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久在得知自个儿要被派往南方安抚百姓、赈济灾民的阮麟气得跳脚,赶来见皇兄,希望他能打消这烂主意。
“皇兄,你也知道我这人素来干不了什么事,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派我去南方,说不定没安抚好,反倒会激怒那些百姓,陷皇兄于不义。”他五官俊朗,一对浓黑的眉毛和一张丰厚饱满的唇瓣,令他看起来比起前面两个兄长还要更平易近人。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阮知祺横他一眼。
“皇兄,你一向英明,知人善用,决计不会做出这般昏庸的决定是吧?”阮知麟俊朗的面容涎着笑说道。
阮知祺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笑骂,“你倒乖觉了,还拿话来套朕,这主意是你二哥出的,朕也觉得该让你去历练历练了,省得你老是游手好闲。”
阮知麟气呼呼的叫道:“二哥他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这般陷害我?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自个儿怎么不去呀。”他性子大刺刺的不喜拘束,即使面对皇兄也常自称我而非臣弟。
“你二哥既要忙吏部的事,还得管着二十万京畿驻军,哪有你这般清闲,这事虽不好办,却也是给你立功的机会,你这次去好好干,干得好回来朕重重有赏,要是干不好……”说到这儿,阮知祺斜睨他一眼。
阮知麟接腔,“干不好会怎样?”
“朕就收回你的府邸,让你搬回宫里陪伴母后,在母后跟前晨昏定省,尽孝三年。”
阮知麟惊跳起来,“皇兄,你不能这么对我!”因他性子没两个皇兄沉稳又定不下心来,从小就没少被母后责罚和叨念,好不容易能出宫建府,现下又要他搬回宫里……他也不是不想孝顺母后,只是母后老爱念他,实在是怕了。
阮知祺笑着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朕也不是不知你那德性,这回不是让你自个儿去,会找个人帮你。”
“是谁?”
“出来吧。”阮知祺朝一旁的那面刻有百鸟朝凤的玉屏风喊了声,一名温润儒雅的男子缓缓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方才三弟过来时,他正召见郝明通,听内侍通传老三求见,遂刻意让郝明通暂时躲起来,不让他见到。
一看见郝明通,阮知麟像见到债主,恨不得挖个洞把自个儿给埋起来。
“下官郝明通见过晋王。”郝明通面带微笑朝他行礼。“此行去南方,还望王爷多加提点。”
郝明通脸上的笑让阮知麟心里抖了下,他想起那日酒醉醒来,这人就是这样笑着,笑得他寒毛直竖。“呵呵,哪里,这次是我要倚仗郝大人才是。”觉得有阵阴风不断的从郝明通身上飘来,他委实不敢再待下去,赶紧告退,“皇兄,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皇兄允许,彷佛身后有恶兽追赶,他匆匆忙忙就离去。
见状,阮知祺摇摇头,看向郝明通,“朕不知你与知麟之间发生过什么,让知麟见了你就逃之夭夭,不过知麟性子虽然毛躁,可向来没什么坏心眼,纵使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想必也不是有心,你莫要同他计较。”
“皇上言重了,微臣不敢。”郝明通躬身道。
阮知祺点点头,“这次让知麟与你一起去南方,知麟性子贪玩,凡事你多担待些,朕会另外交给你们朕的手谕,凭朕的手论,你们能从沿途的几个州郡的粮仓征用十分之一的粮食,赈济南方受灾的百姓。”
“是,微臣定尽力办妥此事。”郝明通不卑不亢的道。
阮知祺很满意他这般不急不躁,再交代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
叶含青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花了半个月的功夫,终于把棉袄做完。原是打算做二十四件,但因阮知熙上次让她们多做些,故而一共做出了七十六件,其中四十六件是给大人穿的,另外三十件是给孩子的。
这些棉袄完成之后,宋总管很快便带着几个下人来取走。
这半个月间,周思枫只来了四次,每次都只待小半天就借故离开,倒是阮知熙来了六、七次,比周思枫还多。
这日回府后,在得知棉袄已做好送走,阮知熙派人将叶含青叫来。
“王爷叫我来有什么事?”进到他的书房,叶含青行过礼后便直接问道。
“本王听说棉袄已做好。”
“都做好了,宋总管已来拿走,啊对了……”想起一件事,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猫熊递给他,“因为剩下的布料和棉花不够做大的,只能做只小的,王爷可以拿来当钥匙圈。”她还特地在上头做了个铁圈,方便吊挂。
阮知熙接过那只玩偶,见它虽小,但模样倒也十分娇憨可爱,不禁抬眸问她,“钥匙圈是什么?”
“钥匙圈是……”话到嘴边,叶含青这才想起来这里不像现代,每个人手上都有钥匙,不是车钥匙就是大门钥匙。而且这里是王府,阮知熙出入哪里还需要自己带钥匙开门,她挠挠脸颊,瞥见他系在腰间的配饰,改口说:“要不你别在腰上当配饰好了。”
阮知熙瞟一眼腰间,觉得这物可爱是可爱,但若真将这只小熊系在腰间,倒显得有些娘气,只怕会惹来嘲笑,于是收起那只小巧的猫熊,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她。
“你这次为了济贫,花了多日做成那些棉袄,其心可嘉,本王有一物要赏你。”
“这是什么?”叶含青好奇的打开来,一看见盒中所装之物,她便月兑口而出,“哇,是水晶球。”
她奇异的称呼引起阮知熙的注意,“你为何唤这物为水晶球?”
“不然这是什么?”她拿起来左看右看,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分明就是现代的水晶球。
“这是东莱国进贡的琉璃球,以琉璃所制。”当初在皇兄那里见到这琉璃球,不知为何,他便想到了她,也因此趁这机会赏给她。
“琉璃?”她想起中国古代好像称玻璃叫琉璃,为免被他怀疑,她连忙点头,“对对,就是琉璃没错,我刚才是见它晶莹剔透又水亮水亮的,才会叫它水晶,这是要送给我的吗?谢谢王爷,没其它事的话,那妾身就告退了。”她不喜欢把妾身挂在嘴边自称,只有在这时候才会用上。
“站住。”阮知熙见她拿了琉璃球竟就要走人,无意多留,有丝不悦的沉声唤住她。
叶含青疑惑的回过头,“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你坐下,本王还有事问你。”他指向一旁的椅子命令道。
她依言坐下,睁着圆亮的眼看着他,不知他想问什么。
阮知熙见她虽不像昔日那般神色冷漠,但她此刻眼里也丝毫没有对他这个丈夫该有的依恋和敬慕,彷佛他只是个不相干之人,这让他有些不豫。
发现他脸色又莫名其妙的阴沉起来,叶含青赶紧正襟危坐。这段时间她一直觉得这阮知熙个性有些古怪,喜怒难测,有时候前一瞬还和颜悦色,下一瞬又变得阴冷吓人。
须臾之后,他才徐徐出声,“你姊姊过世之后,安安没了母亲,她尚年幼,难免伤心,你多替本王照拂她。”
“这事不用王爷说我也会做。”她点点头,“王爷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她想趁早问完,好尽快离开这里。
见她一副想尽快摆月兑他的模样,阮知熙眯起眼,刻意晾着她,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啜饮着。
叶含青等了半晌,见他慢吞吞的饮茶,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心想他该不是忘了她还在这儿吧,忍不住出声提醒,“王爷。”
他抬眸瞥她一眼,终于出声了,但却是吩咐侍婢,“这茶不错,也给青夫人沏上一杯,让她尝尝。”
“是。”侍婢应了声,很快的为她沏了杯茶,“青夫人请用茶。”
她可不是来这里喝茶的。叶含青实在忍不下去了,“王爷不是有话要问我?”
快问呀,问完她好回去,省得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
“那事不急,你先尝尝这茶,这是贡茶流金白阳,十分珍贵,外头一斤要卖上一两金子。”
“这么贵?!”她咋舌,好奇的喝了一口,只觉入口的滋味十分甘冽清香,接着两三口就一股脑儿的全喝光了。
见她这般牛饮,阮知熙眉翼微挑,“怎么样,滋味如何?”
她抿了抿唇,确实是好茶,奈何她不懂茶,说不出什么门道来,只好答道:“茶很香。”她以前并没有特别偏爱喝茶,故而对茶没什么研究,只感觉嘴里还残留茶香,久久不散,她心忖这八成就是以前听说的回甘吧。
见他投来的眼神似乎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她模模鼻子,决定闪人,“王爷若没别的事,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她才站起身就听见他说“本王没允你走”,那语气还夹着丝丝冷气,令她不得不坐回去。
阮知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颚,迫使她必须面对他那张俊美阴柔的脸若是他的眼神不要这么阴沉,倒也很赏心悦目,她不介意多看一会儿,可这会儿他的目光凛冽如刀,把她刺得都快穿出洞了,她飘开眼神,两只手紧张的掐在一块,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王爷了。
他盯得她头皮发麻,一颗小心肝怦怦怦乱跳着,“那个……一直抬着脖子很酸,王爷能不能先放开我?”
阮知熙冷哼了声收回手,“你先前摔伤了脑子,遗忘的事可想起来了?”
“……没有。”她心虚的垂下眼。
“想不起来也好,比起以前,你现在的性子倒好多了。”至少让他顺眼许多。
“是吗?”她干笑了声,想想又放下心来,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她就能心安理得的继续遗忘以前的事,反正她是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的,除非原主托梦告诉她。
阮知熙没忽略她神情的变化,看她先是惊讶,接着又转为开心,他脸色缓了缓后,出声问:“你可想再做那些玩偶?”
“想呀,可是布料和填充的棉花不够。”
“本王让人找些旧棉花给你,至于布料你想用哪种,直接让人去找李管事领取就是。”
听他这么说,叶含青顿时一喜,但接着便有些顾虑,“可是那些布料和棉花不是很贵吗?”先前她不知道,但听周思枫一说,她也不敢再要布了。
“这些事你无须担心,想做只管做就是了,做出来后挑几只好的,本王让人送进宫里给母后、皇嫂,还有几位皇子和小鲍主。”这种小玩物十分讨喜,他想母后他们应当也会喜欢。
叶含青一口答应,“没问题。冬竹和白樱说我做的玩偶若是拿出去卖,肯定很快就被人买走呢,我还想要不要干脆就开一家店,专门卖这些玩偶呢。”
除了玩偶,她还会不少手作物品,像是压花、串珠、纸黏土、羊毛毡、毛线女圭女圭,只是有些材料这里不容易取得,没办法做。
前生她曾想过想要开一家手作艺品店,可父母担心她会太劳累不肯让她开,最后她死在手术台上,留下了这个遗憾。
出乎叶含青意料之外,阮知熙对她想开店的事不仅没反对,还点头同意,“若是母后和皇嫂他们也喜欢你做的玩偶,本王便拨一间铺子给你。”
叶含青一怔之后,开心的跳起来,“你说真的吗?你要让我开店卖玩偶?!”
她脸上绽开的灿笑,明亮得宛如春阳,令阮知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开铺子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首先货源要充足。”
“这没问题,我可以让冬竹、白樱等人也帮忙做,再给她们抽成,我这就去告诉她们这件事。”她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往外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看着那雀跃的背影,彷佛也感染了她的欢喜之情,阮知熙眼里滑过一丝笑意。