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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食大主厨 第2章(1)

入夏,周静潇正式被调往外岛,年仅五岁的女儿则是暂时留在娘家,请母亲帮忙照顾一阵子。

由于什么都还没安顿好,与母亲讨论了几天之后,她俩一致认为这是目前最妥当的安排。

就这样,她出发了。

下了飞机,踏出机场,她抬头眯眼看了看天空。烈日当头,万里无云,体感温度……嗯,大概有三十八度吧。

她突然觉得过去几年所做的美白保养就要付诸流水了。

唉,晒黑又怎样,反正她也已经不是什么爱漂亮的少女了。

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她给了司机一个地址,车程只有十分钟,房东已经在公寓的门口等着,这段时间她只想租房,没有置产的打算。

不是买不起,而是不认为自己会在这儿待上一辈子。明年,她就会想办法调回台北,所以未来这一年的表现尤其重要,即使是身处在这个活像渡假小岛的地方,她也不允许自己轻松过活、混吃等死。

新居的格局方正,标准的三房两厅、一厨二卫,附带一些基本家俱,像是床组、沙发、电视、书桌、热水器、瓦斯炉、冷气机等等,应有尽有。

她在屋里绕了一圈,很豪爽地签了租约,付了一大笔钱,然后看着房东开开心心数着钞票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空荡安静的屋子里。

她的行李很简单,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一些平常用的保养品,没什么好整理的,于是,她走到了阳台外,遥望远方。

她住的地方位于五楼,视野还算不错,甚至可以望见彼端的海平线。空气里有一丝海洋的气息,那让她想起曾经有过的美好回忆。

当年与前夫的蜜月,就是在地中海度过。

那时候两个人打得火热,如胶似漆,羡煞了众人,可谁又想得到,新婚才过半年,她连月复中的孩子都还没生下来,丈夫就已经开始在外头偷腥,甚至理直气壮。

别人总是羡慕她嫁入豪门,可是,她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嫁给那个浑蛋;然而她也不可否认,如果没有嫁给他,她就不会拥有铌龌这个可爱的女儿,不是吗?

人生就是这么折腾,千丝万缕缠成了一个网,牵一丝则动全身,永远也猜不到明天过后又会是什么找上门,一如此时此刻。

一直以为人生最低潮的时候已经被她熬过去了,岂料那段难堪的婚姻也只不过是种种磨难里的其中一环……

唉,人若是闲着没事干果然就会胡思乱想。

她冋过神来,拍了拍脸颊,甩去前一刻那无意义的自怨自艾。

吧活吧!她告诉自己。

不只是得先熟悉附近的环境,帮龌铌物色一家新的幼儿园,还得替她找个新的保母,更重要的是解决“吃”的问题。

她不擅长下厨,也没时间下厨,过去几年间,馜馜的三餐一直都是保母在张罗,她只会叮咛保母要让女儿吃得营养、吃得均衡,却从未在意自己吃了什么。

身为台湾人,当个外食族多方便呀,五步一小吃,十步一小陛,到处都有便利商店的踪迹,实在不必担心找不到吃的,只怕付不出钱而已。

可是,在这岛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走了一公里,有修车行、五金行、烟酒行、水电行、眼镜行、加油站……就是没人卖吃的!

这怎么可能?!

她不信邪,继续向前走,走啊走的,遇见了岔路,凭着办案多年的经验,自恃直觉过人,于是选了左边。

一直走,一直走,又走了一公里,沿途经过了家俱行、动物医院、当铺、电器行……慢着,有学校。哈、学校附近总会卖吃的吧?

但是她又天真了。

没有面摊,没有餐馆,连她最熟悉的便利商店也没有,眼看已经走了将近两公里的路程,她心里突然有一股无语问苍天的凄凉。

有没有搞错?这地方的人不吃饭的吗?

台湾什么没有,卖吃的最多,怎么可能走了两公里还是一片贫瘠?斗志突然被激起,她瞬间变成了无聊的幼稚鬼,不肯回头,笔直的向前走。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在下一个街口看见了熟悉的招牌。

那是便利商店,还是二十四小时的那种。

八月天,在大太阳底下步行两公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至少对她这种肉鸡来说简直是酷刑。

她拖着蹒跚步履,随便拿了罐冰茶结帐,一口气牛饮了半瓶。然后,她坐在门口,吹着焚风……是,没错,迎面吹来的风是热的。

汗水自颊边涔涔滴落,为了性命着想,她应该躲回便利商店吹冷气才对。

于是她又转身走了进去,至用餐区内坐了下来。

真是糟糕,才刚来不到一天她就开始想念台北了。她想念有公交车的地方,想念有捷运的地方,想念那些随时都招得到出租车的台北市街口;她想念走个两百公尺就有便利商店的生活,想念那些设置在骑楼外的美味面摊,也想念——

“请问一下……”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脑袋里那些不争气的想法。

她回神,转头一看,那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西装?天哪,外头这么热,他怎么有办法穿着那套西装到处走?

“是。”她淡应了声。

“请问这个地方怎么去?”男人递了张小纸给她,上头有一串地址。

男人的字迹相当好看,再抬头瞟了眼对方的脸蛋,白白净净、斯文秀逸的,加上那一身西装,这家伙肯定跟她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抱歉,不知道。”她干笑了下,“我是今天才搬来的,所以我想你去问店员会比较有希望。”

男人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没去找超商店员,反而是一在她旁边坐下。

她愣住,不自觉瞪大了眼。

不等她回神,男人径自拿出手机,滑了几下,在GoogleMap上输入了那串地址之后按下了“搜寻”。

周静潇有种被耍的感觉。“你早用手机找不就好了?”

“你看不出来刚才是在搭讪?”男人露出了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

“是呀,我现在看出来了。”她冷哼了声,旋开瓶盖,毫不在乎形象地又灌了一大口。

“我姓卓。”男人朝她伸出了右手。

他脸上的笑容是很好看,可惜,她讨厌这种情圣型的男人,简直跟她前夫是同一个死样子。

她已经很了解这种男人,女人对他们来说是收集品、是战绩、是成就,也是茶余饭后互相拿出来炫耀的话题,这些男人既可爱,又可怕,也可恨,他们甚至把“让女人伤心”视为是一种骄傲。

她挤了个冷笑给他,无视他那表示友善的右手,直接起身离座,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再会。”

撂下这句话,她洒月兑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转调离岛的好处,就是薪水一样多,但事情少,离家近,案件小。

比起过去动不动就是杀人、斗殴、抢劫、诈骗、性侵、枪械、贩毒吸毒,此地多半是夫妻吵架、借钱不还、垃圾乱丢、酒后驾驶或是性骚扰等等。

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些芝麻绿豆般的案子自然吓不了她。

可是,她没想到会在移送书的犯罪嫌疑人那一栏上看见“范姜淳”三个字,而且还是被控性骚扰?!

周静潇惊呆了。

首先,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可能会在这里,还被一个小女生控诉性骚扰,怎么想都不对劲。

对嘛对嘛,这怎么可能,应该只是同名同姓的人而已……等等,可是年纪一样欸,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双手环抱胸前,犹豫了。

坦白说,她现在的感受好复杂。的确,她承认自己是很想再见他一面,可是谁愿意在法庭上重逢?

她拿着那张纸,纠结了整整三十分钟,搞得一旁的书记官邓芷芸都纳闷了。

“周检?”她忍不住出了声。

邓芷芸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个性老老实实,乌黑直发清汤挂面,讲话总是轻声细语。

“嗯?”周静潇回过神。

“怎么了吗?”邓芷芸凑了过来,看了眼移送书,“是很棘手的案子?”

“蛤?没有啊。”她否认了,别扭地把移送书摆回桌上,干笑道:“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我第一次看你犹豫。”

打从共事的一个多月以来,周检向来是果断利落,下笔从不迟疑,怎么今天突然优柔寡断了起来?

周静潇只是微笑以对,没回答。最后,她照惯例请对方印制传票,传唤犯罪嫌疑人来开庭。

她想,那家伙收到传票的时候,肯定会跟她一样惊吓吧。

因为她的名字就在那张传票上。

范姜淳第一次看见周静潇穿法袍的样子,黑底,镶紫边。

很诡异的感觉,坐在那儿的女人彷佛不是他所认识的周静潇。这个女人冷漠、端肃、高高在上,以一双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有没有做?”她语气凛然地问了一句。

“有。”

本以为他会否认,可是他却大方承认了,这令她微微诧异。

“有?”

“但不是故意的啊。”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只是单纯想拿后方架上的东西,谁知道手一伸过去就碰到对方的胸部。”

周静潇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应讯席上的被害人,那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女生,始终把头垂得低低的,没和谁对上视线,只是不停捏着手指,显得如坐针毡。

“所以你主张非故意?”她又问。

“当然不是故意的。”他无奈苦笑,“我根本不知道背后有人,那个时候我马上道了歉,她也跟我说了没关系,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隔了半个月后她突然要告我。”

“你的说词跟笔录上完全不一样。”

“我不知道笔录上写了什么。”

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可置信的道:“不知道笔录写了什么你还签名?”

“所以笔录上写了什么?”他感兴趣了起来。

“你……”她深呼吸了一回,然后低下头,从容引述,“上面说,你承认趁着被害人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模了被害人的胸部一把,然后还以眼神胁迫对方不许张扬,否则将会试图让被害人失去现在这份工作,或是让对方做不下去。”

“哦?没想到我的眼神可以说这么多话。”他笑了。

“……请被告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词态度。”

他眉一挑,耸耸肩。“是,遵命。”

他蓦然察觉,这般正经八百的她似乎也颇有另一番风趣,虽然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热情奔放的人。

“那你呢?”周静潇的目光转向了那名小女生,“被害人,你怎么说?”

“呃……我、我……”女孩怯怯地抬起头来,眼神一对上周静潇,便又立刻撇开,曝嚅道:“我那天本来是要去仓库清点调味料的存货,然后、然后经过他旁边的时候,他就突然伸手……模我的……胸部。”

女孩愈说头愈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在制作笔录的时候,表示他是故意的?”

“嗯……”

“怎么说?”

“因为……”女孩咬了咬下唇,道:“因为他在模了我之后,还一直对我笑,那让我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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