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乔昏昏沉沉的醒来,意识有些不清,微眯着眼,察觉自己似乎在一顶摇晃的轿子里头,四周一片黑暗,她动了一下,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里也被塞入布块不能言语,身旁还有昏迷的女儿,她焦急的想要叫她,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仔细回想,想到在她身上落下一掌将她击晕的碧琬,她的心直往下沉。
碧琬是家生子,还是当年伺候严辰天娘亲跟前的大丫头与府里的总管所生,在她回京之后跟在她身旁也一直尽心尽力,原该最忠于严辰天和嵘郡王府,却没料到她竟然是内鬼。
她吃力的坐直身子,觉得被打的后颈隐隐作痛,肚子也泛着一丝的痛楚,她咬牙忍着。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肯定严辰天现在应该发觉她们母女失踪,可以想见在嵘郡王府出事,他定是怒火滔天。
一阵风吹来,掀起帘子一角,她转头看出去,纵使只是惊鸿一瞥,但熟悉的街道让她明白自己还在镐京城内。
能串通嵘郡王府的人,还无声无息的将她们运出府,躲在暗处的人看来是熟人,她脑子思索着,直到轿子停了下来。
她没有试图假装昏迷,双眸晶亮的看着轿帘,静静的等待。
就见一双大手稳稳的掀开帘子,她与来人四目相接,心头一震——严雷则?!
严雷则一笑,“王妃醒了?”
舒云乔镇定的看着他,之后视线越过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大宅。
能在镐京拥有这么气派的宅第,非富即贵,以严雷则一个庶子的能耐,绝无可能是他的。
严雷则将她嘴里的布块拿开,舒云乔没有大嚷大叫,只是沉稳的开口,“大伯子为何要抓我们母女俩?”
看着舒云乔不惊不惧的样子,严雷则眼底闪着兴味的光亮,“我本也没想对王妃不利,只是……”他的目光移到她还未显怀的肚子,变得阴狠凶残,“你月复中这块肉,留不得。”
舒云乔被绑在身后的手缓缓紧握,“若想取我性命,大可冲着我来。把凌月放了,她还小,别把她扯入嵘郡王府的恩怨之中。”
“王妃说这话迟了。”严雷则伸出手,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把将舒云乔拖出轿子摔在地上。“你若想保住她的小命,当年走了就不该再回来。”
严凌月睁开眼,头还有些昏沉,但一看到娘亲倒在地上,气急攻心,连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绑,重心不稳的摔出轿外。
“小心点,凌月。”严雷则听到动静,抬头正好看到严凌月摔倒在地,脸上挂着笑,状似心疼的过去伸手将人扶起,“你可是世所罕见的连城璧,容不得有一丝损伤。”
严凌月瞪着他,从小她就讨厌这个大伯父,现下的局面也知道是他把她和娘亲绑来,看着他一脸虚伪的讨好,她忍不住对他吐了口口水。
严雷则一恼,抬手就要甩她一巴掌,但一看到她在月光底下闪着琥珀色的双眸和银光的头发,他用力的握拳,强忍住怒气,皮笑肉不笑的说:“严凌月,你再撒泼也没多久时候了。”
他抽出一旁侍卫的刀,将绑着两人双脚的麻绳解开,然后亲自拖着母女俩,走向后头的宅子。
看似普通的豪华宅院,里头却别有机关,一面墙已被打开,露出里头通往地底的长长石阶。
他拖着两人走下石阶,壁上嵌着几盏烛灯,烛光晃动,带了丝昏暗阴沉。
这是镐京城、天子脚下,能够隐密的建造这个地下通道而没透露出半点风声,身分肯定不凡,绝对不可能是严雷则。舒云乔脑中极力思索,偏偏她被严辰天护得太好,对于严雷则与何人相交、京城有哪些权贵还真是知晓不多。
舒云乔被拖着走得踉跄,她强忍着不适,观察着四周,放眼望去皆是坚硬的石壁,看来根本没有逃月兑的可能。她狼狈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严凌月一脸的担忧,她对女儿柔柔一笑,纵使再心慌,她也不想再加深女儿的恐惧。
越往下走,空气中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袭来,她的脸色一白,一阵作呕,她努力的压下这股恶意,冷汗涔涔。
走了许久,一个转弯,眼前竟然出现一片空地,四周插着火把,亮如白昼,她并不觉陌生的五色锦旗插在四周,地上有物品烧毁的痕迹,近百人穿着有红、黄、青、白、黑五色的披风,朝着正中间的水池膜拜。
池面泛着奇异的光亮,再靠近些便发现池里头不是水,而是血——她再也忍不住的呕了出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众人注意,祭祀停顿下来,严雷则一恼,没有一丝怜悯之心的打开最近的一间牢门,将舒云乔推了进去。
严凌月急得红了眼睛,用身体撞开严雷则,急急的护到娘亲身旁,没空去在意牢门已被用力关上。
舒云乔倒在地上,一阵干呕,她今日本就没有吃多少东西,除了水以外也吐不出什么。
“娘。”严凌月焦急的蹲在一旁,想要去扶,但偏偏手不能动。
“没……”舒云乔的声音有些虚弱,顺了顺气,找回一点力气,“没事,你呢?可有哪里伤了?”
严凌月摇头,看着舒云乔一脸的惨白,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乖!别哭。”舒云乔有些吃力的坐起,连忙安抚着,“娘亲没事。”
说完她集中精神打量着四周,这个地牢阴暗潮湿、狭小简陋,隐约能听到严雷则似乎因为方才带她进来打扰了祭祀进行而正受到指责。
由此判断,严雷则绝对不是上位者,她压下自己的不适,轻声对女儿说道:“至少庆幸没把我们母女分开。
你姨母给你防身用的飞刀,你可带在身上?”
严凌月点头,“在我的腰带里。”
“过来。”舒云乔尽可能的靠近,模索着拿出飞刀,然后要严凌月转过身去。
严凌月吸吸鼻子,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忍住泪,听话的转过身。
两人背对背,舒云乔凭着感觉,试图将绑着严凌月手腕的麻绳解开。
严凌月察觉到娘亲的意图,乖乖的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手腕一松,立刻甩开绳索,得到自由后,她急急的替舒云乔也解开了绳子。
舒云乔一解开束缚,立刻从自己的衣襟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安胎药,一口吞下。
“娘亲,你是不是不舒服?”
舒云乔将安胎药吞下去,才伸出手抱住她,“没事,只是肚子有些疼,吃了药便会好了。”
严凌月看出娘亲明明身子极为不适,却还是顾着安抚自己,不由深吸了口气,将脸上的泪给抹干。
“娘亲不怕,我会保护你和肚子里的弟弟。”她的表情浮现着坚强,“我们只要等,爹知道我们不见了,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是啊!他一定会来。”她小心的将女儿抱进怀里,用彼此的体温,稍稍驱走地牢的阴暗。
听着外头的声响,想起那血池,虽然不忍再看,但舒云乔还是要严凌月扶起自己,越过地牢铁门上的铁栅栏,看着外头的动静。
她知道严雷则捉她只是因为想要除去她肚子里的孩子,而这个导致当年百夷灭亡的巫族要的则是凌月。
用白子的鲜血祭祀,祭坛上的血池散发着邪恶和残忍,在这里,活生生的人命不过只是个祭品,不论如何挣扎或恐惧都逃不出一刀被划破喉咙的命运。
想到她之前与严辰天一起去验的尸首,一想到女儿可能也难逃恶劫,抱着严凌月的手不由一紧。
此时外头的祭祀声再次嗡嗡的响起,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难以忍受。
严凌月机警的发现舒云乔的不对劲,连忙将人扶坐到角落的墙边,“娘?!”
舒云乔抬起手,轻触下女儿的脸,“别怕,你爹会来的。”
严凌月眼底闪着坚定,与娘亲相依偎,用力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