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膳,封旭被逼着在书房案前做功课。
宝课是封晔留给他的,一大叠文武百官的画像,并附有对他们每个人来历背景、性格特质等等描述。
封旭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弟弟为了帮助他掩饰这不记事的毛病,费了很大的心力。
可他依然感到哀怨!
如此良辰美景,身边又有红袖添香,正该是暧昧缠绵的时候,为何他要在这边学着认这些无趣的臭男人啊!
“无双,我可不可以不要认了?”他转头望向一旁负责监督的美人,语气不知不觉中噙着一丝恳求。
“不行!”美人脸冷心也硬。“今晚你起码得认上十五个,并且背出他们的家世来历,才算完成功课。”
“我瞧这一个个脑满肠肥的,都长得差不多啊!有啥好认的?”
“那些可是为你做事、尽忠于你的大臣,你这般背后批评,就不怕寒了忠良的心?”
哇!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当皇帝还真不是人干的事。”封旭小声咕哝。
“嗯?”傅无双横来一眼。
“没事。”他低头继续背诵另一个臭男人的资料。
暗无双看着男人低头默然不语,彷佛带着点委屈的模样,眼珠灵动一转。
自己也画好几幅仕女图了,不如……
“你不想认那些男人,那来跟我认认女人如何?”
“女人?”封旭一愕。
暗无双撇撇嘴,将几张丹青在案桌一角拍下来。“这是我刚刚画的,虽然不至于维妙维肖,起码还是看得出特质……你就好好认认吧!”
封旭瞪着那一幅幅女人画像,顿觉不妙。“这几个是?”
“陛下后宫的妃嫔。”
呵呵,他就知道,难怪这女人语气那么酸呢,夹枪带棒的!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不看!”他立刻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态。
“你确定?她们可都是皇上的女人呢!要是回宫以后见到面认不得了,岂不尴尬?”
“不见不就得了?”
“如何能不见呢?我画的这几个可都是皇上现任或前任的宠妃,地位顶顶高贵重要的。”
“……”
“这位长得清秀高雅的是贤妃,原先是皇上当年在潜邸时的侍妾,一路陪着皇上您走过来,情分最深,如今中宫无主,便由贤妃掌凤印。这位是丽妃,宰相府的千金,艳丽妖娆,号称是后宫第一美人。这是婉嫔,出身清贵名门,祖父和父亲两代都是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而她本人更是温柔婉约、纯善可人,两年前还是这宫里最当红的宠妃……”
讲解至此,傅无双蓦地顿住。
如此细细想来,从元后到他的每一任宠妃,似乎他决定亲谁宠谁、提谁的位分,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不是为了拉拢就是平衡朝堂的势力。
这几年,他竟是过得这般辛苦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看来这皇帝当真不好做……
“怎么不说了?”男人清冷的嗓音扬起,如结冻的冰珠,一字字砸在空气里。
暗无双望向他。
俊脸阴着沉着,如山雨欲来。
她心一跳。“你生气了?”
他冷笑。“我有什么好气的?正如你所说,这些都是朕后宫的女人,一个个如花似玉,朕喜欢还来不及呢!生什么气?”
她没说话,芳心沉下,胸口似凝了霜,寒意噎人。
见她这小脸苍白的模样,封旭立即就后悔了,何必和这女人赌气呢?明知她只是吃醋。
只是方才听着她一个个介绍那些皇帝的“宠妃”,他真有一种一口气上不来的憋闷感,听她这般将他和她们拉扯在一起,他竟觉得冤枉!
是因为那些女人他一个也不记得的缘故吗?
封旭不明白。
他只知道,如今在他心里,眼前这女人才是唯一。
他不愿她伤心。
“过来。”他低声命令,分明带着帝王威严。
暗无双心乱如麻,却没有反抗,柔顺地腾挪过去。
他一把将她拽入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搂着,方唇亲密地在她耳鬓厮磨,性感地撩拨。“以后不许再那样说话气我了,可知我方才整个心被你噎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咬唇不语。
“都说了那些是皇帝的女人,不是我的。”
那有什么分别?她低头用手指玩弄他的衣带。
“你不懂?”他重重叹气,想了想。“后日晚上,与我一同下山吧!”
“下山?”她一愣。“去哪儿?”
“到时你自会知晓。”
京城的夜晚,竟是亮得如同白昼。
原来今日是七夕乞巧节,为了庆祝节日,市集街坊处处高挂着灯笼,河边搭起了鹊桥,河面上漂浮着一盏盏精致小巧的并蒂莲花灯。
这都是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这天,天上的牛郎织女隔着一带银河相见,而尘世间平素规矩甚严的年轻男女,也能正大光明地在这晚携手共游。
泵娘家在这晚会摆上时令瓜果,以及自己做的针线绣品,比谁的心灵手巧,更对月祈求一段姻缘良配。
也有不少姑娘家会趁着这时候来到节市,悄悄地见上未来的良人一面,嫁或不嫁,往往就在一眼相凝间。
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傅无双也逛过七夕节市的,只是当时陪在她身旁的不是封旭,而是另一个家族替她相中的青年才俊。
至今她仍深深地记得那夜的自己有多不甘心、多不情愿,竟是当场不知羞地对那人表明自己早已心有所属……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清沉的嗓音拂过她耳畔。
她微微觉得有些发痒,定了定神,仰头对身旁的男人嫣然一笑。
这一笑,眉目弯弯,眸光灿灿,带着无尽的情意绵绵。
封旭一怔,竟有瞬间忘了呼吸,不觉用力收握掌心,将那只绵软的小手握得更紧。
她眉尖一蹙。“痛!”
“什么?”他茫然。
“手……”她不依地摇了摇。“你轻点!”
“啊。”他这才恍然自己将她的手握太紧了,连忙稍稍一松,却依然不肯放开,只是将之抬起来,放在自己唇边吹了吹。
这亲密的举动教她脸红,不由得瞥了一眼周遭,幸好除了几个隐身于各处的暗卫,并没人注意他们。
他察觉到她不安的眼神,轻声笑了。“放心吧!今晚可是七夕,比咱们更亲密的大有人在。”
望着她的俊眸熠熠生辉,她娇嗔地嘟了嘟嘴。
他伸手点点她鼻尖,继续牵着她的手闲逛。
两人身上虽都穿着寻常百姓的服饰,可一个身材英挺、相貌堂堂,一个容色清丽、亭亭玉立,站在一起就如同那金童玉女,焕发着某种难以描绘的贵气。
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盯着他们,只是若那视线过分热切了,就会遭来那俊雅男子
两道冰冷的眼刀剜割,浑身气场凛冽逼人,宛若刚刚从铁血战场杀出来的勇士。
几个不怀好意的登徒子当下四散而去,美人再美,也没有自己一条小命来得重要啊丨.
于是傅无双逛得相当舒心,一个小滩走过一个小摊,每一摊她几乎都要逗留,挑挑拣拣,玩得不亦乐乎。
到某一摊时,能说善道的小贩极力向她推销一串缠着一颗颗红色珊瑚的同心结。
“夫人,买串同心结吧!您瞧瞧这一颗颗的红珊瑚像不像相思豆?这可是难得的珍品呢!您戴一串,您身边的大爷也戴一串,保证您俩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这一口气还推销两串呢!真会做生意。
暗无双抿着嘴笑,拿起一串同心结来看,其实手艺还是粗糙了点,那几颗红色珊瑚也不是什么上品,明显只是卖给市井小民的玩意儿。
可是……
暗无双抬头看封旭,美眸明媚流光。
封旭心韵一乱,嗓音微哑。“想买?”
她点点头。“相公出钱!”
她软软地、柔柔地、似是对他撒娇般地说道,那“相公”二字喊得他全身轻飘飘地,三魂丢了七魄,当下便二话不说地掏出银子。
他身上没有碎银,荷包里除了银票便是一颗颗足有红豆大小的金豆子,那可是十足真金,一颗抵得上十几两银子。
小贩拿到手都惊呆了。“这……大爷,这个金豆豆小的不好找啊!”
“多的算赏你的!”男人很霸气,拈了两串同心结就走。
来到河岸边一处僻静的角落,封旭亲自为傅无双在腰带上系上一串同心结,接着指指自己,傅无双会意,也将另一串替他戴上。
“这会儿娘子高兴了吧?”他低头笑问。
她喊他一声相公,他便回敬她一声娘子。
暗无双芙颊染晕,吃吃地笑。
他看得心猿意马,先是额头抵着她额头,厮磨了一会儿,接着突如其来地吻住她的唇。
轻轻地含,细细地舌忝,这是个充满柔情密意的吻,悠久而缠绵,就像他有一生一世的时间与她这般慢慢地磨。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忍不住靶叹,语音沙哑。
她说不出话来,双手环抱他的腰,娇喘微微。
“我们去走鹊桥好不好?”俊唇在她玲珑的耳朵旁磨蹭着。“相传携手走过鹊桥的男女就能举案齐眉地一起过一辈子。”
俏脸贴着他胸膛,轻轻摇了摇。“我不要与你举案齐眉。”轻细的嗓音从他庆里飘出来。
他一怔,猛然握住她纤肩,将她稍稍推离自己,以便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她竟说不愿与他举案齐眉!
闪烁的俊眸掠过一丝受伤的意味。
她却是看着他甜甜一笑,踮起脚尖,啄了他唇瓣一口。“举案齐眉,太生分了,我愿与你……心心相印,我这里……”玉手贴抚自己心口。“有你,你这里……也有我。”
女敕如春葱的指尖撩过他心口,像小猫的爪子淘气地勾着,教他又麻又痒。
他倏地狠狠吻住她。
这一吻如狂风暴雨,野蛮而激烈,他恨不能立即吞噬她,将她整个揉进自己骨子里。
两人的身子贴得很近,柔软的丰盈抵着强硬的胸膛,呼吸之间尽是彼此的气息缭绕,情热如火……
直到四下传来几声暗示的轻咳,而她羞怯地推开他,他才惘然回神。
“你疯啦?”她脸蛋红透。“这附近都是人。”
他懊恼地平复着粗重的喘息。
本想带她来这七夕节市逛逛,诱哄佳人开心之余,顺道表白自己的心意,如今却是恼恨外头人太多,要是此刻是在隐密的厢房就好了。
她看出他的欲求不满,好笑地弯弯唇,小手勾着他大手。“走啦!说好了要走鹊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