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涵星勉为其难的压下怒火,看着被杨涵月护在身后的康沐雨,“丑丫头,今日的事我记下了,改天再对付你。”她恨恨的一个跺脚,转身离去。
康沐雨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哼了哼,“讨厌的丫头。”
杨涵月转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康沐雨,“今天你是怎么了?我耳提面命的要你见了涵星能闪躲则闪躲,怎么你还硬跟她起了冲突?”
“我就是看不惯她欺负人的嘴脸。”康沐雨一个皱眉,突觉额头有些闷闷的痛,下意识的抬起手。
杨涵月见她动作,连忙手一抬握住她的手,制止她道:“乖!你别碰,头上有伤。”
今天傍晚她原本带着康沐雨在屋前收拾早上拿出去曝晒的药草,却没料到杨涵星来了,像个主子似的颐指气使,交代她将药草整理妥当,三天后送回杨家。
她向来都不与杨涵星这个刁蛮妹妹正面冲突,始终保持沉默,而忙和了一天的她口干,先行进屋去喝口水,怎么晓得出来就见康沐雨满脸是血的昏在地上。
她眼底流露心疼,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杨涵星的杰作。“当初我是看你孤苦无依才把你带回来,偏偏我在杨家不受重视,不单护不住你,还让你受委屈。”
康沐雨直视着杨涵月,感受她手掌传来的温热,一切如在梦中。她连眼都不敢多眨一下,就怕自己一眨眼,这个视她如亲手足的好姊姊就会消失不见。
“我不委屈,”康沐雨有杨涵月关心,也过了好些自在的日子,只可惜最后他人的狼子野心毁了这一切。
“是别人坏。”
生死一遭,回想过往,她看透了纵使自己不想与人相争,也得看他人愿不愿意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既不愿放过她,她就只能反击。
杨涵月的亲爹是个炼丹师,炼制的丹药品质好、疗效佳,就是名声不太好。杨涵月虽是嫡出,但能力一般,没有太多天分,倒是她那些庶出的弟妹表现优异。至于杨涵月唯一的亲弟弟杨涵日,小时候虽是个聪明的孩子,却在五、六岁的时候得了不知名的怪病,好了之后脑子也变得不太灵光,现下已经十二岁,却还是傻乎乎的。
杨涵月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为了他,委屈自己在杨家这个不论嫡庶之分,只看中能力,谁强谁就能上位的世家里卑微的待着。
康沐雨厌恶杨家,更厌恶杨涵星,这样薄情寡义的一家人,却因为一个状元郎的出现要飞黄腾达了。
她印象中,她在杨涵星大婚那日看过状元郎。陆家少爷不过二十便高中状元,他长相斯文,进退有度,当时她虽然知道这门亲事原本是说给杨涵月的,是硬生生的让杨涵星给抢了,但她怯弱不敢多言,还跟着杨涵月一起回杨家帮忙,看着杨涵星欢欢喜喜的出嫁。
回想过往,康沐雨不禁一叹,“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杨涵月担忧的看着她,“你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康沐雨越想越气自己,“明明就是姊姊的亲事,我怎么能眼睁睁看杨涵星那丫头抢了?”
杨涵月的表情变了,“这件事以后就别再提了。”
“怎能不提?!”康沐雨反手覆上杨涵月的手,“只要杨涵星一天还没拜堂成亲,这亲事就还没成,咱们去把姊夫抢回来。”
“姊夫?!”杨涵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姊夫,姊姊的夫君,不就是我的姊夫吗?”看到杨涵月的笑,康沐雨的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咱们想办法把姊夫抢回来。”
“傻丫头,真是出息了。”杨涵月笑道,不是她认同了康沐雨,而是被她的天真想法逗笑了,“叫姊姊去抢男人?”
“这不是抢,本就是属于姊姊的姻缘,只是拿回来而已。姊姊人善心好,该有好报。”
康沐雨说得很认真,但杨涵月只是笑,根本没往心中去。
多年来的委曲求全,早已经磨去她心中绝大部分的不甘,她不想争夺,徒惹风波,一心只希望弟弟能够安稳的长大,杨家终有一天愿意高抬贵手,让她带着弟弟离开。
“姨娘答应我,只要涵星顺利出嫁,就让涵日跟着我过日子,到时咱们就自由了,我就带你和涵日离开这里,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康沐雨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不怕受委屈,只是她比任何人清楚,就算杨涵星嫁了人,杨家也不会让杨涵月走,有这么一个好用忠心的“奴才”,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放过。
“你昏了好些时辰,该是饿了,先去躺着。”杨涵月拍了拍康沐雨的手,催促她躺回床上,“我去给你盛碗粥来。”
原本放在一旁待凉的粥被骄纵的杨涵星打翻了,杨涵月心头带着一丝无奈,手脚俐落的收拾好,重新盛了一碗粥过来。
粥里没半点肉末,淡而无味,康沐雨毫无抱怨,乖乖的拿着汤匙一口接着一口的放进自己嘴里。
“吃慢些,小心烫口。”杨涵月看着她吃,脑子飞快的动着。
二姨娘这个月派人送来的月银少了许多,来人的意思是说,因为要为涵日多做几件冬衣,所以要她这个当姊姊的付些银子。
杨涵日虽然傻,但好歹也是杨家少爷,吃穿说什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姊姊来支出,她很清楚,姨娘只是暗地里给自己下绊子,想让她不好过罢了。
饼几日送药材回杨家,她一定要找个机会见爹,还得挑个人多的时候跟她爹提一下月银的事。
她爹最好面子,在众人面前,为了面子肯定会多给她一些——虽然她很清楚这么做,她爹肯定会更讨厌自己,但都已经走到这步田地,她早不在乎她爹怎么看待她。
看着康沐雨瘦弱又无血色的脸,明明与她同年,看起来却比十五岁的杨涵星还瘦小,好像随便吹来一阵风就能将人给吹跑。拿了银子后,就可以买些好东西让她补补。
“我在灶上给你熬了些药,等会儿便能喝。晚些时候,我再去附近的几个猎户家问问,看有没有剩下的野味,买些给你补补身子。”
康沐雨一口不剩的将白粥全喝进肚子里,肚子有了东西,脑子也跟着清楚了一点,一抬头看着杨涵月还未来得及抹去的担忧,立刻摇头道:“姊姊别去,我记得附近有户姓李的猎户,他眼睛总是贼兮兮的在姊姊身上打转。他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咱们躲他都来不及,姊姊可不能自己送上门去。姊姊放心,我这身子壮得跟牛似的,不需要补。”
“这么瘦小的身子板还跟牛比?”杨涵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接过空碗,“再躺会儿,天快暗了,我先出去把晒好的药材给收进来,过几日得把这大半个月采收的药材送回通天阁。”
若是采的量不够,她回杨家肯定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看来这几日还有得忙和了。
康沐雨躺不住,坚持起身,“姊姊,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你的伤——”
“我没事,”康沐雨打断了杨涵月的话,“我若是不舒服,绝对不会逞强,一定老实说。”
杨涵月依然有些不放心,但看康沐雨一脸的坚持,只得妥协。“那你在一旁坐着看便成了,过几日,我还得上山多捡些柴火,事情真是不少。”
康沐雨换了衣服,跟在杨涵月身后,心知对方捡柴火都是为了她,因为她畏寒,若是柴火不够,她容易受寒气,大病一场恐怕免不了。
“真是麻烦姊姊了。”
“你怎么跟我见外了?”杨涵月笑嗔了她一眼。
这里说是庄子,不过就是有着围墙的一座一进房子,除了最角落的灶房外,还有五个房间,两间用来居住,其余的地方都拿来存放药草。
屋后的院子种满药草,屋前的空地上晒着各式药材。原本庄子上除了杨涵月还有个嬷嬷,但嬷嬷身子不好,前年已经告老返乡,杨家竟也没想着要多派个人手来帮忙,这庄子里外就只靠着杨涵月一个人打点,常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一出屋子,一阵凉风袭来,康沐雨闻到晚香玉的香味飘散。
原本懒洋洋趴在门边的招财一见到她,立刻兴奋的跳到她的身上。
招财——她的眼睛一亮!
招财忘情的猛舌忝着她的脸,她一边笑着,一边亲着它,一把抱住最疼爱的狗儿,坐在屋檐下,看着杨涵月将曝晒好的药草收拾好,拿进存放药材的房间。
“姊姊,现在是天庆元年还是二年?”
杨涵月好笑的分心看了她一眼,“已是天庆二年。怎么,摔了一下,就突然忘了今夕是何夕?”
康沐雨的嘴角一扬,“是啊!突然脑子胡涂了。”
天庆二年……时节进了八月,都是秋天了,但是太阳下了山,还是有股热气久久不散。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娘亲毒死了先皇,恭亲王手握重军回京,助新皇登基,她逃出京城,而今天下正一步步走向富强安乐。
算算日子,在明年开春,康平山会找上她——想起最终自己被丢入火炉里,只为了打造一把与恭亲王手中的青冥剑匹配的名器,她忍不住心中一股恶寒。
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旦康平山找上门,不论她愿或不愿都会被拖回去……她侧头想了一会儿,自己的力量太弱,不能与之抗衡,所以只能逃了。
拍了拍一旁的招财,目光看着忙进忙出的杨涵月——一个没有血缘却不求回报照顾她的姊姊,才该是她再世为人最在乎的人。
她想在康家上门前带着杨涵月和杨涵日逃得远远的,但是杨涵月的银子被杨家克扣,她又是个吃白食的,他们手中根本没有太多银两可以当盘缠。
只剩大概半年的时间了,时间实在紧迫,她除了能靠灵敏的嗅觉分辨各种药草外,脑子里还有丹方和内功心法,只是有这些不够,她要想法子赚银子,不能再像以前一般听天由命,这次就算不为自己,她也要为杨涵月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