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己走的官兵们又回来了,想要硬闯进来,这下该怎么办才好?”茶庄的下人本听命去就寝,可又被吵醒了,慌忙来报。众人大惊,想不到官兵去而复返。“快,再回酒窖里去——”齐香君急道。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撞开门闯进来了!”又有另一个下人急匆匆赶来通知。
众人傻眼,措手不及。“你们直接离开茶庄好了,茶庄外有条小路通往渡船头,你们可以搭船离开这里,我这就带你们过去。”齐香君道,愿意亲自带他们走小路去搭船。“但这样可能会连累你,万”水玉兰为她担忧的说。
“不用担心我,我无论如何也是王同天的下堂妇,这些人不敢随便对我怎样的。”齐香君道。
众人这才放心点头,立刻跟着齐香君走,她带着众人走后门先出了茶庄,这才要拐进小路,就听见后头有人追赶过来,负责发号命令的人就是贾善德,众人这才明白,是贾善德发现不对,让官兵再回头搜查茶庄的。
这贾善德实在精明,可惜心术不正,狼心狗行,当真枉费了他的聪明才智。
一行人在齐香君的带领下,迅速往渡船头去,倏地,一枝箭飞至,贾善德居然放箭了。严文羽惊喊,“快找地方掩护!”
众人立即就地寻找掩护,雷青堂护着水玉兰躲到一棵大树后头去,严文羽则拉着齐香君滚到一旁的草丛中掩藏,其他人也都躲了起来。
贾善德凶残狠戾,定要这群人死,命人不断放箭,不管是谁都杀无赦。
齐香君大怒,高声对贾善德骂道:“贾善德,你这个混帐,我在这里你也敢放箭,这是要连我也杀吗?!”
贾善德一惊。“你是……少夫人?”他认出齐香君的声音了。
“废话,还不停止放箭!”她怒喝。
谁知他脸一沉,阴狠的神色不减。“很抱歉,小的正在追捕几个重犯,若是错过了,可能让他们逃了,所以小的不能停止放箭。”他不肯住手。
“你若敢伤了我,不怕王同天找你算帐?!”
贾善德冷笑。“少夫人敢情是忘了,你己离开王家,小的认为公子不会在乎你的死活的,况且,这批犯人是大人下令要追捕的,万一逃掉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他摆明着讲,不怕得罪她。
“小的劝你还是自己躲好,箭不长眼睛的,万一受伤了,可是自己倒霉。”
齐香君气得浑身颤抖的站起身。“贾善德!”
回应她的是更猛烈的箭雨,严文羽担心她会受伤,赶紧将她拉回身边,因为拉得急,动作大了些,两人顿时抱在一块,齐香君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严文羽忙要松开她,但一枝箭又落下,逼得他不得松开,只能抱着她闪躲落下的箭。
这头,雷青堂抱着水玉兰藏在树干后倒也安全,箭射不到他们身上,但下一刻却赫然大惊,因为不知何时贾善德已经来到他们前方两百公尺处了,而一枝箭正准确的瞄着他们。
贾善德脸上正露出阴险小人的笑容。“这下你们必死无疑了,还想往哪逃?!”他扬威耀武,得意之至。
雷青堂面色铁青,紧握住水玉兰的手一刻没松过。“你真认为咱们必死无疑?”
他嗤笑。“这方圆一里内都是我的人,而我这把箭正牢牢瞄着你们,你们说能不死吗?还是,你们认为自己是九命怪猫?!”
贾善德最痛恨的就是他的从容不迫,好像不曾惧怕过任何事,而他贾善德从来就是让人害怕的对象,没道理他不惧自己,尤其再看他身旁的女人,似乎也感染了他的气度,竟然也能平静无波的看着他用箭指着他们,这份意气自若的样子,只让他更为恼恨。
“说不定就是!”说着雷青堂抱着水玉兰突然往一旁跃去,贾善德看了吃惊,箭立刻要射出去,可箭还未松开,自己后脑杓一痛,身体便倒下了。
唐雄朝倒地的贾善德不屑的一笑,还吐了口口水。“卑鄙小人!”他痛骂。
他早发现贾善德的踪迹,偷偷跟在后面,但贾善德全副精神都在雷二爷与二少女乃女乃身上,反而没发觉自己被跟踪,他这才有机会给这小人当头一棒。
这棒下去,真是大快人心呐!
雷青堂与水玉兰早就晓得唐雄在贾善德身后,只等时机让他出手,这会见贾善德倒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其他官兵还不知贾善德倒下,箭雨仍不断直落,这地方还是不能久待的,他向严文羽他们比了个手势,要大家往另一侧退去。
然而,就在众人要退出箭雨落下之处时,本己倒下的贾善德忽然起身大喊,“姓田的,纳命来!”他手中的箭笔直的朝雷青堂射出,雷青堂闪避不及,肩胛中箭。
“青堂!”水玉兰花容失色。
众人大怒,要追过来对付贾善德,可贾善德己大喊让官兵过来,赶过来的官兵迅速朝他们放箭,冲第一个要杀贾善德的唐雄立刻眉心中箭,瞬间毙命倒下。
严文羽大惊,赵英更是震愕,两人赶到他身边时,他早己断气,竟连遗言也没能留下一句。
赵英当场悲愤的哭出声来,他与唐雄自幼即是好兄弟,后来还一起跟了严文羽这位好主子,可没想到好兄弟竟会死在这里,他悲恸难抑。
这时官兵趁势围了上来,将他们一群人彻底包围住。
“来人,一个不许留,全给我杀了!”贾善德咬牙说,下令不留活口。
水玉兰抱住受伤的雷青堂,一脸无惧,就算死也是与所爱的人死在一起,她没什么好怕的。
雷青堂感激这女人跟着他不避艰险,冒险犯难,从没喊过一句苦。自己当真没看错人,更没爱错人,只可惜,命运对他们真的不太好,竟要他们死在贾善德这无耻之徒手中。
“给我杀!”贾善德大喊。
就在官兵要齐杀过去时,贾善德忽然听见自己人的惨叫声,他吃惊的回头去瞧是怎么冋事,才知后方蓦然出现一队蒙面人马,这群人,来就先朝官兵砍杀,转眼便一堆人倒地。
他不禁大惊失色,斥问:“你们是何人,竟敢砍杀官兵?!”
来人不回答,只亮刀子,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要救人,其他不愿多讲。
贾善德哪肯轻易放人。“休想,大家连这群人也给我杀了!”他朝官兵大喝。
可万没料想到的是,这群人武功高强,可以一挡十,再加上严文羽与赵英两人因唐雄的死大为悲愤,下手不再犹豫,见一个杀一个,不多久贾善德带来的人全东倒西歪,溃不成军了。
贾善德见状,错愕不已,不敢置信自己会溃败,眼见严文羽和赵英的刀子杀过来了,顾不得什么,他狼狈的转身快逃,可赵英奋力丢出自己的刀,这一刀刚好射中他的腿,让他断了腿筋,身子一软爬不起来了,赵英要再杀上去时,另一批官兵闻讯又赶过来了。
严文羽连忙喝住要上前的赵英。“算这畜生命大,咱们走!”
他要赵英先走要紧,他们虽已有帮手,但再一批人来,他们不见得对付得了。
赵英明白,无奈只好暂时放过贾善德,赶上前去帮水玉兰和朱名孝扶起受伤的雷青堂离开。
众人在蒙面人的护送下,顺利抵达了渡船头,而同时官兵也追来了,河面上己停了一艘船,蒙面人领他们快速上船,船很快开走,官兵赶至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见他们消失在河面上。
雷青堂他们上船后,这群人对他们极为客气,并且立即请来船医给雷青堂医治。
雷青堂的伤势不轻,箭贯穿他的肩胛,船医费了些劲才取出箭头,他失血不少,脸色极其苍白,水玉兰在一旁照顾,为他担忧不已。
“敢问救我们的是何方神圣?能否告知来历,他日咱们才能报恩。”纵然伤势严重,雷青堂仍问向这替他包扎伤口的船医。他想不通会是谁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们?若不是这群人出现,真如贾善德所言,他们必死无疑。
船医只是笑。“救你们的是咱们的主子,他一会就过来了,你们马上可以见到他,也能亲自向他道谢了。”
他讶然。“此人在船上?!”
“是的,其实我家主子您也认识。”
“我也认识——”
“雷家老二,好久不见了!”这人现身了。
雷青堂睁大了眼,还来不及开口,水玉兰已经先惊讶喊道:“世子爷,怎会是您?!”
这位是宁王的长子顾柏临,也是四少女乃女乃认的义兄,更是四少爷的结拜兄弟,还是远洋船号的合伙人之一,但他此刻人应该在祁州,怎会出现在这里的?!
严文羽等人听闻此人身分是世子,均吓了一跳,没想到救他们的人会是一位王爷世子。
彼柏临朝雷青堂和水玉兰点了点头。“晋元告诉我你们在昌化,我是专程来找你们的,正巧得知你们遇难,这才搭救上的,所幸你们皆能平安无事。”
雷青堂面容一敛。“多谢世子爷的搭救,但您专程走这一趟前来,可是祁州雷家出了什么事?”他立即问。
彼柏临脸色沉重。“没错,雷家是出事了!”
“雷家出什么事了?!”水玉兰脸色大变,紧张起来,也想起谢晋元离开时说的话,祁州雷家似有问题,可他们不认为雷家有四少爷在,能出多大的事,可今日见世子爷专程南下找他们,这事就一定不小了。
“雷家老三雷青岩居然将劣等药材送进宫中给皇后治病,皇后久病不愈,追究下来才知雷家闯了大祸,而青云是雷家家主,必须负起责任,立即被押往京城关押受审,如今雷家大乱,只剩青云的媳妇在撑着,不过我正安排她前往京城探视青云,想看看能否有法子救他出来。”
雷青堂愕然。家中居然发生这样的巨变,他却到现在才知晓!
这一激动,扯动伤口,他脸色更加惨白了。
水玉兰见他这样,急着抱住了他,气愤得眼泪直流。“三少爷是方姨娘的儿子,与方姨娘干尽了坏事,但四少爷重手足,让方姨娘伏法时放过了他,可这人心思不纯,哪里肯老实,我早说过三少爷有朝一日必会再闯祸的,而今让我说中了,雷家真要败在这人手上,只是可怜了四少爷和四少女乃女乃,还有雷家一家老小得跟着陪葬!”
“那父亲与母亲眼下如何,雷家又如何?”雷青堂白着脸问向顾柏临。
“雷老爷受到打击,重病倒下,雷太太虽为此忧急,但也还能撑着,而你大哥原本身子骨就弱,雷家出事,他多少也得帮忙奔波,这身子自然也好不了,至于雷青岩这小子,闯祸后就不见人影,连雷老爷倒下也没回去探望过,雷家唯一好的消息便是你五弟,他己高中探花了。”顾柏临将雷家的情形全告诉他。
雷青堂虽高兴五弟高中探花,但家中发生这样的大事,他恨不得立刻就回到祁州去,但才一动身子,伤口马上撕心裂肺的痛起来,硕大的冷汗滚得满脸都是。
水玉兰赶紧上前制止他乱动。“您别动,伤口会再裂开的。”
“不,我得回去!雷家不能只让老四夫妻扛,我得回去帮忙。”他咬牙道。就算伤口血流成河,他也得赶回去才成。
水玉兰听了,泪眼婆娑。雷家一夕败落,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雷家出事她也着急,尤其连四少爷都被关押起来了,那四少女乃女乃不知有多着急,青堂要回去帮忙,她是绝对赞成的,只是他现在自己都身受重伤,哪里也去不了,若硬要赶回去祁州,只怕人未到,血己先流干。
她想劝他,却不知如何开口,所幸顾柏临己道:“不能,你不能回去,我这趟来就是阻止你回去的。”
雷青堂愕然。“这是为何?!”
彼柏霖一脸凝重。“雷家出事,在北方的事业几乎全垮,现下仅剩由你固守的南方还未受到影响,你必须全力稳住雷家在浙江的生意,如此才能保住雷家不倒,若连你也弃守南方回祁州去,那雷家就真的垮了,什么也不剩,到时候雷家一家老小可真是活不下去了,因此我才专程走这一趟来劝你别回去。
“另外,晋元也告诉我,你这趟来昌化是调查你母舅家的冤案,这调查也直指与浙江布政使王兴业有关,我瞧王兴业都已派出官兵追杀你了,他既知你们己晓得他的秘密,又怎会任你们揭发,必会有所防备,所以你们想揭发王家的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动,得再多搜集一些证据,才能一口气扳倒王家,否则雷家已经出事,万一再受此牵连,雷家就真的掉入地狱,再也爬不起来了。”顾柏临将自己的想法整个说给他听。
雷青堂越听脸色越沉重,但神色却越来越清明,很快地,他己由一团混乱中有了决定。
“好,我留在浙江稳住雷家的产业,暂时不回祁州去,至于揭发王家之事——”他瞧向水玉兰。“为你父亲伸冤之事,你能再等等吗?”他问她。
水玉兰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双手紧捏着衣裙,心情激动难平。
“其实……其实我在想,小乔和唐雄为了咱们惨死,就算咱们杀了王家父子报了血海深仇,但也失去了他们,这……值得吗?”
小乔与唐雄的死,让她大受震撼,为了报爹以及毛家的仇,却让无辜的人枉死,她于心何忍,所以她想的己不是能否报仇的事,而是值不值得了。
她的话一落,一室沉默,但半晌后,赵英开口说话了,“值得的,我与唐雄是兄弟,我知道他为人正义,而王家父子无恶不作,若咱们不揭发他,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他手中,咱们就算不为了报仇,也该替天行道,除去这些人间败类!”
“说的好,扳倒王家父子不只是咱们个人的仇恨而已,这牵扯到浙江百姓的将来,咱们不能退缩!”朱名孝也说。
听了这些话,水玉兰含着泪、拧着心,下定决心用力的点头了。“你们说的没错,小乔与唐雄也不能白死不是吗?我不能丧志,这仇咱们是一定要报的,只是咱们虽然要报仇,但世子爷说的也没错,现在还不是揭发王家的时候。青堂,我能等,愿意耐心等到将王家父子绳之以法的那一天到来。”
雷青堂轻抚她的脸颊,感激她的理解,之后瞧向严文羽。“舅舅,您愿意等吗?”
他也必须尊重舅舅的意思,毕竟他也是当事人,而他对王家人的恨意,绝对更胜过自己。
“舅舅?”顾柏临还不知严文羽是毛家之后,听雷青堂对严文羽的称呼,马上表现得讶异起来。
雷青堂将与严文羽的关系说给顾柏临听,顾柏临这才明白,他们甥舅的机缘如此之深,居然能在这种情形下相认,也不禁为两人高兴。
“青堂,如今遭逢你雷家出大事,那王兴业又是一头老狐狸,并非容易对付,我也赞成这事暂缓下来,咱们私下再搜证,有朝一日定能将王家定罪的。”严文羽顾全大局忍痛说。
他内心极为痛苦,父母之仇、兄姐之恨,也不知哪天自己才能真正为他们报仇雪恨。一旁的齐香君十分能感受他的痛楚,悄悄轻拍了他的肩道:“会的,王家父子一定恶有恶报,老天不会放任这样的人在人间横行太久的。”她本不该上船的,但官兵连她也追杀,她只得被迫跟着上船,与他们一道走。
严文羽朝她感激的点头,可也蓦然想起,她怎能跟着他们走。“齐夫人的家在此,如何能离开?!”
“罢了,贾善德此番回去,定会将我的事向王兴业告状,王兴业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当初王同天要休弃我时,他不仅没反对,还主张弃妇不留命,没有被王家休弃的女人还能活命的,后来还是王同天觉得休了我己对不起我,再杀我有点良心过不去,这才饶我不死的,因此这次我是回不去了,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她无奈的说。
“是咱们害了你!”严文羽对她很是歉疚。
“别这么说,其实我早想离开昌化,这也许是一个机会,让我彻底离王家父子远远的,不用再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了。”她对这事看得开,反而爽朗的道。
“香君姐姐跟咱们回杭州别府吧,先跟咱们一起生活,我和青堂会照顾你的。”水玉兰邀请她同住,对她的豪情大义相当欣赏,更有意报答她的相助之恩。
齐香君倒是爽快,马上就点头答应,“当然好,我离开的匆促,身上连一点值钱之物都没有,若没靠你们接济,日子恐怕一天都过不下去,所以我也不跟你们客气,就暂时让你们养了,但请放心,过一阵子我会想办法将自己在临安的产业悄悄处理掉,等拿到钱就能独立自主,不用再依靠你们了。”
“不,齐夫人就算不去处理自己的产业,严某也会养你一辈子的!”严文羽才月兑口而出就意会到这话有暧昧,不该这么说的。
“呃……严某的意思是,你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我养你也是应该的,你不如跟着我,我——”
这话越描越黑,连赵英听了都噗哺笑出来。
齐香君的个性己算是不拘小节的了,这时也难免脸颊微红了。
严文羽见状,尴尬不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以免多说多错,惹人难为情。他说话做事一向稳当,但遇到这个齐香君却老是出错,这是为什么?
幸亏齐香君个性大方,没计较太多,莞尔一笑,免去了他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