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少女面色不悦地哼声道:
“闯空门?开什么玩笑!就算本姑娘真迫不得已沦落强盗这一行,也不会没眼光到来抢你这间烂屋子!要不是有人老是三天两头不见踪影,本姑娘哪需要到这糟蹋人的鬼地方找人啊!”
“这可稀奇了,就不知是什么事重要到需劳驾朱大姑娘亲临呢?”
“哎呀,都是自己人,何必唤得如此生疏呢?”朱香琦假笑一番,忽然打量起他来。“话说回来,怎么才几日没见,你的模样就变得更加妖艳动人啦!啧啧,看看这皮肤,白得活像是上了层粉似的;再瞧瞧这身段,简直纤细得跟个娘儿们没两样了。果然是受人教使用过有差吗?还是你为了能让自己的卖相好一点,从哪得到了什么特殊秘方呢?”少女掩嘴娇笑。“倘若真有那么好的秘方,还望表哥能传授妹妹几招,别只顾私藏啊!毕竟爱美可是女人的天性呢,你说是吧?双儿。”
站在她身旁的丫鬟也笑著附和:“小姐说的是。若真有这般连男人都能变得比女人还女人的秘方,双儿也很想见识见识呢。”
唐炽的目光微地一冷,唇角蓦然勾起一弯诡异的弧形。
“承蒙赞誉。如此说来,至少本少主的美色还有出卖的价值,不像有些人,就算倒贴还是遭人嫌弃呢。”
只见朱香琦的笑容遽凝,脸色骤变。
“你这令人作呕的家伙,还真把别人的反话当恭维了是吧?真不知耻!”她冷声怒斥。“孙大哥就是人太好,才会愿意跟你这不男不女的人做朋友!”
“朋友?呵,那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我们之间才不是朋友的关系,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恩客吧。”唐炽艳媚一笑,刻意摆出妖娆的姿态。“可惜啊,他不甩你朱大美人的魅力,却很吃本少主这一套呢。”
朱香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到浑身发抖。
“恶心的家伙,不准你继续污辱孙大哥!”
“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嘛!”他依旧若无其事地搔首弄姿。“就凭你那点本事,无法投其所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够了!”
瞬间,一道白影如灵蛇般朝著唐炽扫去,将他所坐之处击成粉碎。
“唉呀呀,恼羞成怒了吗?”敏捷闪过一鞭的唐炽惋惜地看著自己前一刻的身处之地。“真是鸡肠鸟肚,堂堂紫阳门下一任掌门人选,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有你这种儿子当真是唐家家门不幸!要不是看在梅姨的面子上,我才不屑认你这个表哥!”朱香琦被他气到浑身发抖,差点连心爱的白蛇鞭也一并月兑手甩出。“你这专卖的小白脸,不论你再如何伪装,终究不可能成为女人,就算你舍得自宫,也不过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罢了!”
“他才舍不得呢。”一旁的双儿搭话嘲弄:“小姐忘了吗?表少爷可是男女通吃、来者不拒,胃口可大了。”
“哟,说的也是,你不提醒我倒还忘了呢。”朱香琦冷笑。“听说数日前张府走水,使得张大富所收藏的那些下三滥秘方全数付之一炬,不知此事表哥是否听说了呢?”
“付之一炬?”唐炽微地挑眉。“那可真是糟蹋了,老张那儿的众多收藏,本少主还未曾开过眼界呢。”
“哎呀,那可真是遗憾啊。”朱香琦一脸幸灾乐祸。“我本还以为是表哥眼红对方的收藏,要求割爱未果,心有不甘之下才唆使你那可怜的手下前去纵火破坏呢。”
唐炽研究婬媚药物的兴趣,是人人知而不宣的秘密。对此感到颜面无光的掌门,虽是极欲压下这般丑闻,消息却早在江湖小道下悄悄传开。
堂堂毒派之首,竟在私下钻研这般坏人清白的婬秽药物……这岂不是在替那些下三滥的婬贼们助长威风吗?
再者,唐炽总是隔三差五就会现身城中几间颇负盛名的勾栏院,找那貌美妖娆的名妓们彻夜相陪,有时是独自一人,有时是与人结伴前去,兴致大好时甚至会包下整楼的姑娘,笙歌舞乐通宵达旦……于是乎,便又有那好事之徒揣测,紫阳门所研究出的婬药,应是被用在那些青楼姑娘身上助性了。
不过,在紫阳门的徒众间又悄悄传出了另一种说法——因败坏门风、惹怒掌门的唐炽,被扣下了例钱以兹惩罚,无钱可用又爱好充门面的他,不得已靠著自己与生俱来的阴柔魅相,兼差小倌向那私好男风的大爷们捞钱花用,顺便推销他的研究成果。
不论事实为何,婬药一事还是闹得一些自诩正义的门派为此前来抗议,却是连紫阳门的大门都进不去,其它的小流小派更是只能关起门来偷偷观望,连屁也不敢放一声。
然而,在一些闻风心痒的婬贼多方打听下、甚至企图攀关系捞杯羹却一无所获之后,原先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态也就因此渐渐淡去。
传言虽已淡,却还是有那好事之徒三不五时拿出来闲嗑牙,好奇那以令人生不如死闻名的毒派之首,究竟能够研究出多么骇人听闻的婬药。
“是说,那些个婬药媚蛊毁了也好,省得有人一天到晚满脑子邪婬思想,甚至三不五时做出败坏门风之事。”朱香琦意有所指地瞪著他手中的书册。
唐炽顺著她的目光看去,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中那本时下最风行的小说,朝她笑道:
“表妹对此书感兴趣?否则目光怎会如此热切呢?”
“我只是在想,怪不得姨父会宁可放弃你改而栽培我。”朱香琦嫣然一笑。“毕竟不思长进是一回事,要是让堂堂毒派之首成了下三滥的婬窟,那可就真要落人笑柄了。”
“表妹何出此言呢?再怎么说,婬药春水也算是毒物的一种,既是堂堂毒派之首,对于毒物岂不更该具有多方认知才是?”唐炽语带戏谑地觑向她。
“少在那边妖言惑众了!”朱香琦不屑地哼了哼。“那种搬不上台面的玩意儿能成什么事?把武林中人全变成婬贼吗?别想用你自己的兴趣拉低众人的格调,断了那不切实际的妄念吧!”
唐炽仍是笑著,笑得别具深意。
“能不能成什么事还很难断言吧,毕竟它最大的功用不是取人性命,而是替那无缘的男女双方制造出一亲芳泽的机会……”眼眸微敛,他邪喃低语道:“例如说,你那位只可远观不得近触的孙大哥……”
闻言,朱香琦神情蓦然一寒。
“少看轻人了。凭本姑娘的本事,压根儿不需要使这种卑劣的手段!”她讥诮地勾起唇角,眼神满是鄙夷。“倒是你,不管你做什么,都只是白费力气,当不成男人也做不成女人的你,最终不过就是个任人践踏的贱物罢了。”
语毕,她衣袖一甩,随即偕同双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甭身伫立廊下的唐炽目送那对傲然离去的背影,徐然收起了嬉色,邪魅的脸上渐显慑人的阴沈。
“贱物啊……”平淡的语气,彷佛自言般低喃:“倘若本少主是贱物,那你这个任由贱物玩弄的角色,又该称做什么呢?”
空无一人的院落静谧无声。
“怎么?不敢回答吗?”
须臾,角落的阴影中徐徐传出一抹平淡的音调:
“属下是主子的暗卫。”
“服侍贱物的暗卫?”他冷笑。“既是贱物,还有需要护卫的道理吗?”
“不是。”那声音毫不迟疑地否决道。
唐炽冷冷斜瞟向那抹与阴影融合在一起的身形。
“何必否认呢?是因为不愿承认自己只不过是贱物的玩物?”
角落里,凌蝶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主子并不是表小姐口中的贱物。”
“这是安慰之词吗?”他冷嘲道:“可惜这谎撒得不太高明啊。”
“那是表小姐对主子的误解,主子既没卖……卖过身,更没有当女人的意愿。”力持平静的回应。“一直以来,主子就是货真价实的男儿……”
所以,刚才那番相好之论若是让孙独行听见了,就算是人人公认温润知性的孙神医,恐怕也会吐血三升不止吧。
唐炽缓步移身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睇著她。
“货真价实……是吗?”唇角邪魅勾起。“如此虚应的恭维,只会令人反感啊。”
丙然又是挖坑逼她跳啊……
心底暗叹,凌蝶不由得涩声道:“请主子给属下证明的机会。”
“证明吗?”唐炽徐然俯身,在她敏感的耳畔幽然吐息,令她肩膀忍不住一缩。“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我若不给点表示,岂不显得不够大度?”接著,他意有所指地撩笑。“那么,今晚本少主就等著瞧了。”
她无奈敛眸。“……是。”
退离她驻守的角落,唐炽重新回到廊下,翻开刚才被中断的书页。
“话说回来,那日张府走水是你刻意所为吧?”
一股恶寒蓦然自背脊窜上,令凌蝶乍感头皮发麻。
“这……是属下无能……”
“至于原因,应该是老张的那些收藏吓到你了吧。”对于她的辩解恍若未闻,唐炽自顾自地接续道:“为免哪天本少主一时兴起,要你将其全数光顾一遍,再全数亲身尝试一遍,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将它们全烧了,免得将来夜长梦多,是吗?”
“我……”一滴冷汗自她额际滑落,盯著自己影子的视线,怎样都没有向上抬的勇气。
的确,当初那一屋子的闺房秘宝、壮阳秘辛,乃至古今中外的各色骇人婬物,多不可数,著实教人叹为观止。
只不过那幅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却令她极度作呕。
她无法理解,怎会有人对这等男女之事如此、如此……
震惊过度的她,连手中的火折子掉落了都没察觉,待脚边的火苗窜开,已来不及扑灭……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竟敢擅自毁了本少主的兴致,你该当何罪呢?”
那抹冷瞥而来的视线,令凌蝶下意识不住颤抖。
“属下……属下……”她该怎么回答才好?
“犯下这等错事,领罚也是无庸置疑,你说是吗?”
“是……”她气虚应声。
侍奉这个主子,让人惧怕的不是领死,而是生不如死啊。
只见唐炽徐然勾起一抹令凌蝶感到胆寒的笑容。
“那么,作为惩罚,在今晚的证明之前,去帮本少主取得这一物吧。”
语毕,一纸便笺挟带劲力朝她这方射来,不偏不倚地直落在她面前。
凌蝶无奈一睇,待瞧见上头的字迹时,却不由得狐疑蹙眉。
“这……”
迟疑地,凌蝶微微抬眼朝唐炽望去,却只见到他仍带笑意的侧脸。
“怎么?有问题?”
“不、没有……”她倏然垂首,下意识避开那可能对上的目光。“属下遵令。”
另一边,唐炽则是不著痕迹地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幽闇的眼底隐藏著一抹不明的情绪。
“话说回来,不知那个没脑的女人刚刚究竟是为何而来?”他忽道。
“……需要属下顺便调查吗?”
“不必。反正也不会是什么要事。”唐炽哂笑。“若真是,只要过上一阵子,就算我不想知道都不行了。”
朱香琦忿忿地踏在返回自己院落的路上。
“那个恶心的混帐东西,在那种地方多待一刻都教人无法忍受!”她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美艳的面容因而扭曲却不自觉。
“你等著,本姑娘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待本姑娘接下掌门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卖了,让你有永远接不完的客,看你这贱物还能怎么嚣张!”
一旁的双儿见状,不由得出声提醒:“不过小姐,刚才我们似乎没有把掌门的话传到,这……”还得再跑一趟吗?
朱香琦蓦然停下脚步,不以为然地斜睨向她。
“没有把话传到?谁说的?”红艳的唇瓣不怀好意地勾起。“我已经确实把话带到了,是他自己要抗令的,我又能如何?”
闻言,双儿眼珠子转了转,也跟著笑了。
“是啊,是表少爷自己无视掌门的召唤,又怎能怪罪于小姐呢?”
“没错!”朱香琦得意地哼了哼。“再说,你也看见他手上的那本婬书了吧!扁天化日之下,竟敢光明正大看那婬秽之物,要这样的他现在去见姨父,对姨父是大不敬啊。”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很难想像竟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
一想到她和这种人竟是表亲,她就想吐。
“再说,他那是什么态度?竟敢自称是少主,真当这紫阳门是他的掌中物吗?”
少主,是世家大族之子使用的称呼,对于以选贤传能、非氏族组织的紫阳门而言,只有负责管理承继授受的掌门,没有血缘传承的家主。
“如此大逆不道暴露自己的野心,摆明是自断前程,就算姨父有心徇私,这下也不可能将这位置交给他了,真是愚蠢。”朱香琦不屑地冷哼。
“不过,这也正好能让小姐坐享渔翁之利啊。”
朱香琦斜瞟向她,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本姑娘的本事不如那家伙,只能靠这种手段赢过他?”
自觉失言的双儿脸色一变,连忙道:“不、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
“不用再说了!”朱香琦面色一寒,咬牙恨道:“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的,证明我的能力绝对在他之上,让所有人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