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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媚相命师 第5章(2)

水军如期启航了,但船上的气氛却很奇怪。

因为大家都知道,皇帝钦定协助水军的香柳姑娘因不明原因昏倒了,权辰汉因此忧虑非常,但即便军医已经检查了几百遍,却检查不出她究竟病因为何。

虽然有冉儿照顾昏迷中的香柳,但权辰汉依旧每日都会到她床边探看,喂她吃一些流质的食物,免得她太过虚弱。

事发已经三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还不醒?他宁可她像以前那样耍他、逗着他玩,无论再怎么算计、再怎么陷害,他都不会反抗。

天知道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他不敢想像若是失去她,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冉儿在旁见他一口一口仔细喂着香柳,连滴汤汁都没有流出来,足见他有多么专注,不免心里一酸。“将军,让冉儿来吧。”

“不,我来就好。”权辰汉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这几日没睡好,他的声音却是异常沙哑。“香柳不是很会算命吗?她怎么算不出自己会有这一劫?”

“小姐从不替自己算命的。”冉儿解释着。

“怎么说?”

“就如同医者不能自医,算命因为带着许多的相命师自己的意见及看法,容易被自己的定见影响,所以是算不准自己的,因此小姐想知道自己身边会发生什么事,通常是看冉儿的相。”冉儿语音稍弱,接着微作犹豫地道:“这是小姐的说法,但冉儿猜测,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那你觉得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平时权辰汉根本不可能这么和人聊天,但冉儿提到了香柳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所以他很想知道。

“冉儿以为,算命卜卦之事,其实就是通晓天机,所以就算相命师真的算出了什么,通常也只会暗示性地指引一下,不会给真正的答案。而替自己算命,等于直接泄露了天机给自己,一点保留的余地都没有,这是会折寿的。”在听香柳论卦及集结自己多年的观察经验,她做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替自己相命会折寿,她才会不替自己算命。”权辰汉忍不住一笑,却是带了些苦涩。“香柳个性重于利己,没有好处的事不做,对自己有坏处的事更不会做,这确实像她会做的选择。”

冉儿一听,心里更难过了。才相处不久,权将军已是如此了解小姐,足见他对她用情至深,只是眼下的小姐根本看不到。

“将军,冉儿去替小姐端盆水来洗洗脸。”她聪明地避开,不想在权辰汉面前表现出她的伤心,这只会更添加他的忧虑。

冉儿走后,剩下他与香柳独处。要是过去,两人不斗个嘴绝不会罢休,然而这时候,他只能慨叹,她怎么就不能起来和他说句话?

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感情再无保留。此刻,就算让她知道了他的感情,他也不在乎,让她嘲笑,甚至就算她根本不要他,他都能接受,只要她醒来就好。

像是感受到他的深情,床上的香柳突然动了一下,让权辰汉立即瞪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香柳?!你醒了?!”他轻拍着她的脸,“香柳?!”

须臾,她仍没有反应,权辰汉不禁苦笑着以为自己太过敏感,才会以为她醒了,想不到下一秒,她突然睁开了眼,直直望着他。

“老天……你真的醒了?!”这一瞬间,他几乎难以置信。“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他,片刻,权辰汉觉得不对劲了,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很冰冷,没有一丝过去的媚态,没有一点曾有的慧黠,更少了该有的神采!

突然,她挣扎着起身,他急忙将她扶起,等她缓过气后,默默地走下床,来到梳妆台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开始感到不安,她的一切行为实在太诡异了,他试着和她沟通,“香柳?你怎么了?刚清醒不要急着走路。”

她还是没有回答,迳自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那儿有着她常用的金簪,还有一把梳子,她拿起梳子,对着铜镜开始梳理自己的发。

原来她是在意外貌?想到她过去总是艳光四射地出现在他面前,如今一清醒就想整理仪容也不奇怪,权辰汉有些好笑又放心地想着。

放下了手中的梳子,香柳拿起发簪,像是要插在自己的发上。

她尚未梳髻,如何插得上?当权辰汉正想提出这个疑惑时,她突然眼中厉光一闪,持着金簪的手,就这么往他胸膛刺来。

他反应极快地一闪,她一簪刺空,想不到她一个转身,又不放弃地朝着他刺去,像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香柳!你想做什么?”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怕引来舱房外的守卫,到时香柳杀害镇国大将军的消息传出去,马上会被安上一个斩立决的罪名。可他也不能对她动手,因为他只消轻轻一掌就能将她打飞,所以只好一直闪躲。

香柳见刺不着他,突然反手将金簪往自己喉头刺去,权辰汉见状伸手想夺簪,她马上反手一簪划过来,立刻就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条血痕。

“香柳……”他突然发现,她的眼神真的不太对劲,他怀疑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脑海里突然想起她曾经提过的扶桑幻术,又联想到那日凤栖山之行,沿途都有人跟踪一事,是否那群扶桑武士其中之一在她上船之前,对她动了手?

“香柳,你要杀我吗?”权辰汉厉声问。

“杀死你!杀死权辰汉!”她的目光凶狠,语气也不若以往温柔,而是带着凌厉的恨意及杀意。

“如果一直没达成目的呢?”

“中术者就会一直沉溺在幻术里,永远不会醒。”

那日李齐与香柳的对话,如今想来却如此恐怖,如果他不死,她是否将永远处在这个状态?

权辰汉突然不躲了,当香柳的金簪朝着他刺来,他立得直挺挺的,毫不抵抗地承受那针刺入身体的疼痛,而就在金针完全刺入他的身体之后,香柳忽然松了手,眼神也变得迷茫。

权辰汉胸口的血汩汩流出,他觉得自己慢慢失去了力气,眼前也开始发黑,但香柳却是越来越清醒,直到眼神恢复了清明,她也看到自己满手的血,以及插在他胸口的——她的金簪。

“权……辰汉?!你……怎么会这样……”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这桩事似乎是自己做的,她抖着手,急忙扶住他的身躯,大眼里浮起了雾气,张口欲喊,“来人……”

“不要叫、不要叫……等会儿叫冉儿……密传军医……”权辰汉用尽最后的力气吩咐,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权辰汉并没有像香柳一样昏迷多日,因为他体质好,加上胸口的刺伤位置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所以只是看起来严重,并没有伤到要害,不到一个时辰便悠悠转醒。

当他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香柳一脸凝重地坐在床边,眼中含着复杂的情感、挣扎与不解,他敢说,从认识她开始,他从来没看过她这么真情流露的时候。

“你似乎中了扶桑人的幻术。”他看着她淡淡地解释,希望能让她心里好过些。

“我知道。”她深深地凝视着他,语气中的柔和也是前所未有。“在我上船前,看到街头有个扶桑人……接着就不省人事了,想不到扶桑人这么厉害,控制心智的能力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权辰汉眉头一锁。“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提防,否则若是人人都中了幻术,大军光是自相残杀就好,这仗也不必打了。”

“幻术只对单独的人有用,没办法大范围的控制一群人,除非有一群人一起使力,因此只要几个重要的将领不要出事就好。何况,我既中过幻术,大概知道它的原理是什么,现在已有了解决之道,待之后有空再告知将军。”

对于他最重要的事,对她而言却是其次。大军的胜负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天下之大,她无牵无挂哪里不能去?如今她最想知道的,是一个关于“心意”的问题。

她不待权辰汉细问,语重心长地转移了话题,“将军可否先解决香柳一个疑惑?”

“你说。”

“我想弄清楚……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中了幻术,却还是宁可受我一簪?”她屏着气,难得这么在乎一个人的答案。

权辰汉想不到她的问题这么直接与简单,愣了一下后微微扬起唇。“因为我不能让你永远活在幻术里。”

只有这样吗……因为不明原因,香柳突然有些沮丧。“可是这很危险,万一你被我刺死了怎么办?”

“我早有准备,不会那么容易死。”他的表情转为认真,“何况,我承诺过无论在任何情况都会保护你,所以为了救你,就算是死,我也无悔。”

死也无悔!这句话重重地击在香柳心上,彷佛将她一直架在两人之间的薄薄棒阂凿开了一个小洞,从来没有人能进到她内心这么深的地方。

“告诉我,你会如此信守承诺,是因为你坚持的个性,还是……”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试探性地一个媚笑。“你爱上我了?”

以他严肃正经的性格,再加上他一直都对她很有意见,正常来说他的反应该是严厉否认,并要她少作一些春秋大梦才对,然而这一次她却是料错了他的回应,只见他几乎没经过太多的考虑,便坦然回答——

“或许你说的对,我是爱上你了。”也是因为她的问话,让他豁然开朗,原来最近一直困扰着他,让他面对她时总有些不自在与矛盾的心情,就是爱呀!“也许是和你相处以来,你独特的个性让我喜爱,又或者是在你昏倒的那刹那,我突然发现自己不想失去你,这些感觉若不是爱,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他爱她?他真的爱她?她不知被多少男人示爱过,唯独他说的最直率简单,却也最真诚,确确实实的打动了她,令她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些不自然。

不过,该确定的事,她仍是要问清楚。“我不知道你爱我哪一点。男人爱我,通常是因为我的美貌,甚或我的能力,你呢?”

“爱你还要有什么特殊原因吗?”权辰汉苦笑摆手,“爱了就是爱了,你的美貌在第一时间不是吸引我的重点,如今必然也不会是唯一原因。”

如此言语,即是在两人的爱情战争里,他宣布落败了。不过败又如何?是男人就要敢做敢当,爱了就要敢讲,知道自己的心情后,再像个妞儿般扭扭捏捏,可不是他的个性。

他这么直接倒让香柳不知所措了。她常倚势美貌,迷得男人晕头转向来得到好处,然而他显然不在乎她的美色,更没有为此晕头转向,那她还能掌握住他吗?

问题是,现在的她,居然也没有想要摆布他的想法?

香柳发现连她也不懂自己了,可是很讽刺的,也因为对自我的了解,她不想欺骗他,也十分坦然地道:“假使我无法只爱你一个男人怎么办?”

权辰汉哈哈一笑。“我爱上你是我的事,我并没有强迫你也要爱我,我只能用尽我的手段,相信自已最终能得到你的青睐。”

笑声稍顿,他突然用一种奇特又难解的眼光觑着她,“所以香柳,不要再试探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你的个性这么多疑,但我对你的感觉是真的,承诺也绝对会遵守,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香柳不由得跟着笑了,就算他终于说爱她,她也没有任何战胜的感觉。在情感的路上,遇到这样棋逢对手的对象,她知道自己也不由自主被卷入由他带领的爱情之中,只看她能不能逃出来。

“你怎么会觉得我在试探你?”她的口气有些意外。

“你早知扶桑幻术是怎么一回事,却这么容易被控制住,这不符合你的性格,足见你该是故意的,或许你是想藉此知道,我会不会为救你而牺牲。”

“好吧,你说的对。”确实,在被幻术控制前,她早有提防,而被控制之后,她也用五行秘术维持脑海里一点清明,只要他选择伤害她救自己,那么她也会适时清醒。

“但你是不是也在刺探我呢?否则不会早知我在试你,却又任我刺一刀而不反抗?”她十分慧黠地点出他话里的漏洞。

讵料权辰汉说得胸有成竹,“因为我赌你下手会有分寸,我想你心里对我也该是有感觉的,否则,我不会是唯一能够碰到你,甚至是拥抱你的男人。”

第一次,香柳被堵得无话可说,与他对看了半晌,最后只能放弃笑道:“好吧,这回算你占上风,明知是我的圏套仍是跳了进去,只为赌我的真心,我确实非常感动。”

她突然主动靠过去,在他额上一吻。“这点甜头,算是你的奖励好了。”

主动献吻,该让他出乎意料了吧?香柳承认,她实在很不愿意在这一次的交锋,让他如此大幅度的猜测到她的心事。

权辰汉眼神一凝,散发出某种不明火焰。“这还不够。”

“不够?”她娇媚地望着他,只手由颊边至下巴来回轻抚他的脸,娇颜慢慢地靠近,“将军,可别得意忘形了。”

最后,只听到权辰汉闷哼一声,伤口一阵疼痛,而那始作俑者,早已调皮地跳离三步远,摇曳生姿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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