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启程前往平城,自方圆城北边出去,越过凤凰山,左边就是宜城,右边是梧城,而在这两城之后,便是刘胜的大本营平城。
濮阳寒将数十万大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攻打宜城,一部分攻打梧城,但欲入凤凰山时,却是先走在一起。原因就是这凤凰山形如凤凰,朝着方圆城这边的是凤头,宜梧两城那儿是凤尾,凤头窄而形险,大军也无法分散。
入山时,浓阳寒带着百人小队走在了最前面,虽说他是二皇子,在军中是元帅,但像他武功这么高,敏感度这么强的实在找不出第二人,因此由他领路最适合,其他人虽觉不妥,不过在他的坚持下也只好从命。
他之后便是罗锋、乔巧等人,带着数十万大军,由李齐殿后,整齐的鱼贯进入了凤凰山。
这凤凰山果真奇巧,两旁陡峭却是草木丛生,与一般的山壁大不相同……濮阳寒在心中赞叹着,但注意力却仍是集中在前方。
突然间,他听到了前方草丛的动静,连忙举手让大军暂时停下,而他身旁的精兵护卫们,也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警戒起来。
半晌之后,前方草丛突然跳出了一只鹿,受惊吓的看了众人一眼,而后便奔跳而走。
众人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最没有防备的这一瞬间,变生肘腋。
几十枝利箭由两旁的山壁草丛中疾射而出,濮阳寒身旁的精兵们有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射个正着,掉下了马。其余好不容易挡下了箭,皆是第一时间往濮阳寒的方向靠拢,护着他回到大队之中。
然而箭雨越来越急骤,后方的士兵见状,也连忙想上去帮忙,一时之间队伍混乱了起来。
“啊!谁捅了我一刀?”
“李四,你为什么砍我……”
这时候,后方的军队闹了起来,居然有几个小队的人,拿刀杀向了自己的同袍,而且都是挑重要的干部砍,下手之俐落及认人之准,恐怕是早有预谋。
“有人谋反!”乔巧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在现代受到的训练,让她在越紧张的时候越能冷静,一下子便看出了问题所在。“第四、七、十五小队叛变,单数小队组防护阵,双数小队狙杀!”
她明快的下达了命令,旁边的传令兵替她喊了出来,接着她执起弓箭,朝着带头谋反的那人射了一箭。
咻!箭矢正中咽喉。叛军瞧着老大被宰了,都楞了一下,就这一点时间,军队已经反应了过来,防护狙杀阵成,在罗锋及李齐的带领下反击了回去,一下子将叛军压在了下风。
幸好乔巧反应快,损失才没有酿大,但她出声下令,也引起了叛军的注意,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先杀这个女人!她是二皇子的军师!”
于是,前方射向濮阳寒的箭雨,有一部分转移了过来。濮阳寒见状,目訾尽裂的策马回头狂奔,想要救下乔巧。
但濮阳寒还是离得太远了,即使身旁有士兵替乔巧挡下利箭,仍然险象环生。
几枝箭射向了乔巧,眼看她就要香消玉殒——
“他娘的!当我死人是吧?”罗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身手矫健的劈飞了所有射向乔巧的飞箭。
现在的罗锋身体无伤,他的战力即使不如濮阳寒,可也是一员猛将,不可小觑。
濮阳寒松了口气,终于来到乔巧身边,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乔巧朝着他背后瞪大了眼,一脸惊恐,而后下一瞬便飞扑向他。
濮阳寒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右手持剑往身后一挥,居然将背后射来的冷箭击飞,之后他左手抱住了乔巧,顺势下了马,在地上滚了三圈,躲过随之而来的冷箭暗杀。
罗锋立刻带了士兵们护住两人,反攻山壁上的伏兵。
濮阳寒紧紧的抱住了乔巧,不管眼下仍然危险,也不管多少只眼睛在看。
为了他这个拥抱,乔巧几乎快落泪了,他的激动,他的关心,他的失态,不都是因为爱吗?
抱了好一阵子,濮阳寒才放开她,鲜见的对乔巧板起脸,失控骂道:“你这个笨女人!你知不知道这样自己会死!”
“我宁可自己死,也不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乔巧坚定地道。
“你不知道这样我会心痛吗?你若死了,我岂能独活?”濮阳寒几乎是想都不想就骂了出来。“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话月兑口而出之后,却戛然而止。濮阳寒这才冷静下来,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乔巧却是听明白了,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情形下,她居然还有心情笑。“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你愿意为我而死,你可别赖。”
濮阳寒又恢复那种面瘫样,虽然看起来十分不自然。“我说过的话,就不会反悔!”
“你还说我不是第一次舍身救你了……”乔巧也没错过他的语病。“所以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小花蛇转生了?”
濮阳寒紧盯着她,却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径自起了身。“别说浑话了,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解决那些人。”
说完,他立刻回到了战场上。而乔巧看者他的背影,什么担心害怕都没有了。
说真的,知道了他有多爱她,即使真的为了他死在箭下,也值了。
以死伤几十人的代价,全歼对方上千人的伏军,这种功绩已然十分惊人,但濮阳寒并不满意。
因为他仍未搞清楚遇伏的原因,这让突袭平城之事,显得更加危险重重。
“每个人行军打仗都有个习惯,便如同你们练武之人,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使起来也各有千秋。”乔巧分析着。“能够设埋伏刺杀你,代表对你的行军方式有所了解,更甚者,一开始就派了间谍伪装成起义军投靠我们,准备伺机而反,这个幕后主使者一定是你认识的,而且此人才智必然十分高明。”
“才智高明者,除了丞相,我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人。”濮阳寒认真的思索,却找不出任何的可能性。“平城王刘胜没那脑子,但我们现在的敌人只有他,所以这军队应该与平城军有关无疑,总不可能是丞相派兵暗杀我吧?”
你还是他未来女婿呢!乔巧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有了计较。
一直听着的罗锋突然轻啊了一声,提出了一个假设。“会不会这些是事前平城王就布置在凤凰山的人马?毕竟我们之前招兵买马声势也算大,他不会坐视我们继续坐大下去,而方圆城往平城,凤凰山是必经之地,所以他事先摆一队暗杀兵在这里,也不无可能。”
乔巧点了点头。“现在只能这样想了。既然惊动了这队暗杀兵,那么我们要尽快穿过凤凰山,攻下宜梧两城,事不宜迟。”
“所以我们现在要兵分两路……”
“不,兵分三路。”乔巧突然打断了他,脸色凝重地道。
“什么意思?”见到她的表情,濮阳寒心中略有不安。
“便如你们所说,既然惊动了这队暗杀兵,那么平城那里很可能事先知道我们要到了,宜梧两城必会严阵以待。反倒是平城有恃无恐,警戒会最松散。”
下这个决心,乔巧也算孤注一掷,但是这个男人值得她这么做!“我们兵分三路,一路攻宜城,一路攻梧城,先吸引两城的注意力,最大一路便可由宜梧两地之中穿过,直指平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濮阳寒考虑了一下她的建议,眉头却紧皱着。
“这么听起来,平城确实容易拿下,但我们的兵力若一分为三,攻宜城及梧城会很吃力,而且只怕有败无胜。”
“所以攻平城之军最为重要,我们可佯攻宜梧,尽量拖久时间,待平城拿下,大军便可回来相助,届时宜梧两地也可破。”乔巧早就把情况都设想好了,说起话来也是信心十足。
“好计!”濮阳寒眼睛一亮。“但谁率领攻平城军?宜梧由谁去佯攻?”
“率领攻平城军的,自然是二皇子你了。”乔巧看着他,慢慢地微笑起来,笑容里却有几不可见的苦涩与坚决。“而宜城由李齐率兵,梧城,则由罗锋与我同行。”
“不行!”濮阳寒寒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反对。“虽说攻平城那一路大军最为重要,但要论危险,攻宜梧两城的大军最为危险,怎么可以让你去……”
“因为只有我最了解你,所以我们必须分开。”乔巧再次打断了他,他必须相信她的安排及判断,虽然危险,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李齐体型与你相若,对你用兵的手法也有所了解,所以他攻宜城,可以让人以为你在那一军里。而攻梧城的军队,只能由兵员里挑一个外型像你的,但用兵的手法,却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我必须待在梧城军。有罗大人相助,你不用担心我。”
想来,她真抱了必死的决心了,这也是她对他能力的信任,相信濮阳寒能攻下平城,及时回来救她。
但她也知道,这个任务九死一生,尤其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还要兵分三路,她这一路还是最少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伤心,只要记得我就好。”她紧盯着他,像是要把握最后的时间,把他看个够。
浓阳寒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情?她几乎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她做的决定,是以大局为重,将两人的爱情与厮守摆在最后,对男人而言这是国家大事,但对一个女人而言,这是奉献牺牲。
她牺牲她的爱情,成就他的大业。
“笨女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突然紧紧抱着她,管不了身旁罗锋及李齐的瞠目结舌,也管不了背后大军的议论纷纷,她是他的女人,最珍爱、最喜欢的女人。
可是现在,他却呵护不了她,她这般细皮女敕肉,娇生惯养,却为了他必须勇敢,必须坚强,他好为她心疼,又好为她骄傲。
没有女人可以做到这样,她是独一无二的。
轻轻松开她之后,濮阳寒飞快的在她的唇瓣吻了一下,郑重地说道:“若风月王朝能安然度过这一劫,我绝不负你!”
二皇子的大军默默的分成了三部分,其中最大的一部分,化整为零、掩饰乔装,由宜城与梧城间的山道小路,甚至搭船由水路前往平城。
另外两个部分,则是大张旗鼓的直指宜、梧两城。最令人不解的是,两军的元帅,似乎都是最近南方风头最盛的二皇子,打着收复河山的旗号前来。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濮阳寒早就暗渡向了平城,而攻宜、梧两城的元帅,根本就是他的替身。
随着交战之日的逼近,军队里的气氛日益紧张,每个人都是闷着声赶路,他们知道自己身负重任,成败在此一举。
远远的,梧城已然在望。走在军队之中的乔巧与罗锋,该演练过的阵容、该模拟过的战术,彼此都熟练得通透,只差实际对垒时,该如何活用了。
“罗护卫,说不定这一次,我们都会死。”乔巧朝他歉然一笑。“真抱歉,都是我替二皇子出的计谋,害得大家必须面临苦战。”
罗锋摇了摇头。“替殿下出生入死,原就是我的责任。倒是你,才真是无辜被牵连进来,能够想到办法替殿下力挽狂澜,已远超过你该做的。反正都要死了,我就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为了二皇子如此付出,甚至搞不好会丢掉性命,值得吗?”
“这算是……我和他的缘分吧。”乔巧看得很开,“女人一爱上就成了傻子,或许以后我会后悔,但……”
她坦然地一笑。“但我现在还是傻的,所以我认为值得。”
在这种气氛之下,罗锋还能被她逗笑了,沉重心情缓和不少。“可是你知道吗,向于娇的性格或许不适合殿下,但是一旦殿下成功复兴了王朝,他和向于娇反而不可能切割了。”
乔巧的笑容慢慢的消失,转为轻皱起眉头。“怎么说?”
“重点还是在丞相身上。”罗锋简单的和她分析了一下。“丞相在京城的关系盘根错节。以如今的党争来说,倾向丞相的官员们是最大的一党,也是如今支持京师对抗平城军的主要力量。至于其余与丞相不合的革新派或是新进士子等,大多都转而支持了平城王。
“所以若是殿下这次击败平城王取得胜利,那么丞相必然会在京师来一场大清洗,留在朝中的中坚分子都会是丞相的人。殿下回到皇城之后,将被立为太子,未来若是要稳固帝位、安定民心,那么丞相的支持就相形重要了。”
“罗护卫,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是不安了。”乔巧在这次一出兵时,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这种感觉更浓厚了。
“不安?是担心未来殿下会对你始乱终弃吗?”罗锋摇了摇头。“不可能,殿下不是这种人,只是未来在殿边,向于娇的重要性会比你大得多,所以我才会提醒你……”
“我明白,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当他身不由己的时候,做决定的就是我了。”就当是逃避现实吧!乔巧现在不愿意谈这些,反而话锋一转,“我说的不安是,攻击平城来换取京师的苟延残喘,我忽然觉得是个大阴谋。”
“怎么说?”罗锋心一沉。
“直觉。”乔巧勉力笑了笑,她也知道这个理由太离谱,但是她就是没来由的这么想。“先不说我们刚出兵就遇到了埋伏,这整个攻平城的计划成不成,取决于京师有没有适时与我们里应外合,击败平城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成功攻下平城,而平城军也真的回防了,但京师却只求自保没有追击,那不代表着我们将面临整个平城大军的压力……”
“应该不至于吧?”罗锋吓了一跳。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乔巧摇了摇头,很想甩去那些胡思乱想,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惶然,却一直挥之不去。“罗锋,你有办法跳过丞相,直接联络皇上吧?”
“是有办法,你是想……”
“你马上派人直接联络皇上,若我们二皇子军真的打下了平城,在平城军由京师兵退回防时,请皇上直接向丞相施压,让京军一定要出动相助。”乔巧长吁口气。“就当多一层保障吧!”
罗锋想了想,虽然对她的话不认同,但由于她一直以来算无遗策,就如她所说再加一层保障也无妨,反正只是大军里少几个人回京去通报。于是他立刻唤来几名小兵,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又给了他们一块令牌,便让他们朝着京师的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