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沈府一早就打开了大门,仆佣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有准备抬嫁妆的、准备宴席的,还有接待客人的,许多人各自忙碌着,而新娘的闺阁里更是忙碌不己。
被请来上妆的喜娘本来一进屋子就打算如往常一样指挥这家的小姐和一群丫鬟们重新沐浴一次,最后上妆更衣,谁知道一进去就见到一个只穿着白色亵衣的女子歪歪斜斜的靠坐在床边,眼睛半睁半闭的像是没有清醒一般,只有头发还带着水气,说明这女子刚刚已经沐浴完毕。
喜娘忍不住皱了眉,“这是怎么回事?沈小姐怎么还是这副不清醒的样子?”
一个丫鬟一听这话,连忙上前解释,“小姐昨儿个和姊妹说话说得晚了,又受了点寒,偏偏今早要出嫁,我们不敢给药吃,小姐才显得有些无气力,还请这位婶娘包容一二。”说完,她塞了一个红包给喜娘。
喜娘虽说不怎么相信这说词,但是出嫁前一天却不舒服的新娘子也不是没有过,又掂了掂手中红包的分量,也就笑了开来,“既是如此,那我就收下了,不过这迎亲的时间也快到了,沈小姐既然不舒服,你们手脚可得利落点,免得误了吉时。”
沈蔓娘由几个丫鬟揽着,忙着穿衣戴首饰的,直到迎亲的鞭炮声劈哩咱啦的响起,她已经被套上一身绣着富贵花开的红色喜服,头上梳成一个盘云髻,插上一支象征丹凤含珠的红宝金响,长长的流苏随风轻轻摆动,最后戴上金色流苏点缀的头冠,冠上一颗红宝垂在她的眉心中间。
几层衣服也要一层层穿上,贴身穿着的是棉制中衣,最外一层则是轻薄柔软的红纱罩着一层绣上吉祥花样的锻子,层层迭迭的华服恍如在她身上披出了一片红霞,映照着她精致的脸蛋,更显得她如一朵盛开的昙花,让人惊艳。
一时间不只喜娘,就是一边搅扶着她的丫鬟们也全都看傻了眼。
喜娘不禁啧啧称赞,“我替这么多人家做了许久的喜娘,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标致的小娘子,啧啧!这沈家不愧是富贵世家,这姑娘才能养得这一身的富贵气派,真是许多大户人家也比不上的。”
那些丫鬟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开始各忙各的,对于喜娘的这番称赞没有任何反应。
倒不是说她们想故意摆高姿态,而是这个“大小姐”她们的确不熟悉,除了必要的交际外,她们不想和外人多说,免得出了什么纰漏就不好了。
喜娘讪讪的看着自己的话没人接下去,也不再多说,况且那迎亲的队伍快来了,她得赶快完成最后一个步骤——盖上红巾子遮去新娘的面容。
她把新娘手上该拿的玉瓶和如意塞进新娘手上,才跟另外一个丫鬟一人搀着一边,把新娘子给搀出了房门。
拜别父母的程序由于沉得富生病的关系,新娘先到他的房门外叩了头,又被揽着叩别了嫡母后,就直接被搅上了轿子,最后的哭嫁甚至是由丫鬟们意思意思跟着哭几声,就算完成了。
当时一连串响起的鞭炮声,盖掉新娘子几乎听不见的哭声,所以没人起疑。
红轿子就这样随着一群吹吹打打和后头抬着嫁妆的队伍回到了任府,接着是固定的行礼仪式,沈蔓娘在头重脚轻的茫然状态之下,就这样完婚了,成了任府的大少女乃女乃。
红纱洒金的帐子里,少了丫鬟的搅扶只能轻靠在床边坐着的沈蔓娘,在经过大半天的折腾后,终于清醒了几分。
不过这清醒只能说是意识清醒,身体还是麻软的,整个人似乎连抬手都没有力气。
她仔细把自己的处境想了一遍,如果还不知道那母女俩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她可真算蠢的了。
想来也怪自己,竟忘了这对母女嫌贫爱富的本性,对于这个外界相传可能拿不到半分家产的任家义子,还自以为是沈家豪富的她们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这些日子她们不哭不闹的,她还以为是因为爹施压的关系,却没想到她们母女俩早就安排了这出戏,挖好了坑让她来跳。
她冷笑着,眼神扫过四周站着的几个丫鬟,全都是昨见个晚上她看见的那几个,一个个像是在看顾犯人一样守在自己的位置,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就怕她跑掉。
逃?以她目前这手脚发软的状况,只怕是走出这房门都有问题。
不逃?平白无故的被人算计,她又是千百个不甘心。
这与嫁了哪个男人无关,重要的是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摆布,甚至坏了她本来打算后半辈子面对青灯古佛的日子。
她的法子还没想好,突然暗新房外头一阵喧闹,房里的几个丫鬟全都精神一振,不等吩咐便急忙上前去把门打开了。
一开了门,就见两个大男人直接把穿得一身红的新郎官给揽了进来。
闻着那浓重的酒味,看着那似乎已经醉昏过去的男人,几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的,忍不住一脸焦虑。
新郎官醉成了这样,今晚的洞房花烛夜该怎么办才好?!
她们收到的命令是一定要让二小姐在今晚和任家大少爷圆房才行,这样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就是任家想把人换回来也不行了。
任守成和任守业可没注意到这几个丫鬟眉来眼去传递讯息,他们将兄长扶坐在椅子上后,便招呼几个丫鬟去弄点水和冷帕子来,打算让任守一醒醒酒气。
一番忙碌后,几个丫鬟看着似乎已经清醒了几分的任守一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只是侧头看着也已经逐渐清醒、冷眼看着她们的沈蔓娘,又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其中一个丫鬟不放心,害怕不把大夫人说的最后一招使出来,到时所有的计谋都会前功尽弃。
她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将里面的药粉悄悄的轻抹在杯缘上——那杯子是拿来喝交杯酒的其中一个。
这样,应该会成了吧?
由于两个新人一个昏昏欲睡,一个才刚醒酒但也不甚清醒,所以两个人的交杯酒,也是由丫鬟服侍着喝下。
酒喝完,任守成和任守业便跟着这一群丫鬟退了出去,留下新婚夫妻。
沈蔓娘刚被灌进了一小杯烈酒,本就只恢复了一些的意识,似乎又逐渐飘远,但这并不妨碍她终于能够仔仔细细的看清楚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脸。
乍看之下,她有一瞬间怔楞住了。
那面貌……他不就是那日在铁槛寺后山救了她的男人?
粗浓的双眉下是一双眼尾微翘的桃花眼,即使不笑也让人感觉像在笑似的,给人慵懒和不羁的感觉.,直挺的鼻梁下有张微微带笑的唇,而蜜色的肌肤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公子哥。
一身的红衣穿在大部分人身上总是不那么合身,但是他身材高壮,这身红衣反而衬得他肩宽背壮,腰直而挺,一派风流个横好不潇洒。
任守一就这样任由她看着自己,他同样也贪婪的看着她,只是刻意将这番打量掩藏在一双看似充满醉意的双眼后。
趁着他在外头喝酒,看来丫鬟已经替她换下掀盖头时的那身嫁衣,简单梳洗后换上新衣,她现在穿着雪白色的中衣,罩了一件薄纱制淡紫色纱衣,衬上深紫色的腰带,看起来更显得人纤弱如柳,比刚刚穿着红色嫁衣时的富贵感,多了妩媚姿态。
早上梳的发式也拆下了,只轻轻拢上一个堕马髻,斜斜插上一支金步摇,简单却勾动人心,尤其是那垂在耳尖处的流苏,轻轻地晃啊晃的,就像是勾着他的心,让他心痒痒的,全身不自觉绷紧。
其实刚刚掀盖头的时候,他就知道新娘子换了人,但是他却故意把这件事情掩盖下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是谁决定这么做的,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没有任何不愿意,甚至非常乐意,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还为了装得像他本来该有的表现,在外头跟亲朋好友大口喝酒,勉强克制住自己急着想奔回新房的冲动。
当终于喝下交杯酒,确定这个女人毫无疑问是自己的了之后,这压抑许久的冲动再也无法压抑,他不禁用贪婪的眼神细细打量她。
接着,他顾不得她似乎还在错愕中,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脚步有些摇晃的走向床铺。
沈蔓娘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对待过,即使外头的人都认为她现在已是他的妻子,但她还是下意识想要反抗,偏偏她手软脚软的,哪里抵得住一个看似已经醉得控制不住力道的男人。
他顺势往床上的被褥一躺,她被他紧紧压在了身下,他的脸埋在她的颈项处,浓厚的酒气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毫无保留的喷洒在她的颈项间。
她没想过男人会这么孟浪,让她忍不住扭动挣扎了一下。
男人让她这么一动,忍不住低低喊了声,“别动。”
闻言,她不敢再动,忍不住红了脸,低哑的声音有些焦急的说:“你放开我……我不是……”
没说完的话全被他略显焦急的唇舌给吞了进去,等到他终于愿意放开气喘吁吁、已然被吻得粉唇红肿的她时,她又对上他充满侵略的注视,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眼前男人着实危险,还是快快离开才是上策。
但她才刚支起上半身,就立刻被他给压回床上,他正从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任守一双手撑着床面,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上一片红润,密而纤长的听毛不住的扇动,然后是那张微张的红唇,在经过他的品尝后,一片水润的模样,更是惹人上火。
他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
几个丫鬟在外头听到这里,虽说个个都面红耳赤,却也高兴着自己被交代的事情还是办成了,几个人害羞的相视而笑,心中同时松了口气。
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