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给的大方,工人卖力,临江店在立夏那天重新开张。
兆天府富庶,口袋有闲钱的人不少,听说百年老饭馆大幅改造,都想去凑凑热闹。
原本只是想去尝尝鲜,可去到街口,发现一位难求,雨檐下还有好几人在等着,顿时觉得非吃到不可,便也跟着等。
下一拨人再来,哟,这么多人,肯定好吃,等!
而吃完的人出来看到这等阵仗,想着吃过的人肯定没几个,赶紧回去炫耀一下。
有时间的人愿意等,没时间的人经过看到姜家饭馆前头满满是人,也会在跟人交谈时说起这奇特景象,成了另类宣传,这一波波扩散出去,一个多月下来,人潮竟是没有断过。
姜少齐看着净银,觉得很满意。
罢开始当然是用了点计策,但新馆的菜色可是他跟苏胜雪精心挑选出来的,别说兆天府,整个大黎朝没人吃过,好吃又新鲜,加上一些用餐文化的巧思,菜肴与杯盘的搭配,对每个客人而言都是崭新体验。
夏至的时候,城北店也准备完毕,与临江店专注于改良中菜不同,城北的厨娘全部都是从西瑶国聘请过来的,主攻西瑶菜色。
这里别说冬天酷寒,就连夏天也不怎么热,这种地方吃辣最好了,真不知道兆天府人怎么这样老实,没人想过引进西瑶菜。
西摇那又香又辣的各种汤炒,自然迅速掳获兆天府人的胃。
大暑过后,第三间饭馆开了。
与前两间不同,这间由于接近运输河道,因此不走精致,而是吃饱,口味一般,胜在分量多,因此很受工人好评。
而这些,苏胜雪都只能听夫君大人转述。
呜呜,男尊女卑啊,准备的时候她能露脸,但开始营业之后,她却不能出现在那里,唉。
撇除这项失落,她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生理期已经延迟超过七天。
身为一个上过健康教育的现代人,她对自己的身体非常了解,百分之九十九是有了,前生压力如山大的时候,生理期都没迟过,重新来一次的今世,一样保持这良好的生理讯息,即使苏家饮食让人营养不良,也还是准准准。
如月一直暗示她该找大夫,但她真的很不想让大夫成为第一个知道她怀孕的人……
姜少齐进入与花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着一丛绣球花嘟嘟囔囔的女人,旁边也没丫头跟着。
不过随着两人感情好,这里的丫头跟婆子已经十分伶俐,守门婆子现在警觉得很,如果只是在与花院中不出去,旁边没丫头倒是不妨事。
走得近了,她听到声音这才转过头来,见到是他,露出笑容,“今日不是要去围泉眼的地吗?”
“已经围好了,顺道去对了帐才过来。”
听到对帐,她显然来了兴致,“净银多少?”
“临江店四百一十两,西瑶菜馆三百五十两,河道店一百一十两。”
临江店与西瑶菜馆的净银都比上个月还要多,河道店才刚开一个月,能有一百多两已经很好,她相信随着河运工人跟算盘娘子的口碑传开,肯定能更赚,毕竟卯正就开伙,直到酉初才关炉的地方没这么多。
谤据他们推算,等明年这时候,每间店的净银还能再往上提个三成左右,十间饭馆加起来能有约五千两的净银,一年就是六万两,大富大贵,来日可期。
苏胜雪笑眯了眼,“我们还真有本事。”
“我们是挺有本事,只不过对你有些过意不去,花了这么多的心血在上头……”
姜少齐没说完,但苏胜雪懂。
对他来说,既然得以有身分在这里生活,好好照顾智哥儿跟枣姐儿就是他最应该做的,姜家饭馆以前怎么传,以后也只会那么传下去。
假设他们有了孩子,这孩子将来只能拿到分家的那笔钱,不会有任何一间店属于他。
当然她不会虚伪到觉得没关系,觉得不可惜=有关系的,也可惜的,一样是姜家的孩子,但因为出生得比较晚,就什么都没有,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太公平。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挺好的,认为夫君大人堂堂正正,她喜欢这样的他。
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小孩,就千方百计想把钱产都过到自己孩子名下,而弃智哥儿跟枣姐儿于不顾,她反而会觉得不舒服,做人不应该这样子。
而且有一点她没说出来的是,她一直觉得她的主管大人跟原本的姜少齐,两人不只是长得一样,更有种难言的关系,否则不会在出了意外之后进入同一个飘渺时空,甚至这般容易就融入姜家。
他虽然没怎么搭里柳氏跟青姨娘,但每隔几日便命智哥儿的女乃娘抱着孩子一起到喜福院,一面陪孩子,一面陪姜老太,智哥儿跟枣姐儿都认得自家爹爹,也都亲热得很。
她爱钱银,但更爱光明正大的夫君。
如果她的孩子将来可以得到姜家所有的钱产,代价是夫君变成小人,不用想就拒绝,她可没办法想象跟个小人一起生活。
“我都说了不要紧。”苏胜雪豪气万千的拍了拍他,“既然是姜家的东西,本来就该是智哥儿的,至于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好好教,他有一对开了外挂的爹娘,哪还怕输人呢。”
姜少齐被她逗笑,“是说你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我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没消息?”
两人年轻,滚床单又滚得频繁,没道理没动静啊。
“正想跟你讲这件事情呢。”苏胜雪笑咪咪的说,“我生理期晚了。”
姜少齐果然跟她想得一样很惊讶,表情就这样定格在脸上,略显呆滞。
好一会,他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的肚子,半信半疑地问:“真,真有了?”
苏胜雪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呆样,觉得好笑又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他下巴,“还没把过脉,但我觉得是,比起让大夫跟你宣布,我更想第一个告——”
她话还没说完,就让夫君大人伸手搂满怀。
“哎,姜少齐!”
他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苞她一样,他的父母生他好像也只是为了交代,小一就把他们姊弟扔到美国,从此只在一些特殊的日子电话联络,彼此间也不亲密,比起建立感情,更像在走过场。
想到这些,她突然心中一软,反手抱住他的腰。
许久,姜少齐总算开口,声音很低,“我很高兴。”
“我也是。”即使有很多不确定,但最多的还是高兴,这几天总在想,孩子生出来像他还是像她,个性又会是像他还是她。
“我,我以前不太敢想结婚的事情,总怕自己做不好,所以把全副精神用在工作上,告诉自己,先立业,再成家,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对家庭才好。”
苏胜雪知道他现在心情激动,于是只静静的听着。
“但这些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就是恐惧而已,怕自己跟父亲一样冷淡,怕自己跟母亲一样对孩子漠不关心……成长过程中,我对他们也有过埋怨的时候,我怕自己成为那种人,所以用工作当借口,逃避心里渴望的东西,直到在这个世界睁眼,我才觉得后悔,不应该连尝试都没有就避开……”
靶觉到他激动的情绪,苏胜雪安抚了他一下,“胆小的不只有你,其实我也想过这些问题。”
“真的?”
“真的,我也在想,缺爱的孩子长大能不能当好爹娘,没有被爸妈拥抱过的我们知不知道该怎么拥抱孩子,没有感受到安全感的我们要怎么给孩子安全感,这种问题,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但让我真正放下心来的原因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我?我刚刚说了什么?”
“说辛苦我了,这些日子为了姜家饭馆劳心劳力,可是这些将来都要留给智哥儿,智哥儿对你来说只是缘分上的孩子,即使如此你都能替智哥儿着想了,我还怕什么,哪里做不好了,互相提醒一下就行,没问题的。”
苏胜雪反手抚着他的背,“还有,你能跟我说那些话,我觉得很开心。”
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吐露自己的脆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既然是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没有脆弱的时候。
但相识以来,他把情绪控制得极好,宛若铜墙铁壁,滴水不漏,所以,他能坦承他对家庭的渴望与畏惧,让她很高兴,感觉关系又更进一步。
不是前生的男神与他的佣人,也不是今生开端的姜大爷与他的兼祧妻,而是更深层的心灵相通。
所谓的夫妻,不是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而是可以展现自己脆弱的那一面,这才是她想要的那种感情。
二女乃女乃有孕的事情一下子传开了,当然是由大夫宣布。
姜老太高兴得不行,苏六娘亲自去禀报后,也不管都快到午饭时间,就冲到与花院来。
苏胜雪正在凉亭中看大黎商法,守门婆子突然飞报姜老太来了,她吓了一跳,才把书放下,就看到人穿过垂花门,见到她好像要来迎接,一吼嗓子,“不用过来,不用过来。”
苏胜雪知道古人对孕妇之重视,只能从善如流了。
姜老太健步如飞,刷刷刷的就走进亭子,见到她,既高兴又有些不满,“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回祖母,大夫说我身体好得很,脉象有力,照着平常作息就行。”
“这样甚好。”姜老太在亭中坐下,如月赶紧奉上茶,一看是蜂蜜调水,满意了,“二媳妇,二房有后之事,跟你大嫂说了吗?”
“回婆婆的话,已经派人去漱石院了,晚一些媳妇也会去祠堂跟夫君报告这好消息。”
“那就好。”卓氏掌家,她一向放心,二房的孩子其实也是卓氏的亲孙,自然会照顾,不用她交代。
岳儿总算有后了。
当初没让姜起去替弟弟传宗接代,主要是因为姜苏两家婚事定得早,即使苏六娘是替代姊姊出嫁,也不能随便就让她成为兼祧妻,那跟婚书写明兼祧的苏胜雪是不同的。
若是苏六娘能有个孩子,日子会好过很多吧?一个女人入门即守寡,家族孩子又不够多,无法过至膝下,实在是寂寞。
想到这里,姜老太心里一软,“二媳妇,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六娘婉声道:“婆婆客气了,与花院清闲又舒适,哪来辛苦可言,要说我们姜家,可没人比媳妇更闲了,婆婆说辛苦,岂不是折煞媳妇。”
“等孙媳妇生下娃儿,就在与花院扶养吧。”
苏六娘跟苏胜雪闻言都是一喜,“谢老太太。”
“你们两姑侄都这么乖,老太婆不疼你们都不行。”姜老太笑着挥挥手,让下人走远些,等看着她们走出凉亭,这才接着道:“我们姜家的男孩子,一旦过三十岁就要分出去,到时会有一笔分家银,嫡子三千两,庶子一千两,岳儿的还在我这,当初老太爷心疼岳儿早走,又另外给他添了两千两,若孙媳妇月复中是男娃,将来分家除了他自己本来的三千两之外,他爹的这五千两也会一并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