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宁离开畅春院,来到母亲的兰馨院,将当年真相告知纪明珠。
得知真相,纪明珠久久说不出话来。当时她若有一点点警觉,提出疑问,女儿就不至于被送走,而她也不会一直活在思念和悔恨之中,甚至当年若非她为国公爷生了儿子,说不定国公爷还会休了她。
“娘别难过,身子比较重要。”楚意宁可以明白母亲的心情。
纪明珠拍了拍她的手,温柔一笑,“我没事,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若是婆母要我接手中馈,我也行。”
“林姨娘的确是不能再当家了,我想祖母应该会询问娘的意思。”如今有她,老夫人也不敢不看重娘了。
“你认为我应该接手中馈吗?”
“这些日子我看娘身边的人都是忠心可用之人,接手中馈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娘的性子过于柔软,容易让下人找到漏洞钻营,还不如主动向老夫人提议跟其它两房夫人一起当家。”只要她一日是亲王妃,便没有人敢欺负娘,不过成国公府住了三房,人口很多,娘的性子容易将这个家管得乱七八糟,问题是,若是完全让娘置身事外,又不妥当,这儿毕竟是国公府,国公夫人怎能什么都不管?索性由娘主动抛出三房共管的方法,让老夫人来分配,其它两房的夫人也会对娘心存感谢。
纪明珠略微一想,明白了,点头道:“明日我会开始去老夫人那儿请安,我再提出三房共同当家。”
“我们应该尽可能与人为善,但不是没有界线地处处忍让,这不过是养大对方的贪婪和野心,对彼此都不好。”她如今待在国公府的日子不多了,一有机会就得好好地“教育”娘,免得娘又养出另外一个林姨娘。
是啊,若非她为了讨夫君欢心,处处忍让,林姨娘也许不敢妄想让自个儿所出的庶女比嫡女还娇贵,“宁儿,对不起。”
“事情都过去了,娘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只是想,当时若多长一点心眼,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娘别再自责了,苦难不见得是坏事,翻开史书,绝大部分成就大业的人都经历了许多苦难磨练。”当初原主若一直留在成国公府,说不定连十年都活不到。原主的身子真的很糟糕,娇养在国公府只会变得更柔弱,亲近大自然反倒有益健康。
纪明珠伸手模了模楚意宁的头,满是骄傲,“你怎么有这么多不得了的见解?”
“我有个好师傅,他教了我很多道理。”有个师傅真好用,什么都可以推给他,不过,她好想师傅,不知道他如今好吗?
“我听方嬷嬷说了,你的师傅曾经是宫里的御医。”
“是啊,可惜他不进京,要不,娘就可以见到他了。”
“但愿将来有机会当面跟他说声谢谢。”
“会的,我总有一日会将师傅接到京城。”
这时,丫鬟们惊叫“国公爷”的声音传了进来,母女俩不由得同时转头看着房门口,过了一会儿,便见到楚鸿鸣走进来。
楚鸿鸣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楚意宁,不由得怔住了。
“爹来了啊。”楚意宁不当一回事的起身下榻,“我明日要进宫见朝阳公主,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就不在这儿打扰爹娘。”
楚鸿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来,只能尴尬地傻笑。
楚意宁一点都不在意,带着思儿离开兰馨院。
“国公爷都不会不好意思吗?”思儿忍不住嘀咕。
“回府第一日,我们不就发现楚家人的脸皮都很厚了吗?”虽然她这个爹不太有担常,但她还是希望父母和好,至少下人对娘会更恭敬。
顿了一下,思儿好心提醒,“小姐也姓楚。”
“我的脸皮也很厚,可以吗?”
思儿伤脑筋地撇了撇嘴,“没见过小姐这样的人,脸皮厚也不会不好意思。”
“为何不好意思?”
思儿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我问你,你觉得玻璃心……我是说一个人的心要像玉瓶一样,不小心碰一下就摔碎了,还是面对人家的冷嘲热讽都能一笑置之,哪一种比较好?”
“当然是后面那一种。”
“所以,厚脸皮不是比玉瓶好吗?”
这会儿思儿还真是无话可说。小姐总是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道理,有些着实令人消受不了,可是有些却教人连连点头附和。
“若是我爹没有国公爷这个爵位,说不定他可以过得更好。”你有多大的头,就应该戴多大的帽子,要不,帽子压下来,挡住视线,这不是找死吗?爹没有多大的本事,却又背负着国公府的兴衰,因此不管是娶她娘为妻,或是纳林姨娘为妾,他或多或少都盼着能为国公府谋得有力的靠山,可惜东乡侯府很不给力,而林姨娘与定国公府的关系也非想象中亲密,爹在妻妾身上都没能得到多大助力。
“小姐不怪国公爷吗?”
“我对他的期望不大。”
“那小姐对王爷有没有期待?”
楚意宁伸手在思儿的额头弹了一下,“我要把你卖了。”
思儿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小姐,我没有卖身契。”
楚意宁彷佛听见一群乌鸦正在嘲笑她,从头上飞过去。
“小姐,虽然王爷很别扭,不好侍候,但是王爷肯定会对你很好。”
楚意宁忍不住摇头叹气。她绝对是一个很失败的主子,要不,丫鬟的胳臂怎么完全往外弯呢?
“小姐,真的,王爷会将你宠上天。”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王爷说的啊——”思儿连忙捂住嘴巴,不小心说出来了。
“我明白了,王爷说会将我宠上天,你就很努力地将我出卖了,是吗?”
思儿缩着脖子,很无辜地说:“小姐嫁给王爷以后,王爷还是会知道小姐的事,我只是提早让王爷知道。”
楚意宁突然认清楚一件事,周璇尹说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了,若是他说他可以一夜砍了上百颗脑袋瓜,思儿也会信以为真,总之,他就是一个可以将满口谎言说成真理的人。好吧,这就是她的夫君,她知道就好了,不要跟着旁人一样被他唬得团团转,不过,他说要将她宠上天,可能吗?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再过三日,楚意宁就要嫁人了。
楚意宁根本没有当新嫁娘的自觉,因为她忙着制作新药茶,不过,某人偏偏唯恐天下不知他们要成亲了,非要在这个时候派他的女乃嬷嬷来送丫鬟。
楚意宁觉得自个儿的脑袋瓜当机了,他干么给她送丫鬟?
“楚二姑娘,这两位是练家子。”江嬷嬷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转头看了站在后方的两名丫鬟,两人随即上前行礼。
“奴婢是杏花,见过王妃。”
“奴婢是桃花,见过王妃。”
“你们是姊妹?”楚意宁笑得无比和蔼可亲,虽然还没搞清楚周璇尹为何送两个练家子丫鬟给她。
“不是,是王爷赐名。”杏花显然比桃花还活泼,笑时右唇边有个梨窝。
楚意宁觉得很惊讶,“没想到英亲王是爱花之人。”
“不是,奴婢被挑中时,王爷正好瞧见杏花,就赐名杏花,桃花也是如此。”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位王爷是不是太懒了?
“杏花和桃花身手很好,以后楚二姑娘无论去到何处,她们至少要有一个待在楚二姑娘身边。”江嬷嫂带着命令似的语气道出周璇尹的交代。
这是何意?英亲王王妃是很危险的身分吗?楚意宁虚心求教,“有必要吗?”
“楚二姑娘可曾听过前两任英亲王王妃的事?”
谤据她得知的传言,那两任王妃不是被周璇尹吓死,就是被周璇尹凌虐致死,不过江嬷嬷此时提起,想必真相并非如此,“难道这两任王妃是被害死的?”
江嬷嬷板着的脸孔出现一丝软化,不过她的声音依然没有变化,“第一任王妃是进了新房之后服毒自尽,第二任王妃是被自个儿侍候多年的丫鬟下毒害死的,不过,王爷怀疑事情并非如此单纯。”
“我明白了,有人使了手段逼着第一任王妃服毒自尽,又让第二任王妃的丫鬟下毒谋害主子。”
江嬷嬷点了点头,接着道:“其实不只是两任王妃,近年来凡是太后为王爷看上的权贵家或官家姑娘,她们总会发生一些小状况,因此有关王爷命太硬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楚意宁看了杏花和桃花一眼,“有人不愿意我嫁给王爷,王爷便安排她们两个在我身边保护,是吗?”
“请恕老奴直言,成国公府不具威胁,楚二姑娘过去又一直养在乡下,见识有限,能够给王爷的助力不大,对某些防备王爷的权贵或高官来说,楚二姑娘嫁给王爷可谓皆大欢喜的结果,不过王爷位高权重,深受太后和皇上喜爱,难免有人特别不喜欢王爷,非要制造一点不愉快的事给王爷添堵。”
这位江嬷嬷看起来就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可是,有必要如此直白吗?她也知道自个儿对周璇尹的助力不大,但周璇尹受伤的时候,好歹是她在身边照顾,她也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好吗?
“其实,用不着她们跟着我,我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一些小麻烦。”她严重怀疑这两个丫鬟是周璇尹的眼线,难保她今日放个屁,明日不会传到周璇尹耳中。
江嬷嬷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工部侍郎纪大人家的二姑娘柔情似水、谦逊有礼,不知道有多少王孙子弟想娶之为妻,可是一日上街,不过是一个受了伤的乞丐摔倒在她前面,她就尖叫不已,还高喊“鬼啊表啊”,结果至今她还找不到婆家,听说纪大人准备从明年进京赴考的寒门举子当中为她择夫。”
“真惨!”楚意宁对这位纪家的二姑娘深表同情,“不过,我没有柔情似水,更不是谦逊有礼的姑娘,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江嬷嬷怔住了。这位楚二姑娘看似温和随意,没想到很有个性,其实王爷说过,只是她不当一回事。
“请江嬷嬷将她们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