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若上前拉住蓝绣的手,生怕她大肚不便,一不小摔倒,如此和蔼的举动,让蓝绣更是心生感动。
“王妃……”蓝绣忽然压低声音,“奴婢此次前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王妃。”
“哦?”楚音若一怔,“何事?”
“陵信王爷身边那位薄夫人,彷佛与比南王暗中有来往呢。”蓝绣道。
“什么?”楚音若愕然,“不会吧?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奴婢家男人每月比南王会派他给外面支出些银子,都是给素来暗中帮比南王府办事的人。”蓝绣道,“有一回,我在街上撞见我男人,却见他和薄夫人身边的长婷在一起。等他回来,我旁敲侧击地盘问,才知道原来他每月都会给长婷支去二百两银子,说是长婷在替比南王当差。”
“这……”楚音若一时不知该如何判断,“或许……只有长婷替比南王办事而已?”
“长婷一个丫头,能替比南王办什么?”蓝绣摇头道,“况且每月二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她一个丫头,若真被收卖了,二三十两便可打发。”
“所以,你怀疑是她主子?”楚音若抿唇思忖。不得不说,蓝绣的分析很有道理,她们做下人的,对这些眉角,总是看得比较透彻。
“奴婢只是想提醒王妃,一切要当心,特别是这位薄夫人。”蓝绣道,“奴婢如今不能在王妃身畔随侍,又是担心又是牵挂,只盼王妃安好。”
想必,从前的楚音若待下人不错,所以这些丫鬟都忠心耿耿的。
“对了,蓝绣,你们府中近日住着一位叫玄华的幕宾吧?”楚音若想起,或许这丫头可以帮她一个忙。
“对对对,是位高人呢。”蓝绣道,“王妃也知道他?”
“方才在宴席上见过他,给我算了一卦,还挺准的。”楚音若笑道,“可惜当着众人的面,还有好多想占卜的事,却不好意思问他……你也知道,比如夫君、子嗣,其实我都想再算一算。”
“明白明白,”蓝绣连连点头,“王妃是想再找他私下算一卦?”
丙然是个聪明的丫头。“不错。”楚音若颔首。
“这不难,奴婢男人与他相熟的。改天王妃得空,传个话来,奴婢叫我家男人带玄华先生与王妃一见便是。”
“那就说定了。”楚音若大为高兴。
原以为她到了这陌生之境,等同绝境,谁知道却还是有这么些待她不错的故人,真可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过,她得先费点心思,弄清比南王与薄色是否真有关系……
必于薄色,红珊和双宁并不比蓝绣知道得多。思来想去,楚音若觉得大概从一个人的口中,或许能套出些端倪。
那便是端泊容。
薄色做为他的侍妾,再怎么样,他也会对她了解一二吧?不过这样说起来,端泊容又不傻,在宫中成长,在朝中做事,哪里就会被一个女人骗了?
自己是不是不必多管闲事?毕竟也不是端泊容真正的妻,他与端泊鸢就算斗得死去活来,其实也与她无关。
楚音若虽有这想法,可终归还是古道热肠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好奇心,总觉得也不能坐视不理。
几番犹豫之后,她还是来到了端泊容的书斋。一般他若回到府中,不去薄色房里,便总在书斋里坐着,处理些过年前堆积下来的公文。
楚音若端了碗鸡汤前来,算是有个见他的借口。
“王妃有何事?”端泊容见到她,似乎颇为意外。
也难怪,这两口子大概自成亲之日起,就没怎么说过话。她更不曾如此主动地前来亲近他。
“觉得今天厨房炖的鸡汤甚好,就给王爷盛了一碗。”楚音若浅笑,“想着王爷连日来辛苦,终归要喝些滋补身体。”
端泊容看了看鸡汤,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抬头仔细看了看她,方道:“王妃有话可以直说。这些鸡汤与常日厨房炖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没什么……”楚音若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只是那日回娘家时,娘亲嘱咐妾身要与王爷和睦,妾身想着身为妻子从前确实不够温柔,倒是让王爷为难了。”
“夫妻之间不必讲这虚礼,”端泊容亦微笑道:“本王从前待王妃也有些苛刻,王妃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今后咱们融洽便好。”
“娘亲还叮嘱妾身,要向薄妹妹好好学学。”楚音若索性道,“看着薄妹妹平素很受王爷喜爱,妾身总想像她一样。”
“王妃当真?”端泊容一怔,眼中闪现一丝疑惑,“王妃从前可不会在乎这些。”
“既然要做好王爷的妻子,妾身当然要多加学习。”楚音若咬了咬唇,希望没露出什么破绽,“妾身从前在家时被娘亲宠坏了,好多事都不懂得。”
“其实男女相处之道,也不必刻意去学什么,”端泊容忽然话中有话地道:“王妃从前与我五弟不是也相处得甚好吗?”
所以,从前她与端泊鸢的旧情,端泊容是知晓的?废话,肯定是知晓的,否则哪里来的决斗?
“王爷当初为何肯娶妾身呢?”她不由问道。
“当初?”端泊容没料到她会问得这般直截了当,彷佛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倒也坦言道:“当初母妃说要给我选一门亲事,挑来挑去,也只有音若你最合适。”
说到底,还是看中了她的门第。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音若”,从他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十分好听。
“从前,妾身在宫里读书,王爷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妾身一次呢。”楚音若斟酌道。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这二人少时的关系,但依端泊容的性子,应该不会与她太熟络。
“毕竟我比你年长几岁,”或许因为在闲话家常,端泊容也没那般紧绷了,语气变得轻松了些,“那时候也只当你是小妹妹,看着你与泊鸢他们玩闹,我也插不上话。做哥哥的,还是得稳重些好。”
“那么薄姬呢?”楚音若抓准时机,把话题带到重点上,“她比妾身还小呢,怎么王爷没把她当成小妹妹?”
“她?”端泊容缓了缓神,回忆片刻道,“你这么说来,我还真是从来没觉得薄姬年纪小,或许因为她出身寒微,比较早熟。”
“王爷当初选中她当侍妾,也因为她早熟?”楚音若试探地问。
“当初也是母妃按祖制,在我舞勺之年替我选了两个侍妾,”端泊容道,“另一个早亡,只剩薄姬。”
这么说,端泊容也不是非薄姬不可了?假如,换了一个女子当他的侍妾,只要乖巧伶俐,想来,这宠爱也不差吧?
唉,这跟她脑海中的故事实在也差太多了,她还以为薄姬曾是什么凄苦女子,流落于江湖之地,偶遇陵信王,两人一见钟情,他不顾皇族反对,将她接入京中,万般宠爱……好吧,是她罗曼史看多了,把一切想像得太过浪漫。
“你今日兴致真好,跟我说了这许多话,竟比这半年来说得都多。”端泊容似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妾身希望日后能跟王爷多说说话,”楚音若莞尔道,“总不能比薄妹妹说得少。”
“其实我从前也想与王妃多聊聊,”端泊容像是微叹道:“只可惜,你似心中对我颇有怨怼,不愿多语。”
所以,从前的楚音若是因为恋着端泊鸢,不满这桩婚事,所以不想与丈夫和睦相处吗?可若果真如此,在水沁庵中伤心得自尽又是为什么啊……
这桩桩旧事,如簇簇谜团,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正出着神,忽然听门外的侍卫道——“王爷,宫里来人了,求见王爷。”
“这时候……是什么人啊?”端泊容有些诧异,“可是母妃又派人送点心来?”
“是安公公亲自来了,不太像是送点心。”侍卫答道。
安公公是雅贵妃身边的管事太监,位阶之高,平素从不办琐事。此刻已是黄昏,安公公亲自前来,想必事情要紧。
“快将安公公引进来。”端泊容起身道,“本王就在书斋等他。”
“王爷既然有事,妾身告退。”楚音若很知趣地道。
“禀王妃,”门外的侍卫又道,“方才安公公说,也想见见王妃。”
“见我?”楚音若颇为错愕,“宫里的事……何曾与我有关?”
“安公公既然如此说,肯定有他的道理,”端泊容看着楚音若,“王妃先留下吧。”
楚音若迷惑着,终究是坐回到了原处。没一会儿,侍卫便领着安公公来到书斋。只见安公公眉心有些仓皇之色,看来确是发生了大事。
“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安公公行了礼,“奴才奉贵妃娘娘之命而来,耽误王爷王妃用晚膳,请恕唐突之责。”
“公公不必多礼,”端泊容道,“母妃有何吩咐?”
“回王爷……”安公公看了身后的侍卫一眼。
侍卫立刻会意地退出书斋,并紧紧关上了门。
“此刻就剩本王与王妃,公公有话尽避说。”
“回王爷,正月十五祭祀所用的盈月璧……忽然不翼而飞了。”安公公颤声道。
“什么?”端泊容凝目,“怎么会?那盈月璧,不是一直由母妃妥善保存的吗?”
“正因为如此,娘娘才着急呢,”安公公一脸不安,“也不知是何人想陷害娘娘,盗走了那盈月璧,皇上若知晓此事,一定会责怪娘娘保管失职之罪。”
盈月璧,皇室月圆之时必用的祭祀圣物,听说是一块圆形的美玉,象征着人月团圆之意,从萧国开国之初便有了,本是德肃皇后的陪嫁之物,后来世代相传,直至本朝,因端泊鸢之母故去得得早,由雅贵妃代为掌管。
“此事应该快快追查!”端泊容道,“本王立刻进宫去见母妃!”
“王爷,离正月十五只有两天,就算是追查,怕也来不及了。”安公公道:“娘娘的意思是,请王妃帮忙。”
“我?”楚音若再度一头雾水。
这盈月璧与她有什么关系吗?她所读到的书册记载中,彷佛并无相关啊……
“王妃大概是不知道,”安公公解释,“当年德肃皇后的娘家打造这盈月璧时,是将一块美玉一分为二。另一半也打造成一块圆玉,但璧中有瑕,所以不能与盈月璧相比,不过也算玉中极品了,命名为嫦娥璧。后来德肃皇后为表恩典,将嫦娥璧赐给了宣恺侯一族。”
宣恺侯?那不就是……永明郡主的曾祖父吗?
“所以,这块嫦娥璧如今便在王妃的母亲永明郡主手中,”安公公道,“还请王妃能回太师府一趟,暂借嫦娥璧一用。”
“公公的意思是……”楚音若恍然大悟,“要用嫦娥璧代替……”
安公公点了点头。
“此法虽然可行,”端泊容颇有犹豫,“可若被人发现,便是欺君之罪。”
“嫦娥璧与盈月璧差不了几分,除了一处微瑕,不近看看不出来。”安公公道,“这也是无计可施了,才出此下策。”
“这……”端泊容沉吟半晌,终于对楚音若道:“那就劳烦王妃回太师府跑这一趟。”
“王爷既如此说,妾身照办就是。”楚音若答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音若在心里猛叹气,她一个普通现代人,哪经历过这种事,参与到这不知是宫斗还是朝斗之中,就像个电玩白痴去打游戏,最先死掉的一定是她吧?
不过,现在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