就记住了,不久便凝聚了许多主顾客,再加上点心糕饼花样多而精致,吸引庆余城的富豪、千金上门,一吃就成了忠实的顾客,直到有一回,武成侯府上的贵客找上门,询问苏以薇能否制作赠人的点心,成功的大门方才对苏以薇真正开启。苏以薇为此费了不少苦心功夫,也因此有了租下如今店铺的资金。

有了店铺,就有了店名——十面香。

十面香之名缘于苏以薇能够将一种花卉用十种面貌展现。当年便是借着贵人给的机会,她将这巧思以丹青和书法呈现在盒子上,赢得贵人的称赞,也赢得贵人的订单。

十几岁的姑娘竟有这等本事,知道的人都要赞她一句天才,但唯有她自个儿知道,不过因为她是来自现代的灵魂,懂得现代包装营销的观念。有钱人在乎的往往不是花多少钱,而是东西有没有相对的价值,尤其这种皇权时代,生活在最上层的贵人更看不见几两银子的差距,要不,即使机会送上门了,单靠她做点心糕饼的本事,挣得的也不过是小营利,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开设一间铺子,实非易事。

当然,苏以薇能够有今日,其实也是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

她记得哥哥曾提过,原主满周岁那一年,随着娘与哥哥离开京城准备到庆余投奔好友,由于当时原主年幼,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路过岐县时还遇到洪水决堤,仓皇逃命之时原主病了,再一次醒过来,灵魂已经是她这个快三十岁的轻熟女穿越人士,而他们花了超过一年的时间,待来到庆余投靠娘的闺蜜丁娇娇和其夫君郭秀,日子才算安顿下来。

前世她是幼教老师,但没事就爱下厨,尤其善于做各种点心糕饼,这种才能来到这个时代很是管用,至少可以在酒楼那种地方混个温饱。不过,她很识时务,小娃儿就该有小娃儿的样子,无师自通岂不是告诉别人我是怪物吗?她前世的才能只能假装是向旁人学习而习得,还好丁娇娇和郭秀开了一间小面店,厨艺不错,因此她表面上跟在丁娇娇后面打转学厨艺,待稍长,开始适度展现这方面的天分,巧妙的帮助丁娇娇研究更美味的面食,同时发展自个儿最爱的点心糕饼。丁娇娇见她做的点心糕饼精致美味,主动提议在小面店旁边弄个小摊子给她贩卖点心糕饼,她的生意就此展开。

其实,丁娇娇和郭秀的日子也不好,能够在家里挪个地方收留他们一家三口已是不容易,无力再帮助他们更多,可是娘坚持哥哥一定要读书,只好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攒银子,短短三年,原本就因为一路奔波而羸弱的身子再也熬不住病倒了。虽然丁娇娇和郭秀挣得的银子只够温饱,仍坚持为娘请大夫,不过大夫都说娘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娘心想没多少日子可活,便将他们兄妹托给好友夫妇,同时嘱咐兄妹俩要将他们当亲生父母奉养,兄妹俩就在那个时候认了干爹、干娘。

娘本来已经抱着过一日算一日、等死的心,此时小面店来了一个像和尚的光头老头子,全身衣物破破烂烂,饿得好像快要死了,干爹、干娘心善,赶紧下面让对方饱餐一顿。老头子吃饱后,介绍自个儿名唤一枝草,路上遇见暴民,最后被洗劫一空逃了出来。他还表示懂医术,只要在医馆坐堂几日,就可以还这一顿面钱。干爹、干娘一听,根本不要他的银子,只盼着他能医治娘的病,没想到因此为娘寻来生机。

一枝草倒也没有言明娘得了什么病,只道有救,可惜想根治必须花十年以上的时间调养,而他预备在庆余待上三个月就要离开了,若想让他医治,只能跟着他四处为家,悬壶济世,于是娘就这样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称一枝草为大师,因为他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从他提及在各地的见闻与行医手法后,她便严重怀疑此人与自己来自同乡,所以他能治众位大夫束手无策的病,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清楚娘生了什么病。不管如何,这位大师是个好人,每年总会给他们寄来一封信,告知他与娘去了哪儿还有娘的身体状况。

一阵马蹄声响起,隔着竹制的帘子,苏以薇可以看见几个少年郎策马从店铺前面急驰而过,眉头不由得一蹙,虽然城里可以骑马,但禁止纵马,不过,总有一些权贵官宦子弟不将这种禁令放在眼里。

“伍知府这么好的官,为何会生出一个如此不学无术的小霸王?”满儿受不了的道。

满儿与母亲张婶是在四年前来到庆余的,张婶的夫君自从生了一场病后就再也下不了床,张家人一口咬定是她们母女俩不祥,将她们赶了出来,她们身无分文,一路乞讨从西北来到庆余,原想投靠娘家亲人,没想到娘家亲人早举家搬走了。母女两人绝望之际,正好走到糕饼摊子前面,满儿肚子饿,吵着要吃东西,张婶只能上前乞食,一问之下,苏以薇得知她们的故事,心怜与她相差两岁的满儿却只有自个儿一半身量,便收留了她们,每日分些糕点给她们沿街叫卖,直到十面香开了,她们才月兑离叫卖的日子。

“伍知府?新来的知府?”

“对啊,人人都说伍知府是个好官,偏偏生了一个小霸王,还是唯一的嫡子,真是可惜了。”

苏以薇撇了撇嘴。“新任知府不是才来庆余不久吗,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好官?”人心诡诈,何况是混官场的,几年下来都不见得可以看清楚是好人还是坏人。

“听说伍知府的官声很好,很受皇上赏识,皇上特地将他派来这儿当知府。”

“你知道官声这种东西可以掺水吗?不用看得太认真了。是不是好官,有待时间验证。”苏以薇摆了摆手,悬腕磨墨,准备练字。

前世练书法,乃是出于老师的自觉,字太丑了,总是难以在孩子面前抬头挺胸,只好苦练。

虽然跟在苏以薇身边做事已经四年了,满儿还是很难跟上她的思考逻辑。“可是,大家都说伍知府是好官啊。”

苏以薇一笑置之,她对古代的官没有多大信心,毕竟在官场之中,清官是很难生存的。

“伍知府真的是个好官,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办前任知府压下来不办的案子,听说这些案子牵扯到庆余的权贵富商,前任知府不敢得罪人,压着不敢办。”

“等他真的办了,再来断言他是不是好官。”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是做个样子,再说了,案子办了,也可以找人顶罪,当然,这总比不办来得好。

伍知府不是已经在办那些压下来的案子,小姐为何说等他真的办了?满儿迷惑的摇了摇头,不懂,不过,小姐总是对的,这四年来她越看小姐越崇拜,小姐真的很了不起。

这时,又响起一阵马蹄声,不过,马儿竟然在铺子前面停住了。

苏以薇微微挑起眉,可是并未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她不管外面的事,这不仅方便伙计做事,更是训练伙计处理事情的能力。

饼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声,显然双方起了争执……不对,这个大嗓门出自同一个人的口,再说,李毅绝对不敢与客人大小声,她可是很认真的做了教育训练,服务业的最高守则——客户至上。

半晌,竹帘一阵晃动,李毅走进来,看他神情压抑不悦,显然遇到一个很难缠的客人。“东家,客人想要你特制的糕点盒子。”

两年前她为贵人特制的糕点盒子一战成名,不过,这算得上奢侈品,一般人不会在这上头浪费钱,况且十面香主要卖的是点心糕饼,糕点的盒子就只能因为客人需要另外下订单,交货日期原则是一个月,这也是为了增加盒子本身的价值。总之,这事在庆余已经是众所周知,至少豪门大户都清楚这个规矩。

“你没告诉他,眼下铺子没有那种盒子吗?”

“说了,可是说不通。”李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就没有,这哪用得着他通或不通?”

李毅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人家就是不通,他还能如何?

眨眼之间,一道快如疾风的身影冲进来,高壮威武的身躯吓人的立在苏以薇身侧,众人顿时不自觉的屏息。

“糕点盒子是你做的吗?你马上做一个给我。”

伍丹阳的声音一如其人,很有惊吓人的威力,可是两世为人,加上前世已是见过风浪的年纪,苏以薇的心脏还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她淡淡的回道:“不要。”

转眼间,伍丹阳手中便多了把刀子,瞬间抵在她的脖子上。“我叫你做你就做!”

“不要。”苏以薇冷冷嗤笑,连刀子都没出鞘,她有什么好怕。

一怔,他没想到她一丝惊慌都没有,表情平静得好似她此刻正在看一出闹剧,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藐视,遑论还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泵娘,他不禁来了火气。

每回出场,别说是老弱妇孺,就是那些身手还不错的大汉都开始脚底抹油,这个丫头怎敢如此轻看他?

伍丹阳手上的刀子往前一压,鞘上的刻纹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压出红痕。“我若是在你脸上留一道疤痕,你觉得如何?”

“你胆敢在我脸上留一道疤痕试试看。”苏以薇的气势未减半分。

“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不是叫你试试看。”

伍丹阳眼一眯,突然下一刻刀子出鞘,却是转而抵在满儿的脖子上,满儿先是一怔,接着两脚发软的抖了抖,若不是一只手放在书案上,支撑住身子,可能已经一跌坐在地。

这会儿苏以薇的脸色变了。“你有本事对着我来,干么将不相关的人扯进来?”

“我若是在你脸上留了一道疤痕,你还是不做盒子,倒让我的刀子蒙羞,不如换个人试试。”他看得出来她真的不怕,而身边的人比她还紧张,不如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明明没胆子在她脸上划一刀,竟然还找借口好吧,他比她想象的有脑子,不过,她难道不懂得变通吗?趁机狠狠敲他一笔,这不是更解气吗?

“刀子收起来,我做一个盒子给你,可是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不相信?你可以亲自在这儿监工。”苏以薇将桌上的字帖和纸张放置一旁,吩咐满儿取来一个木制盒子和她的工具箱。

伍丹阳认为她是在故意找麻烦,他喜动不喜静,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刻,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苦头,可是一看到她专注投入盒子上的作画,整个人渐渐沉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不知不觉也变得认真专注。

伍丹阳在外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霸王,三天两头不闹点事便觉得浑身不对劲,可是到了知府夫人柳氏面前,他马上变得乖巧温驯,教人忍不住怀疑两者是不是同一人,没法子,因为他娘比他还凶悍,不乖一点,只会被修理得更狠。

“你这个臭小子,一来到庆余就不见你的人,这段日子你是不是将整个庆余都闹了一遍?你打伤了多少人?你去了几家青楼?你掀了哪家酒楼的桌子?你偷翻了谁家的墙?你偷看了哪家千金更衣洗澡……”

“娘!”伍丹阳出声打断,有些事他已经不做了,可是娘总要从头数落一遍,害他觉得自个儿还是十一、二岁,而不是十九了。

“叫娘也没用,你娘只要想到唯一的儿子净干些蠢事,就恨不得再给你一顿拳打脚踢。”见到儿子,伍夫人已经习惯开口就骂,谁教这个小子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若是胸口那股因为他而生出来的郁闷没发出来,实在太憋屈了。

“娘别生气。”他连忙转身从岑叔手上接过巴结的礼物,讨好的放在娘亲手边的几案上。“娘看看这是什么。”

伍夫人漫不经心的垂下螓首,当目光一触及几案上的礼物,两眼瞬间一亮,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笑得可开心了。“十面香!”

伍丹阳唇角一抽,没想到真如岑叔所言,这玩意儿最能讨娘的欢心。

然而伍夫人的欢喜一转眼就消失殆尽,她抬头看着儿子,眼神如鹰般锐利。“我听说这要一个月前订制,你可别告诉我,一来庆余,你就跑去订了。”

他神采飞扬的张大嘴巴,可是话一出口顿时缩成了小松鼠。“娘真清楚。”

“你娘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说吧,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当然是花银子买来的,难道还能骗人的吗?”

伍夫人冷冷一笑。“是啊,你是花银子买来的,只是人家不卖,你就拿刀子押着人家卖,是吗?”

岑叔很想对着夫人竖起大拇指,夫人还真了解少爷,不过,夫人肯定想不到这次少爷会踢到铁板,若是夫人知晓,肯定拍手叫好。

说来岑叔是伍家的老人,本已是能当管事的人,偏生小主子是个惹祸精,小厮们看顾不住,伍夫人特指他盯着伍丹阳,是以虽说做的是小厮的活,但伍家上下都很敬重他。

“我可没有伤人。”伍丹阳相当机灵,不正面回答。

“你要真敢伤人,你就死定了!”伍夫人倒也了解儿子,虽然会打架闹事,会仗势欺压人,但是伤天害理的恶劣行径做不出来。

撇了撇嘴,他小声嘀咕,“我究竟是不是娘的亲生儿子,没见过老是喜欢对儿子叫骂的娘。”

“我若是不狠狠的打,你的刀子岂不是不长眼睛?”若不是她抽打得够凶,这小子不会只是喝花酒,跟人家抢青楼的姑娘,还有跟着一群纨裤子弟斗鸡走狗、闹事,努力想证明自个儿的拳头比别人厉害。

伍丹阳识相的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娘打起人真是够狠,即使他皮够厚,还是很疼,只好收敛一点,要不,万一被打趴躺在床上一个月,绝对会闷死他了。

伍夫人见他知道闭上嘴巴,终于满意的将他丢到一旁纳凉,赶紧模着他进贡的礼物,细细欣赏盒面上山茶花的雍容华丽,接着打开盒子,取出一块酒酿雪梅糕慢慢品尝,最后化成一声赞叹,“真是好吃!”

“有这么好吃吗?”

他不以为然,随手拿起一块,这一吃,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想再拿一块,可是手连糕饼的边儿都还没碰到,就被伍夫人直接打掉了。

“这不是要进贡给你娘的吗?”

“娘真是小气,分一块给儿子又如何?”

“你已经吃了一块了。”

“娘出生将门,怎么如此小气?”

伍夫人转身拿起余嬷嬷手上的藤条,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儿子手背抽去,伍丹阳叫了一声娘,往后一跳。

“不孝子,我竟然辛苦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

伍丹阳不敢反驳,老是惹爹娘生气,确实不孝,不过娘也太过分了,为何每次都备好藤条等着教训他?

岑叔忍不住肮诽,少爷不孝,还不是老爷、夫人宠出来的,虽然夫人也打得很凶。

伍夫人显然故意跟儿子过不去,当着儿子的面继续享用酒酿雪梅糕,当然,不忘发出满意的赞叹声,“真是好吃,就是京城也没有这么好吃的糕点!”

伍丹阳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断咽口水,不甘心的故意讽笑道:“娘真好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回京城了,怎知京城没有这么好吃的糕点?”

“我说没有就没有。”

岑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夫人的口气多像少爷,不对,正确来说,少爷将夫人的霸气学得分毫不差。

“庆余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其它更好吃的糕饼铺子……哎呀!我真胡涂,再走一趟十面香不就吃得到了吗?”伍丹阳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出门。

“你给我回来!”伍夫人一把将他拽住。“你当你娘傻了,看不懂你在玩什么把戏吗?又想趁机溜出去,是吗?”

“不是,我只是去一趟十面香。”

冷哼一声,伍夫人一副你以为我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瞅着他。“来到庆余有一个月了,你娘又不是整日在屋里绣花,难道会不知道十面香过了午时就买不到吗?”

“我叫她做,她还能不做给我吗?”他回得理直气壮。

伍夫人恶狠狠的一瞪。“你再不知道收敛,我就打得你在床上躺一个月。”

伍丹阳微微缩了一下脖子。“我又不是吃霸王餐,不给银子。”

“若是我,我宁可不赚你的银子。”

“那个丫头又不是娘。”如果他捧着一大箱黄金去买,她肯定不卖,但要是他拿她身边的人要挟,她一定马上答应,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她那样的人,对于旁人这般重视。

“那个丫头?”

岑叔主动开口解释,“十面香的东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真是了不起……”然而当她再看向宝贝儿子,不禁蔫了,这会不会差太多了?真是教人伤心,她摆了摆手。“今日不准再出门了,让岑叔给你念一段书,再去练武场。”

伍丹阳乐得应声出去,娘比起爹可爱多了,知道他没有读书的本事,索性让岑叔用念的将书中的知识塞给他,不过最令他感动的是,当他告诉娘不想读书,他要习武,虽然娘没有同意他不读书,却立刻给他请了最好的武师,且无论他们搬到了什么地方,一定在府里给他弄一个练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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