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走进御书房的胞弟,辜擎元惊讶的望住他。
“皇弟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皇弟那双素来阴冷的眼亮得惊人,苍白的脸庞也罕见的染着一抹绯红。
“是有喜事没错。”辜稹元颔首,“臣弟进宫求见皇兄,是想请皇兄降旨赐婚。”找回重生的爱妾,他整个人喜上眉梢,俊美的脸上也一扫阴戾之气。
奔擎元有些意外,“你要朕给你赐婚?你打算纳妃了?!”这些年来,稹元独宠顾明冬,不肯纳妃,他为此不知劝过他多少次,但他不愿,他也没再勉强他,便由得他去,不想他竟会突然进宫来请他赐婚,他这是想通了,打算忘了明冬?
“没错。”轻快的语气泄露出他的好心情。
瞅见他那满脸掩不住的喜色,辜擎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进一步询问,“你打算纳谁为妃?”自他那爱妾死后,他彷佛心如死灰,性子也变得更加狠戾,自己已许久未曾再见到他笑得这般舒朗欢快的模样。
“除了明冬还能有谁。”辜稹元嘴边荡漾着欢愉的笑意。
奔擎元惊愕得被自个儿的唾沫给呛着,咳了数声缓过劲后,他神色凝重的起身走到皇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劝道:“稹元,朕明白你为明冬的死悲恸不已,朕对她的死亦十分惋惜,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已为她悲伤一年多,也该振作振作了。”
闻言,辜稹元眉峰微挑,“皇兄莫非以为臣弟是脑子糊涂了,才会跑来请皇兄降旨赐婚?”
“难道不是?”让他给一个已死去的人下旨赐婚,他的脑袋难不成还能是清醒的吗。
“明冬没死。”他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喜悦。
奔擎元怀疑胞弟为了明冬都要疯魔了,沉痛的斥道:“稹元,她人都已下葬,你该认清事实,别再执迷不悟,明冬在天有灵,也不愿见到你为她执着至此。”
“皇兄这是不信臣弟的话,以为臣弟在撒谎?”辜稹元有些不满,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怪不得皇兄,因为皇兄不知她的来历,明冬确实是死而复生了。”
“这世上无人能死而复生!”辜擎元只当这些全是辜稹元对明冬思念成疾,才会胡言乱语。
听他扯到那么久远以前的事,辜擎元微微皱眉,却也没打断他,打算听听他究竟想说什么。
“那年,我因母妃的死而冲撞容贵妃,被父皇责罚幽闭半年,皇兄可还记得?”
听他提起这件往事,辜擎元有些感慨的颔首,“记得。”如今他已贵为九五之尊,不再是当年那个面对胞弟被责罚却无能为力的六皇子。
“那年伺候我的几个宫女,受我所累,被杖责后挺不过,全都死了,只有明冬她撑过来了。但,实际上活过来的人并非是明冬。”辜稹元吐露这个守了多年的秘密。
奔擎元满脸狐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明冬,难道还是什么鬼怪不成?
“臣弟的意思,真正的明冬已死在那场杖刑里,顶替明冬活过来的是一抹来自异界的魂魄。”
来自异界的魂魄?!这事太不可思议,辜擎元不敢置信,怀疑的望住他,“你这话是真的?”
“千真万确,所以明冬才能做出那些咱们未曾尝过的糕点,还有她说过的那些咱们以前从未曾听闻过的故事,也全是来自异界。”他接着再举出一件事佐证,“皇兄可还记得当年她为臣弟挡了刺客一剑,昏迷前所说的一句话?”
听他提起那件往事,辜擎元回忆起当年,父皇猝不及防的在西巡途中驾崩,几位皇子为了夺得大位,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一开始,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与容贵妃所生的五皇子势均力敌,两人招兵买马,争抢着拉拢朝中官员,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老五命人暗杀了老二。
他与稹元之前一直不动声色的暗中培植自个儿的势力,趁此机会拉拢甫遭丧子之痛的陈皇后,接着在军师季长欢为他运筹帷幄、出谋划策之下,他逐渐拥有能够与老五匹敌的势力,就在与老五决战的前夕,老五为了除掉他,派出数十名死士行刺他。
当时情况危急,稹元一时之间未留意到有名刺客躲在暗处,欲伺机刺杀他,千钧一发之际,明冬挺身而出,替稹元挨了那剑。
当时稹元见明冬受伤,暴怒的杀光那些刺客,至于那时明冬说了什么,他倒是记不清了。
见皇兄似是已记不得,辜稹元说道:“当时她在昏过去前,笑着对我说——九皇子不要难过,说不定我这一死,就可以回到我的故乡去了。她话里的故乡,指的便是她来的那处异界。”他也是在当时才得知她来自异界的事。
当时她为救他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他焦急的守在床榻前,亲自看顾她,因此才得以听见她在昏迷中那些断断续续的呓语——
“……学长,你有没有忘了我……我当初失约是不得已,我去赴约途中,倒霉的被从高楼掉下来的花盆给砸得灵魂出窍,穿越到一个奇妙的古代世界,变成一个小爆女……这里一点人权都没有,动不动就打死人,好可怕……还有那些刺客都不要命了,幸好九皇子很威武,一个人力战十几个人,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学长,等我回去后,我们上次未完成的约会能继续吗?”
从她的呓语里,他听出她心中藏了一个名叫学长的人,也听出她来自异界的事,经过数名太医全力救治下,终于把她救醒,他质问她此事。
她见瞒不过,只好坦承颔首。
他阴沉着脸问她,“那个叫学长的人是谁?”
“他不叫学长啦,他的名字叫王品谦,是我读大学时高我两届的学生,就像是师兄的意思一样。”听完她的解释,他紧蹙的眉头没有舒展,神色反而更加阴鸷了几分,“他是个男人?”
“是呀。”
“给我忘了他!”
“为什么?”
“我要你忘了他!”他命令。
彼时的她尚未察觉他的心意,觉得他的要求未免太过无理。“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我暗恋学长四年,好不容易才向他告白成功,他算是我的初恋,人家都说初恋是最难忘记的。”
亲耳听见她已心有所属,他的眼神残佞得彷佛要噬人。
不久,皇兄登基,他不顾她的意愿,纳她为妾。
那晚,她满眼怨怼委屈的责问他,“你为什么要纳我为妾?”
当时他已被皇兄晋封为莱阳王,他霸道的道:“你曾替皇兄出过几个有用的主意,本王为嘉许你,这才纳你为妾,以示恩宠。”
他恼怒她心中另有所属,因此不肯将王妃之位给她,只肯让她屈居为妾,以示惩罚,直到哪天她的心中不再有旁人,只有他一人时,他便会封她为妃。
思及过往的事,辜稹元再忆起先前去了趟淮州时,曾在那里遇到一个与明冬一样来自异界的女子,她告诉他——
“唉漏服油”是去年她死前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多年来他苦求她的心而不可得,直到那女子告诉他,他才醒悟过来,他早已得到她的心却不自知。
他当时痛悔得几乎要发狂。
幸好,她又再次回到他的身边,这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经他一提,辜擎元隐约想起这件事,还有先前在父皇尚未驾崩前,他之所以与稹元开始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起因便是她对稹元提过的几个故事,激励了他们兄弟俩,而那些故事就连博学多闻的国师季长欢也不曾听过,这么一想,他不得不信了几分。
“她的魂魄真的来自异界?”
“没错。先前我拿走欧家那本祖传《镜光宝监》,交给一个术士,他利用里头所记载的术法,推算出明冬又复活了,就在我身边……”辜稹元将自个儿是怎么找到她的经过,简单告诉皇兄。
奔擎元听毕,半信半疑,“你确定明冬的魂魄就附身在她妹妹的身子里?”
“她对过往的事虽然都不记得了,但我已试探过,她的习性与明冬生前一样,明惠定然就是明冬,臣弟已失去她一次,不想再失去她,因此才来请皇兄赐婚。”
“这……可她的身分低微,当不得莱阳王妃。”稹元身为莱阳王,身分尊贵,他的王妃纵使不是王公贵戚的嫡女,至少也得是朝中大臣之女,才堪匹配。
“臣弟非她不娶,请皇兄成全。”辜稹元坚持道。
想起胞弟在明冬死后的痴狂,辜擎元叹息了声,退让一步,“罢了,罢了,朕找个王公贵族收她为义女,给她个好出身!”
当年为了夺位,老五诛杀不少皇子,如今还活着的兄弟,除了当时还年幼的十二和十三,就只剩与他同母所出的稹元。
在夺嫡之争时,稹元数次救了他,在他心中,这个胞弟的地位丝毫不亚于他的皇儿,朝中许多无法在明面上解决的事,他也都交给稹元处理,他对稹元的信任远胜于任何人,就连当年辅佐他登基称帝的国师季长欢都比不上。稹元难得求他一件事,虽于宗法不符,但他终究不忍心拒绝,破例答应了。
“多谢皇兄。”辜稹元欣喜的拱手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