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为什么把长发剪了吗?”冷霜凝眼里含着悲愤,不答反问着,却又不待他回答的迳自解答,“因为那是你最喜欢碰触的地方!”她顿了一下,“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这代表下回你的手碰上我哪个地方,我将不惜把那儿截掉!”话一说完,她的眼立刻盯着他箝住她双手的双掌。
“如果你不在乎冷妈妈在谷家的境遇,那你大可丢下我一个人在舞池里。”冷霜凝眼中的认真让谷澧錾当下松手,改以言语威胁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冷霜凝浑身僵硬的随他移动身躯。
“你知道吗?在国外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想你对我的笑,想你对我的撒娇,想你对我的种种,所以我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台湾,怎知况人事全非!”谷澧錾的眼神满是哀痛。“尤其是你……我最在乎的人,你居然这么恨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再次对我展颜欢笑?”
“那些废话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除非砍下你那令人碍眼的手,否则一切免谈。”冷霜凝强迫自己别被他的话感动,并用冷言冷语强化她的心防。
“就为了当年那一巴掌?”谷澧錾声音略扬,他不信她会为了一巴掌而要他的手。
“对。”她仰视他的眼神满是怨恨,“只要看见那双手,我就忘不了我曾受到的羞辱,因为那一巴掌,我的人生陷入黑暗之中,不再有光明。”她死瞪着他的右手,尖锐地说:“是它毁了我的人生,我要它陪葬,想要我原谅你,就把它毁了。”
“我不明白。”她眼中盛满的哀怨与恨意沉重得让他难以承受。
“你不明白,我又何尝明白过!你为什么要打我?又凭什么打我?为什么要把我推向地狱?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陷在地狱里,注定一辈子沉沦,所以别再跟我提原不原谅的问题,更别再揭我的疮疤!离我远一点,别再来骚扰我,如果你一定要过问我的痛处,就请你自己去查,我相信以你们谷家的权势,没什么查不到的。”说到最后,冷霜凝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凝儿!”他怜惜的捧着她的脸。
“别那样叫我,你的凝儿早已经被你那一巴掌打死了。”她不留情的挥去他的手并别开脸。
“少爷,老太爷请你过去。”欧阳誓恭敬的说道,见主子依然没有动作,他再次开催促,“少爷……”
比澧錾深深地看了冷霜凝一眼后,才迈开步伐离去。
☆☆☆
看着手边详尽的调查资料,谷澧錾双肘撑在桌面上,双手环着头,满是伤痛的低首。
那一张一张的心理诊断报告和冷妈妈被迫的证实在刺痛他的心。
天啊!那一年她才十五岁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如何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摧残!?
难怪他的凝儿会那么痛恨他,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无心造成的悲剧。
都是它!都是它!比澧錾缓缓地抬起头,眼中闪着危险的阴冷锋芒,并瞪视自己的右手掌,仿佛那不是自己的。
它该死!
它该砍!
如果不是它无情的一挥,那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不会发生。
如雪梅般高雅纯洁的凝儿也不会就此蒙尘,徒留一身傲骨地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不断挣扎、沉沦,继而冰封自己,以免那丑陋的过往不断腐蚀她饱受摧残的心。
如果毁了它,能有助凝儿走出阴霾,那么……就毁了它吧!
即使无助于她,他也愿意陪她沉沦在无垠的黑暗之中,所以……它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比澧錾由抽屉中取出一把雕工精美的拆信刀,刀锋仿佛正透着一抹诡异的银光,与他眼中邪寒的眸光相互辉映!
右手一扬,他的眼眨也没眨地往右手挥去……
鲜红的血溅上了他的脸,染红了他的眼,更将他雪白的衬衫沾染得怵目惊心。
但仿佛仍嫌血流不止的右手掌不是自己的似的,谷澧錾左手的拆信刀快、狠、准的再次往它挥去!
☆☆☆
“凝儿……”谷澧錾暗痖的低沉嗓音划破寂静阒黑的夜。
“你想知道的、该知道的,不是都知道了吗?你还出现干嘛?同情我?可怜我?还是准备安慰我?”正举步要踏进宿舍的冷霜凝闻声下意识的回过身,冷冷的眸光直直射入谷澧錾满含郁、自责的眼。
她稍早已经接到母亲的电话,得知淳朴的母亲敌不过狡诈的谷澧錾,所以一不小心漏了口风,继而被迫道出缠困她多年的梦魇。
她不怪母亲,也不怨谷澧錾的探查,因为这样他就不会一再出现她面前,每每提醒她那段试图遗忘的噩梦。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他伸出右掌停滞在她眼前,然后缓缓卸去手上那白得刺眼的手套。
“你……”乍然见着他掌心那丑陋的伤痕,冷霜凝胃部一阵翻搅,一股嚼心的酸液瞬间往上冲,在她强力的克制下,才勉强压抑下,没有呕出。
她愣愣地望进他深不可测的黝黑的瞳眸中,却被其中蕴含的狂烈自责与不惜同归于尽的自我毁灭深深骇住。
心疼的感觉霎时凌驾对他的恨之上,突破她冰冷的心防,瓦解她想拖他一同下地狱的报复念头。
她终于明白爱与恨是一体两面,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否则那恶徒不是更该恨吗?为何她只单单只挑他来恨?
对他的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浓,浓到她只对他掌心上的痛感同身受,整颗心更因此拧了起来。
“原谅我了吗?”冷霜凝眼中的软化让谷澧錾的双眸霎时闪现希望的光芒。
“我原谅你……只要今后你别再出现我面前,我就原谅你。”自觉身子污秽不堪的冷霜凝不愿让自己玷污了高贵的谷澧錾。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谷澧錾满是深情的眸子黯了焉,深幽幽的得宛若一摊死水,不见一丝生气!“如果我的出现让你痛苦!那我可以尽可能少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必须先告诉我是谁毁了你?”他一定要揪出那个人,将他千刀万剐,让他从此绝子绝孙!
“不就是你吗?”冷霜凝无视谷澧錾骇然的瞠目结舌,继续说道:“他背着光,让人瞧不清长相,可我知道他是你带回来的人之一。”他那几个朋友全是天之骄子,个个长相俊美,体态硕长健壮,根本无法以体型分辩谁是谁。“所以是你毁了我,是你!”
她别过脸,心结因他的自残解开了,怨怼也随之消散,可为了他下半辈子的幸福着想,她不得不硬下心,口不择言,因为唯有如此才能逼退他。
“你真这么想吗?这么多年来,你都是这么想我的吗?”她那语气仿佛在指控他是蓄意带回那衣冠禽兽。
“要不你希望我怎么想?不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谷蜻艳对她的嘲讽让她刻骨铭心。
“你怎么可以把我想得那么卑劣?”谷澧錾激动得双眼充血,双拳紧握置于身侧,“你真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的右掌因狂烈的举动扯开了伤口,腥红的血液瞬间染红整只右掌,可他没有因此松开手掌,反而握得更紧,以免忍不住动手去摇晃她,“你真那么认为吗?”
“不是吗?”不!冷霜凝心中呐喊着,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她昧着心意硬在不是后面加了个疑问字,“别让你尊贵的血污染了我的住处。”她盯着那令人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液不停由伤处冒出,心疼的关怀化为冰冷的逐客令。
冷霜凝蓄意放大的声音成功引出了一直隐身在暗处的欧阳誓和项矢。
“你伤了他!”欧阳誓的眼眸凌厉一闪,倏然展开攻击。让冷霜凝不及避开,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朝她袭来。
“退下!不准伤她!”眼见欧阳誓就要打上不闪不避的冷霜凝,谷澧錾迅速的身手适时将危机化解。
“谷少爷,你和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请你放了我,别让我因你而成为谷家的罪人。”状似祈求的冷绝话语一说出口,冷霜凝毅然决然侧过身,动作灵巧地闪过谷澧錾,却在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迟疑了下,留恋的朝他一瞥,才快步踏进住处。
等身后的脚步渐行渐远,谷澧錾这才百感交集地回过身,依恋的看着着她的背影。
留下她,她会因心中怨怼而攻击他,届时她将成为谷家的公敌,他于心何忍?
放了她,他心中的缺口又将如何填补?
项矢一把撕了自己的衬衫充当绷带,准备帮主子染血的右掌包扎。
“别费事了。”谷澧錾收敛悲痛的情绪,淡然地挥开项矢拿着布料的手,迳自戴上拿在左手的白手套,并踏出坚毅的步伐走向停在一旁的座车。
欧阳誓和项矢对望一眼,这才明白谷澧錾为何突然有了戴手套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