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最近连在屋子里都不得安宁,你还四处乱跑。”楚昭昀半眯着眼睛打量卫容骏,可是看了半晌,他依然是一贯冷淡的面孔,看不出哪儿不对劲,不过,他总觉得他心情好得不象话,实在不符合他们此刻的处境。
虽然早知道搬到城里,等于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行动更不自由,可是最近这几日,他感觉到监视的人更多了,看样子好像要他们插翅也难飞。
卫容骏优雅的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不慌不忙的道:“我觉得最近身子好多了,应该活动一下筋骨,便带着卫邵去打猎。”
楚昭昀两眼顿时迸出热烈的光芒,“你去打猎为何不找我?我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觉得身手大不如在京中之时。”
“多了你,更惹人注目,何况你如今还有个妹妹要照顾,你还是多陪陪她。”
这几日卫邵出门也察觉到情况不对,燕王府如今监视的范围扩大到进出此地的人,这意谓什么?燕王已经怀疑子书身边另有高手,可不知是谁,索性全部监视,而这也表示燕王从北辽那儿确定议和一事了,要不,明知道如此大动作派人监视,势必惊动他们,燕王何必如此呢?
如今他想见姝妹妹不似先前容易,只能假借狩猎将人引至林子,而他趁机从林子的另外一边月兑身,待他让妹妹那儿返回林子,卫邵那已经猎了两人的战利品。不过,他们能顺利唱这么一出戏,也多亏对方并非高手——
即使燕王府监视他们每一个人,但主力还是放在子书身上。
一提到那位妹妹——余芝晴,楚昭昀就想皱眉,还有,不忘先来一句,“她还不是我妹妹。”
“除非你有证据,要不她就会成为你妹妹。”
眼前情况看来的确如此,楚昭昀才会如此郁闷,这个妹妹真的很令人不满,“那个丫头规矩不好,老是往前院跑,我是不是应该给她请个教养嬷嬷?要不,回了京城她还是如此没轻没重,岂不是教人笑话吗?”
“回到京城,她就不必老往前院跑了。”
“对哦,回京城就不必监视我了,可是,监视我也不必老往前院跑,外面不是还有人盯着吗?”
卫容骏微微挑起眉,“你以为她老往前院跑是为了监视你吗?”
略一顿,楚昭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难道她勤跑前院是为了……燕王已经发现你了吗?”
“燕王原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再三琢磨,必然觉得单凭你的阅历不足以担议和重任,且你还机灵的以谢礼替换赎身银,因此他推断你身边另有高手。”
“那个丫头来前院是想查清楚你这位高手的身分?”
“她只要确定有我这号人物就够了,至于我的身分就无须她去调查,毕竟她得到的消息都是从你这儿来的,燕王敢相信吗?”
闻言,楚昭昀气呼呼的道:“就算我们没有一起长大,但我们是真正有关系的一家人,她怎能帮着外人对付我?”
“你也不必怪她,若非不得已,她应该也不愿意胳臂往外弯。”
“不得已?”
“你自个儿想想看,若是翠香楼白养她十三年,她暗中帮忙打听消息,倒也不为过,毕竟没有危害你的生命,可是,翠香楼因为她而得了价值一万两的好处,她与翠香楼已经没了情分,她何必替人做这些事,由此可知,燕王府手上必有可以威胁她的东西。”
楚昭昀点了点头,“可是,燕王府手上能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东西?”
卫容骏双手一摊,“不知道。”
想了想,楚昭昀实在不解,“这没道理,她能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上?”
“你去问她啊。”
楚昭昀赏他一个白眼,这可能吗?
“若没有意外,她就是你妹妹了,你还是要对她好一点。”虽然卫容骏还没出现在余芝晴面前,未亲眼看见楚昭昀如何对待这位妹妹,可是从他说话的口气和眼神,不难想象他以何种态度面对她。
“我只要想到她是燕王府的眼线,浑身就不自在。”若是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存在,他也许还会舒坦一点,偏偏他看她就是个陌生人,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亲近的心情。
“你真心待她,说不定有一日她就会坦诚相告。”
此时,洪兴的声音传了进来——
“晴姑娘又给少爷送点心吗?”因为余芝晴还未认祖归宗,楚昭昀让所有的人都暂时唤她“晴姑娘”。
“是,哥哥在吗?”
“少爷在,不过……”
“洪兴,请妹妹进来。”楚昭昀原本想直接走出去将人打发走,可是在卫容骏的目光指示下,也只能让人进来。
“是。”洪兴推开书房的门,侧过身子。“晴姑娘请。”
余芝晴行礼致谢,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迈开步走进书房。
“对不起,我打扰哥哥了。”余芝晴打量的瞄了四下一眼,很快就看见坐在炕上的卫容骏,不过,她不好盯着人家看,赶紧将目光收回来。
“没关系。”顿了一下,楚昭昀百般不愿的介绍,“这位是容先生,爹的谋士,此次爹特地请容先生陪我来燕州,帮我出谋划策,这次我能顺利将你从翠香楼带出来,可以说是容先生的功劳。”
“小女子谢谢容先生费心了。”余芝晴行礼的同时,借机仔细打量卫容骏——大约三十岁,黑黑的、瘦瘦的,不过笑容温润,看起来很有学问。
“晴姑娘客气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我给哥哥准备了一些点心。”余芝晴将手上的食盒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我不知道容先生在这儿,准备得不够多。”
“不打紧,容先生不吃甜食……妹妹以后别进厨房了,你可是金枝玉叶的侯府千金。”
“我……我整日闲着没事,觉得自个儿一点用处都没有。”余芝晴其实想请求他早点回京,待在晋阳城,她总觉得很不踏实,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被送回翠香楼。
“接下来你有得忙了,我会给你请个教养嬷嬷,待规矩学好了,我们再回京。”他们不能此时回京,就不能不找理由让他们继续待在这儿,想来想去,也只能在余芝晴的教养上大作文章。
余芝晴怔住了,不知如何反应。
“哥哥并非挑剔你的规矩,只是回了府里,规矩很大,而且以后常有机会见到贵人,规矩礼仪不能不讲究。”
回过神来,余芝晴略带心急的道:“是,可是,不能回京再学习规矩礼仪吗?”
“回了京,你就要忙着各处的赏花宴,再来学习规矩礼仪太慢了。”
“公子,这儿毕竟不是京城,很难找到合适的教养嬷嬷,还不如早点带晴姑娘回京,可以先安排住在庄子上,请宫里的嬷嬷教导规矩礼仪,三个月后再回府。”卫容骏刻意压低声音道。
楚昭昀看了卫容骏一眼,状似左右为难的皱着眉,过了一会儿,方才看向满怀期待的余芝晴道:“好吧,若是半个月后还找不到适合的教养嬷嬷,我们就起程回京。”
余芝晴略略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告退,就怕楚昭昀又改变心意。
闲杂人一离开,楚昭昀就不高兴的抱怨了,“我真不知你在想什么,人家已经怀疑我身边另有高手了,你也不避一下。”
“若真的只是谋士,何必藏着掖着?”
张着嘴巴半晌,楚昭昀不甘心的道:“是啦,是不该藏着掖着,可是,若他们派人进京查你的底细,这可怎么办?”
“你可能不知道我爹身边有个很厉害的谋士——荣先生,年长我十岁,而我因为易容的关系,看起来也有三十,差距缩小,应该混得过去。”他以谋士的身分随着子书来燕州,当然是经过事先考量、安排,要不,当贴身侍卫更方便他行事。
眨了眨眼睛,楚昭昀像在作梦以的道:“原来你早有安排。”
“镇南侯走遍大江南北,在各地都有人脉,永安侯向镇南侯借人,安排荣先生跟着你来燕州,这很容易取信于人。”
“你口中的荣先生此时在哪儿?”
“他应该还在江南吧。”
“他会不会突然跑回京城害你露了馅?”
“若非亲信,很难见到我爹身边的亲信。”换言之,荣先生有事回京,也不会暴露在人前,且爹身边的谋士另有居所,不会出现在宁国公府,更不会跑去安宁长公主府。
这会儿楚昭昀终于放心了,不过,又忍不住抱怨了,“这些事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来了燕州,我成日提心吊胆,就怕人家挖出你的底细。”
“我只是谋士,还是永安侯安排在你身边的谋士,我们的关系不会太亲近,若是你在燕王府二公子面前提起我,反而不妥。”
说白了,他是防着子书藏不住话的性格,若是害他提早曝光,让燕王府有更多时间仔细查探,反而麻烦。
楚昭昀撇了撇嘴,不就是嫌弃他不够狡猾,会不小心教人套出话来……好啦,这是事实,没什么好抱怨的,可是却不能不抱怨,“如今你将自个儿暴露出来,我怕燕王会对你动了杀机。”
“燕王是个聪明人,他要杀人,也不会挑在自个儿的地盘上,这不是给皇上出手的理由吗?”卫容骏摇了摇头,信誓旦旦的接着道:“这笔买卖划不来。”
“说来若是在燕州死了人,皇上就可以收拾他,皇上不是早就可以出手了吗?”
“燕州不是没死人,可是永安侯府乃权贵中的权贵,永安侯府的侍卫更是从战场上踩着敌人的尸首活下来的,盗匪见了都要让路,谁敢跟永安侯府过不去?”
这会儿楚昭昀懂了,说白了,永安侯府太有价值了,皇上很好拿来作文章,小事也可以搞成大事。
这一刻他完全可以体会他爹的苦口婆心,难怪教他跟在表哥身边要多看多学,表哥看得就是比他透彻……他真的不必担心,除了身子不好,表哥比他还懂得如何保命。
“待我们出了燕州,你再来担心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楚昭昀顿时呆住了,刚刚放松下来,一颗心又提上来了,这是耍着他玩吗?
卫容骏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转而道:“对了,你要上哪儿找教养嬷嬷?”
狠瞪一眼,楚昭昀不再纠缠先前的问题,想当然的道:“燕王府不是这儿的地头蛇吗?也只有燕王府知道上哪儿找教养嬷嬷。”
卫容骏点头表示同意。
“你认为燕王府会帮我找教养嬷嬷吗?”
“你又不是真心想找教养嬷嬷,燕王府何必费此心思?不过,至少会做个样子,免得让人以为他们急着要你离开燕州。”
楚昭昀很不服气,“谁说我不是真心想找教养嬷嬷?”
卫容骏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