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东方昭夕的书案上,经常可见一幅画,画中之人乃是二十二岁以状元之姿赢得当今皇上赞了一句“惊才绝艳”的李政。与大公主不相熟的人见了画会吓一跳,可她身边伺候的人却见怪不怪,大公主从十岁那一年溜出宫游玩巧遇李政,就一见钟情迷上了他,可是李政没身分没地位,刚刚拜在敬国公门下,住进敬国公府,而她还年幼,也不可能请求父皇指他为驸马,只能按捺住,经常找机会出宫偷看他。
东方昭夕只要有机会就会向李政表白,但是她年纪太小了,况且李政也有了心上人,更不可能将她当一回事,转眼就忘了,直到他高中状元,娶了荣月华,她气呼呼的找上他理论,他方才记得有她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李政好言相劝,可是骄傲尊贵的大公主岂容他拒绝,纠缠不休,要求他休了荣月华,再来娶她,搞得李政头痛不已,就在这时,朝堂上为了是否与西夷和亲吵翻天了,而东方昭夕开始被拘在宫里学规矩。
对李政来说,噩梦结束了,可是东方昭夕并没有死心,甚至皇上决定将她送到西夷和亲,她还企图逃离,想去找李政,求李政带她离开,不过此时的李政已经去了海宁,而她终究被送到西夷和亲。
粗暴的西夷王怎能与俊逸非凡的李政相比?她痛恨西夷王,一心一意想逃离,没想到还真让她等到机会——西夷的皇子为了争权爆发内乱,后来还提出攻打大夏。若非她早有逃离的准备,否则根本也逃不出西夷。
逃出西夷,顺利离开边关之后,东方昭夕并没有立刻回京,而是跑到塘江,只因为想见心上人一面。她见到了,然而见他眼中只有另外一个女人,她嫉妒、愤怒,想到她在西夷过得如此艰苦,心心念念要回来找他,他怎能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她要杀了荣月华,没了荣月华,他就会看见她。
可是,他很保护荣月华,荣月华身边又有敬国公府安排的侍卫,她根本没法子靠近,后来她只能先回京城,派人盯着,等候机会行动。
没想到机会来得很快,李政被父皇调回京城,荣月华因为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不得不跟他分别回京。
可惜,老天爷对她太残忍了,她不但没有杀死荣月华,还落下一个把柄在荣月华手上,若非荣月华病了,忘了,宜津驿馆的窃盗一案真相就藏不住了。
“大公主,林夏求见。”门外的下人禀报道。
“进来吧。”东方昭夕将书案上的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收好。
林夏走进来,在书案前站住,拱手行礼。“李大人的庄子昨日来了两位客人,辅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
大公主命人监视李政和荣月华一事一直是林夏负责统筹,原则上十日进公主府报告一次,除了遇到特殊状况,今日便是如此。
东方昭夕眼神一沉,“季霏倌去找李政和荣月华?”
大公主自始至终都知道,当初在宜津驿馆与荣月华有接触的孕妇便是陈姨娘,因为担心引人注意,破坏她原本假借窃盗之名的手法,她没有让人杀了陈姨娘,只是在永宁侯府留了眼线,留意陈姨娘。当永宁侯府传来有个婆子报料季霏倌非永宁侯之女,她就猜到了季霏倌是荣月华的女儿。
荣月华跳下山崖之前曾说,已经将从她身上偷得的证物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就猜想是在孩子身上,只是孩子身在何处,她找遍宜津,并未找到一个那样大小的女婴。直到如今,她方知荣月华将女儿交给陈姨娘,而陈姨娘的女儿死了,荣月华的女儿成了陈姨娘的女儿。
为了毁掉证物,她必须杀掉季霏倌,可是辅国公府有个左孝佟——一个难缠的人物,她只能按捺住杀了季霏倌的念头。再说了,荣月华将女儿交给陈姨娘,证据必然也是交到陈姨娘手上,杀了季霏倌,不见得可以灭了证物,还不如先找陈姨娘问清楚,若不必杀人就可以毁了证物,这不是比闹大更好吗?
不过,她还没找上陈姨娘,季霏倌就先找上李政和荣月华,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李夫人一见到辅国公世子夫人就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卑职后来找了大夫打探,说是太过激动了。”
东方昭夕闻言一惊,“难道她想起来了?”
“今日一早,李大人依旧带着李夫人去天泉居喝茶听说书,卑职看不出来李夫人有任何变化。”
东方昭夕松了一口气,第一次见到季霏倌,她遭受的惊吓也不小,季霏倌长得与当年的荣月华相似极了,荣月华岂会毫无感觉?“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庄子四周都有侍卫,卑职不敢太靠近了。”
“有法子收买庄子里面的奴才吗?”
“庄子里面的奴才全是荣老夫人特地挑选,我怕安排人一靠近就会立刻让荣老夫人察觉。”因为十几年前差一点失去女儿,荣老夫人对女儿和女婿的保护更严密了。
东方昭夕想了想,决定道:“还是先找陈姨娘问清楚本宫的东西在哪儿。”
“大公主,要不要先暗中找找看?”林夏认为最好别惊动人。
东方昭夕同意的点点头,若能不惊动任何人就取回证物,那是最好。“你看着办,总之,尽快将此事了结。”
林夏应声退了出去。
东方昭夕重新在书案上摊开一张纸,再度执笔画了一张李政的画像。她对李政的执念已经深入骨子里了,若她得不到他,他就不能拥有幸福,就像她一样。
季霏倌觉得好沮丧,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炕几上。姨娘那颗脑袋瓜究竟在想什么?难道避着她就可以不必面对她非她亲生女儿的真相吗?真的很令人火大,她要不要索性直接冲回永宁侯府,揪着姨娘的衣襟逼问事情的真相?
“少夫人别再生气了,姨娘并非真的不愿意跟你一起上山祈福。”如意连忙倒了一盏茶给季霏倌。“不过有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姨娘看起来好像受到惊吓,不时探头查看外面,还喃喃说着有人在监视她。若非如此,她一定会答应跟少夫人上山祈福。”
“有人在监视她?”
“我问柚心,柚心说姨娘这几日睡得不好,老是作噩梦。”
季霏倌不由得叹了口气,“把事实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何苦为难自个儿呢?”
顿了一下,如意小心翼翼地问:“少夫人真的不是侯爷的女儿吗?”
“国公府里已经传开了吗?”季霏倌坐直身子。她无意隐瞒,但也没有特意提起,反正将来真相大白,众人就知晓了,此时何必多言?因此除了如叶,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如意点了点头,“夫人为了少夫人跟老夫人闹得不愉快,一开始众人只是议论纷纷,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有人起了好奇心,跑去福远堂打探,就有消息传出来。”
“别担心,这件事不会影响我在府里的地位。”
“我们不担心,知道世子爷会护着少夫人。”箫儿抢着道。
季霏倌好笑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究竟是世子爷的丫鬟,还是我的丫鬟?”
“我当然是少夫人的丫鬟,可是少夫人什么事都听世子爷的,我当然要跟着少夫人听世子爷吩咐啊。”
“谁说我什么事都听世子爷的?”
“少夫人不是老说出嫁从夫吗?”
季霏倌顿时傻了,如意忍俊不住的爆笑出声,赞道:“箫儿变聪明了。”
箫儿欢喜的点点头,“我也觉得自个儿越来越聪明了。”
“小姐……少夫人……”如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如叶妹妹,你已经不是辅国公府的丫鬟,不可以这样随随便便跑进来。”箫儿不只变聪明,还越来越有当大丫鬟的气势。
“妹妹我今儿个没闲功夫教你道理,你先闪一边。”如叶一把将箫儿推开,神情严肃的看着季霏倌,“陈姨娘上山祈福途中遇到盗贼,被掳走了。”
闻言一惊,季霏倌整个人跳了起来,“什么?姨娘不是不跟我上山祈福,为何自个儿突然上山祈福?”
“不知道,听说陈姨娘为了上山祈福,昨晚在夫人的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后来因为侯爷回来见到了,觉得碍眼,就答应了。”
“没道理啊。”如意摇了摇头。“姨娘才拒绝跟少夫人上山祈福,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自个儿上山祈福?”
季霏倌同意的点点头,“没错,而且非上山不可,这只有一种可能……”
“陈姨娘要见某人。”如叶接道。
“姨娘早就与娘家断了往来,在京城也没认识的人,姨娘要见谁?”如意不解。
季霏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叶,知道姨娘上哪儿祈福吗?”
“福恩寺吧。”
一提到福恩寺,季霏倌不自觉的想到大公主的桃花庄,那儿有条通往福恩寺的捷径,换言之,大公主若跑去福恩寺杀个人,也很容易制造不在场证明……太好笑了,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人家可是尊贵的大公主……
她无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不对,她差一点忘了元宵夜见到的那一幕,若是大公主迷恋她爹,宜津驿馆的窃盗案会不会与大公主有关?
“小姐,我觉得陈姨娘突然上山祈福应该与小姐的身世有关。”如叶猜道。从得到消息,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若没有小姐,陈姨娘实在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谁会要见她?
“姨娘带了谁?”
“柚心和柚彩。”
季霏倌松了一口气,“我得回永宁侯府见如萍一面,她有可能知道姨娘去见谁。”
“陈姨娘并没有重用如萍啊。”
“陈姨娘当然不会告诉如萍什么,但是如萍很懂得钻营,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如意点头附和,“即使如萍不确定姨娘去福恩寺见谁,也可能知道姨娘为何去那里。”
“我觉得如萍不会老实告诉小姐。”如叶不是存心泼冷水,而是实话实说,还记得那次陪小姐回永宁侯府,如萍看小姐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是啊,如萍恨不得她急得跳脚,可是还是见到了人再说。“无论如何,我必须回去一趟。”
“这会儿都快酉时了,你要去哪儿?”左孝佟正好回来了,如意她们三个立刻很有默契的退了出去。
见到左孝佟,季霏倌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扑过去勾住他。“姨娘今儿个去上山祈福的途中被盗贼掳走了。”
左孝佟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不先帮我解下斗篷吗?”
季霏倌连忙帮他解下斗篷,又弄来热毛巾给他擦脸和手,并解说她的猜测。
左孝佟拉着她在炕上坐下。“你别着急,这会儿急匆匆的跑过去,不是明摆着告诉永宁侯府的人你在府里有眼线吗?”
季霏倌怔住了,对哦,她怎么忘了呢?永宁侯府还没送消息来,她就知道姨娘出事,永宁侯府必会追查消息从哪儿流出去,而先前她让左孝佟将牛大哥弄出来,已经间接告诉永宁侯府牛大哥是她的人,他们只要将与牛大哥交好的奴仆抓住拷问一番,牛大哥安排的眼线就曝露出来了……这倒也无所谓,就怕他们因此受罪。
“我很担心姨娘,如意说,姨娘怀疑有人在监视她,最近夜里都会作噩梦。”
“姨娘已经被掳走了,这会儿你着急也没用。”
“可是,如萍有可能知道姨娘为何突然上山祈福。”
“这件事交给我。”
季霏倌一脸的迷惑,难道他出面会比她更妥当吗?
平时明明很聪明的人,某些时候却傻得让人发笑。左孝佟逗弄的靠过去吻一下她的唇,
“不能光明正大,就只能偷偷模模——这种事左玄最擅长了。”
季霏倌恍然大悟,“我真是糊涂,怎么没想到呢?”
“你若是直接找上门,那个丫鬟恐怕也不会对你坦白吧。”
“凡事总要试试看。”
“左玄一定会让她开口说出实话。”
一顿,季霏倌忍不住道:“教左玄不要对她下手太重了。”
左孝佟不悦的“哼”了一声。“她想要设计你嫁给夏建枋,你还要我对她客气?”
“我不是嫁给你了吗?”
左孝传无声的用眼神抗议,这是他努力坚持,可不是她的功劳。
季霏倌索性像无尾熊贴在他身上,使劲的撒娇,“这辈子,我就对你一个人好。”
左孝佟微微扬起眉,“就这样?”
季霏倌红润的小嘴忙碌的在他脸上亲来亲去。“这辈子,我就爱你一个人。”
“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个男人真的很爱计较!不过季霏倌可不敢说真心话,这一次连双手都用上了,还很狗腿的说:“好啦好啦,你要我多爱你,我就多爱你。”
“我要你?不是你心甘情愿?”
“我当然是心甘情愿,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我最爱你了,真的很爱很爱。”季霏倌的声音越来越娇嗲,仿佛要将他的骨头融了。
不过这一招还真有用,左孝佟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声音也变得低哑,完全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再说一遍。”
“我最爱你了,真的很爱很爱,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这一次她展现诚意的化口号为行动,扒开他的衣服,整个脑袋瓜埋进去,努力取悦他……她突然觉得自个儿真像忙碌的小蜜蜂,可是,她竟是为了“仇人”忙成这个样子,这是不是太了不起了?算了,这种事真正得到乐趣的还不是他们夫妻两个,何必太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